第16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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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貞亮滿眼怨毒地盯著他,然後放聲尖笑,猶如夜梟。
※※※※※第785章·治安正月十八,申時末。
宣平坊,東門。
坊外的吵嚷聲漸漸消停,似乎賊人們搶掠得手,已經散去。
一名客商扒在坊門邊瞧了半晌,最後心一橫,將背後的包裹挪到前,緊緊摟在懷裡,彎
貼著坊牆,一路小跑往南奔去。
剛跑出去百餘步,街旁的楊樹後鑽出個人影,舉起棗木大,二話不說掄了下去,“呯”的一聲,結結實實砸在客商的後腦上。
那客商應聲撲倒在地,手腳搐起來。後面的人影搶上前去,撕扯起他的包裹,只是那客商摟得太緊,一時無法拽脫。
周圍人影晃動,幾名持刀舞的漢子圍了過來,惡聲惡氣地叫道:“哪兒來的蟊賊!也敢來我們兄弟的地盤搶食吃?”那賊人慌忙丟下包裹,撿起棗木
,嘴裡打了個唿哨。
一條大漢從樹上躍下,正是與程宗揚有過幾面之緣的熊姓漢子,他腕下扣著一柄解手刀,上前刀鋒一挑,將包裹劃開,裡面滾出幾件布衣和一小串錢銖。
另一個酒糟鼻也鑽出來,握著一支短叉,和方才打悶的老十各站一邊,跟那夥想黑吃黑的本地幫派對峙。
姓熊的將包裹翻遍也沒找到值錢的東西,他還不甘心,將那些衣物又抖了一遍,也沒翻出半個子兒。
那幫無賴見狀一陣哂笑,罵了聲“窮的死鬼”,懶得再去理會,一邊收起傢伙走人,一邊商量著換個地方剪徑。
拎著棗木的老十道:“熊哥,又沒撈著,咱們也挪個地兒吧。”姓熊的將那客商鞋襪都扒了,到底沒能翻出藏匿的錢財,氣惱之下,隨手捅了那客商一刀洩忿。
※※※※※“走!”徐君房正在房內用晚膳,剛夾了一箸火腿筍片,還沒送到嘴邊,便聽到下面一陣吵嚷。
他趕緊把筍片到嘴裡,又掰了半個炊餅,三口兩口
下肚,然後拿茶水漱了口,抹淨嘴巴,正了正羽衣玉冠,一派仙風道骨地據席而坐,這才開口問道:“外面出了何事啊?”守在外面的護衛下去問了幾句。
片刻後樓板響動,掌櫃親自上來回話,“抱歉,抱歉,驚擾了仙長靜修。有位客商年前就住在店裡,今天說什麼也要走。結果一出坊門,就被賊人們敲破了腦袋,行李全被搶了,還捱了一刀。幸好被程侯爺的人撞見,剛把人救回來。”徐君房眉一挑,“程侯回來了?”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方才救人的,是侯爺府上一位公公。”那掌櫃頗為嘴碎,“嗐,那客商也是個不聽勸的。他光看著咱們坊裡太平,以為外面也亂不到哪兒去,也不想想,咱宣平坊能太平,還不是全靠著程侯爺坐鎮?有不開眼的蟊賊,早讓侯爺的人打跑了。如今的長安城裡頭,也就咱宣平坊還算平安,對面教坊的姑娘們都商量著,要給侯爺備份大禮……”那掌櫃絮絮叨叨說著,徐君房一手按住袖中的水晶球,探入神識。
忽然間,室內響起一聲清越的鶴唳,一隻白鶴憑空飛出,繞著徐仙長振羽輕翔,翼尖撒下無數星塵。
掌櫃張大嘴巴,驚奇地看著這一幕。
那護衛扯著他的衣袖出來,小心掩上門,低聲吩咐道:“仙長要入靜,接引神明,讓下面的人別吵鬧。”掌櫃慌不迭地連聲應下。
徐君房嘆了口氣,收了神通,伏案抄箸接著吃了起來。
火腿還是太葷,只能嚼吧些素的,不然自己的窮胃受不住。徐君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著碗蹲在椅上,都是多年捱餓落下的病啊。
“中總管,奴婢真沒有想到你會去救人,救的還是個窮客商。”孫壽戴著面紗,起車簾,討好地說道。
“給我閉嘴!”中行說目不斜視地呵斥道:“本總管這是行一善,家門口的事,能放著不管嗎?”就你瘋病多管閒事!孫壽腹誹著放下車簾,扭頭看向車廂內。
呂雉端坐車內,雙手放在膝上,長長的衣袖鋪在兩邊,雖然車身顛簸,仍一絲不亂。
一個少女跪坐在呂雉腳邊,她朱顏絕豔,雖然眉眼間尚帶稚氣,卻像一枚瑩潤無瑕的珍珠一樣,美得奪目。只不過這會兒像是剛哭過,眼睛紅紅的,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孫壽呵斥道:“讓你坐了嗎?跪直了!”安樂嘟起紅。
“還當你是公主呢?乘車要錦榻暖墊,咳嗽一聲就有七八個人服侍?你現在只是個最低等的賤婢,沒讓你跟著車走就是好的。”小丫頭紅著眼圈,泫然滴。
“你要是不想當奴婢,眼下倒有個好機會。”孫壽譏誚道:“等到了十六王宅,你反悔還來得及。到時候往你公主府裡一躲,我們也不好揪你出來。只可惜便宜了那些太監。”安樂小聲道:“我不要當公主。”
“知道怕了?”孫壽道:“都是你那個該死的哥哥乾的好事,害你一個未嫁人的公主,差點兒被那些閹狗糟蹋……”
“你個賤婢,皮子又癢了?”中行說陰鷙刻薄的聲音隔簾傳來:“閹奴就閹奴,說甚的閹狗?你指著和尚罵禿驢呢?”
“都是奴婢的錯。”孫壽拖長聲音道:“對不住了,中總管。”說著翻了個白眼。
這死太監,不好好養傷,非要跟著出來,剛出門又救了個不相干的客商,時辰都耽誤了。真當自己是宣平坊的大總管呢?大事小事破事事全都管,你管得過來嗎?
一直望著外面的成光突然開口:“到了。”馬車路過一片殘垣斷壁,正是興慶宮。孫壽向呂雉看去。呂雉紋絲不動,只將鳳目瞟向窗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孫壽將車窗打開一線,把一個半舊的荷包丟過斷牆,然後掩上簾子,不放心地說道:“她能看得見嗎?”呂雉道:“她應該會去興慶宮故地,能不能看到,只能憑運氣了。”
“她如今是周族的少夫人,為什麼不去讓鐵中寶幫忙傳話?他們都是涼州盟的人。那個鐵大哥,也是個熱心腸。”呂雉道:“鐵馬堂正跟他們爭盟主,不是一路人。”孫壽訝道:“那為什麼要找周夫人幫忙?鐵馬堂跟老爺是朋友,周族又跟鐵馬堂不對付,那豈不是不跟我們一邊的?還有那位左護法……”
“殺死阿暖的,是丹霞宗的柴宗主。”呂雉道:“丹霞宗也在爭涼州盟的盟主。左彤芝是丹霞宗的人,反而不好合作。倒是黎錦香,雖然嫁給周族的少主周飛,但蘭奴在咸宜觀見過她,未必心甘情願。要給阿暖報仇,不妨找她一試。”孫壽與成光對視一眼,都覺得此舉好生異想天開,但不敢多說什麼。
呂雉心下卻是篤定,他身上有過黎錦香的味道!跟那個周族的少夫人,肯定有一腿!
馬車在十六王宅前被攔住去路。把守坊門的神策軍見到漢使的旗號,也不敢造次,但堅稱為了守護坊內諸位王公貴人,嚴外人出入。何況天
已晚,換成平常時候,都該打淨街鼓了,攔著車馬不讓通行。
中行說那是什麼人?當場就噴了回去,聲稱自家侯爺特意派內眷前來問候太真公主,敢攔漢使的車,就是不把程侯放在眼裡!就是要與漢國為敵!惹得程侯一怒,到時候漢國大軍兵臨長安城下,在場的全要被砍了腦袋祭旗。
中行說當街大放厥詞,噴得守衛差點兒癱瘓。最後驚動了一位有職份的大太監出來,親自告了罪,掀開車簾看了一眼,確認車內只有女眷,駕車的也是太監本監,這才開門放行。畢竟大夥兒都是沒了物件的同行,難免惺惺相惜,多少行個方便——可絕不是怕了中行說的嘴炮。
馬車駛入鎮國大長公主的府邸,不多時便出了後門,來到安樂公主的住處。
※※※※※入夜之後,長安城的騷亂毫不意外地迅速蔓延開來。藉著夜的遮蔽,無數人開始蠢蠢
動。
失去官府的約束,平裡安分守己的良善也被
起貪慾。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搶掠的隊伍中,白天三五成群的剪徑蟊賊,也演變成三五十人的大股匪寇,嘯聚坊中,剽掠商賈,甚至公然攻打豪門富戶。
當程宗揚返回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城中亂象比昨擴大十倍不止,到處都是成群出沒的惡少賊人,坊間火光四起,百姓人人自危。
路過升道坊時,一群緇衣尼姑從坊中驚惶逃出,哭聲不絕。
程宗揚駐馬望去,只見幾名無賴在後追趕,有跑得慢的小尼姑,被那些無賴捉住,拖進暗巷。
獨孤謂按捺不住,縱馬上前,喝道:“住手!京兆府參軍在此!”說著揮起佩刀,連鞘拍在一名賊人面門上,將那賊人打得倒跌回去。
那些尼姑哭哭啼啼躲在獨孤謂馬後,連呼“救命!”後面的無賴稍稍止步,舞起道:“京兆府官差謀反,都已經下了大獄!你個孤魂野鬼從哪兒鑽出來的?趕快滾!不然打死你都沒人管!”獨孤謂怒氣上衝,“長安城沒王法了嗎?”
“嘿喲,你才知道啊?長安城裡早就沒王法了!”為首的無賴握著,往地上一拄,獰聲道:“咱們兄弟的刀槍
,就是他孃的王法!”獨孤謂不再言語,他一手捉刀,一手握鞘,鏘然一聲拔出長刀,雙臂翼張,猶如老鷹一樣護著身後啼哭的尼姑。
有人舉起火把遠遠照過來。火光下,獨孤郎那張俊臉宛如蘭芝玉樹,容光照庭,帥氣人。
立刻有人認出他的模樣,失聲道:“是獨孤郎!”
“哎呀呀,原來是獨孤參軍,早說啊!”為首的無賴收起,笑嘻嘻道:“那幾個尼姑欠了我賭債不還,我家裡都揭不開鍋了,找她們討債。誰知這幫賊尼為了賴賬,竟然反咬一口,跑到街上說我們搶劫。罷了罷了,看在獨孤參軍的面子上,饒她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