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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郄志榮連連推辭,這位品德高潔的方丈卻堅稱有罪,寧願一同坐牢。

程宗揚立在塔上,看著下面把自己五花大綁的信永和尚,覺得眼都快瞎了。

信永這手藝也不知道是在哪兒學的,竟然用的龜甲縛,還他孃的用的紅繩。胖和尚肥嘟嘟的身子被繩子那麼一綁,紅繩肥僧,那畫面簡直沒眼看……

“程侯,他們為何要將方丈大師也綁了去?”程宗揚看了看神情驚惶的光王李怡,安道:“信永方丈心懷慈悲,自願下地獄普度眾生,這是要成佛啊。”李怡扶著欄杆,指節捏得發白,聞言只勉強笑了笑,眉宇間的憂懼卻揮之不去。

“你那位皇兄被閹奴關在蓬萊秘閣,形同囚徒,再想暗害你也無能為力。光王殿下,可想回去?”

“不忙,不忙。”李怡連連搖頭。

“也好。等風波過去也不遲。”程宗揚拍了拍李怡的肩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先保住命,再說其他。”李怡地說道:“多謝程侯照拂。”

“別謝我,要謝還是謝你姑姑吧。”

“……太真公主是我阿姐。”李怡弱弱地說道。

程宗揚尷尬地說道:“差輩分了,忘了李炎他們是你侄兒。總之再安心住幾天,信永也待了人照看,你就放心吧。”※※※※※郄志榮平白撿了一樁大功,唯恐被人搶在前頭,一路快馬加鞭趕回長安城,去向乾爹報喜。

結果到了宮中,卻沒見到自家乾爹。問過才知道,乾爹傍晚時匆忙去了蓬萊秘閣,似乎有什麼要事。

皇上還在秘閣,要緊肯定是要緊的。不過捉拿首惡這種大喜事,可得早早稟報乾爹,將功勞拿到手才是。

按照宮裡頭的規矩,外臣不奉詔不得踏入內宮,但郄志榮生怕到手的鴨子飛了,索押上李訓,興沖沖趕往蓬萊秘閣。

乘船穿過太池,在碼頭登岸,便看到秘閣前立著一幫內侍,自家乾爹也在其中,卻是在門前垂手而立,絲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郄志榮湊過去小聲稟報道:“乾爹,孩兒去娑梵寺請信永方丈,誰知老天有眼,菩薩保佑,李訓那狗賊正躲在寺裡,讓孩兒逮了個正著!”

“唔。”仇士良悶聲悶氣地應了一聲。

郄志榮一肚子話都憋了回去。他心下納罕,雖然李昂才是作亂的核心,但謀逆這種罪名,無論如何也落不到皇上頭上。亂黨的主犯,只可能是身為宰相的李訓。自己臨走時,乾爹咬牙切齒也要抓到這該死的賊首,為何這會兒乾爹卻忽然態度一變,似乎不把李訓放在心上了?

“乾爹,李訓那死賊囚還在船上,要不要帶過來?”

“帶什麼帶?”仇士良不耐煩地說道:“老實在這兒待著。”郄志榮正在疑惑,忽然聽得雲板聲響,數十名內侍前呼後擁,抬著一頂軟輿過來。

輿上李輔國錦袍犀帶,白髮蕭然,一手轉著兩枚鐵膽,雙目似閉非閉。

仇士良上前一步,彎著,笑靨如花地說道:“王爺。”李輔國眼皮一抬,雙目如同電光直而過,然後眼皮耷拉下來,不悅地冷哼一聲,“蠢貨!”仇士良笑容僵在臉上,心裡又是憂懼又是委屈。自己一番辛苦,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怎麼就犯蠢了呢?

輿旁一名內侍扯了他一把,“愣著幹嘛?過來扶輿啊。”

“哎!”王爺的親信程元振開口,仇士良一顆心終於落回肚子裡。他連忙應了一聲,湊上去扶住軟輿。

撲面一股混著老人味的脂粉香氣,讓仇士良心裡直犯嘀咕:王爺這是用了多少香粉,味兒太沖了……

軟輿直接送進秘閣,在一處亭子前停下。早有人鋪好絨毯,設案焚香,擺上水晶碟,送來果品。

仇士良悄悄打量了一眼,郡王身邊扶輿的十幾名內侍,除了程元振,還有竇文場、霍仙鳴……個個神光內蘊,修為不凡。相比之下,自己那幫義子義孫都跟廢物一樣。

雖然外面都說一王四公,但仇士良心裡猶如明鏡,即使自己手下管著數千內侍,還有神策軍,魚朝恩、田令孜他們也差不多,可一王四公的四公全加起來,論人數能超王爺十倍,論實力,只能在王爺股後面吃灰。

不過仇士良沒有半點嫉妒,只有羨慕的份兒。博陸郡王歷經六朝,大內的好苗子差不多全是王爺一手挑選調教出來的,連自己也受過王爺的指點。自己那點人馬只能湊個數,王爺身邊的近侍,才是以一頂百的高手。

已暗,亭前點起燈火。李輔國抬了抬手指,幾名內侍提著一個人上來,仇士良打眼一看,人啊,這不是田令孜那老狗嗎?

田老狗嘴巴被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那悽慘的模樣看得仇士良都不住手癢,恨不能也他幾記。

接著又一名太監進來,卻是魚弘志那小狗。這位聖上曾經的心腹面帶微笑,恭敬地向王爺行了禮,然後退到一邊,禮數週全,挑不出半點錯處。

李輔國清了清嗓子,“議議吧。”魚弘志道:“王爺,魚公還沒到呢。”程元振抬手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讓你說話了嗎?”仇士良差點兒笑出聲來,趕緊扭頭咳了一記。

李輔國點了點田令孜,“你先說吧。”旁邊的內侍掏出田令孜嘴裡的布巾,用力太大,險些把他牙齒給帶出來。

田令孜下巴被得幾乎脫臼,乾咳了幾聲,才叫道:“王爺!饒命啊!”程元振回手又給了他一個嘴巴,“說正事!”田令孜號啕道:“都是奴才的錯!千不該萬不該,信了劉貞亮那混賬東西的鬼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啪!”又是一個嘴巴,“讓你叫屈了嗎?”

“是是!”田令孜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個乾淨。他自幼追隨權宦,改姓入宮,在敬宗時極受寵信,把持朝政,靠著打馬球定輸贏,將自家哥哥拱到西川節度使的位置上,他那位原本賣炊餅的兄長陳敬瑄就此飛黃騰達。

陳敬瑄仗著田令孜的權勢,在當地為非作歹。因為前任西川節度使武元衡素有威信,後來入朝為相,不少人跑到京城找武元衡告狀。敬宗駕崩之後,田令孜寵信漸衰,為此寢食難安,最後一不做二休,趁著朝廷爭論對藩鎮用兵,派人刺殺武元衡,嫁禍藩鎮。

誰知此事了馬腳,不知怎麼被藩鎮的人捉到把柄,以此要挾田令孜。雙方你來我往,竟然越走越近,在平盧節度使李師道的慫恿下,田令孜背叛了一王四公組成的宦官聯盟,瞞著李輔國,暗中向李昂效命。

但事實上,李師道給田令孜籌劃的是借刀殺人之計,先借李昂誅宦,除掉李輔國、魚朝恩、仇士良等人,再趁李昂得意之時,送陛下上路,另外扶立一位新君。

李昂登基,田令孜沒有混到擁立功勞,失寵也與此有關。另立新君,就意味著田令孜立下從龍的首功。唐國的親王好幾十個,名義上都有繼位的資格,被擁立為君,便是一步登天,恩情自然不同。

田令孜挑來挑去,選中了穆宗皇帝的親弟弟,當今皇帝的親叔,絳王李悟。

李悟與穆宗一母同胞,都是太皇太后郭氏所出,憲宗皇帝的嫡子。雖然郭氏沒有被立為皇后,但盡人皆知,那是郭氏出身太過顯貴,族人權勢太盛,連憲宗皇帝都有些忌憚。

單論身份,宗室諸王沒有比李悟更合適的了,繼位名正言順。而且絳王也是個好玩樂的,比起當今這位躊躇滿志的聖上,顯然更好服侍。

田令孜押注絳王,對李昂更是刻意奉承,外面又勾結魏博、平盧、淮西這些藩鎮,再加上自家的地盤西川,心思越來越大。

卻不料要命關頭,魚弘志忽然翻臉,從背後給他來了記狠的。田令孜苦心經營,被一把翻盤,自己也淪為階下囚。

“奴才被豬油蒙了心,求王爺開恩,饒小的一命。”

“王爺明鑑,”仇士良道:“姓田這傢伙不老實。”

“你!”田令孜差點兒氣死,這時候跑來落井下石?你還是不是人!

“奴才真沒有背叛王爺,就是氣不過姓仇的賊!”仇士良小心提防,還好,趁著大嘴巴子沒過來,趕緊說道:“我就是王爺一條狗,你害我就是想害王爺!”

“啪!”這個嘴巴子到底沒躲過去,程元振啐道:“你也配!”仇士良捂著臉,心裡卻美滋滋的。田老狗,看你怎麼死!

“說完了嗎?”田令孜道:“奴才都說完了,不敢有半字虛言!”李輔國開口道:“咱們都是給皇上當奴才的,效忠的只有皇上。說什麼對我忠不忠心的,難聽。”

“哎,哎。”田令孜連聲受教。

“說來說去,都是些沒成事的瑣碎。我聽著,也沒什麼打緊的。”李輔國環顧左右,“你們說是不是?”一眾內侍連聲道:“是,是,王爺說的是。”李輔國擺了擺手,“就這樣吧。去吧,下輩子注意些。”田令孜臉上剛出一絲喜,聞言頓時像石化一樣,木在當場。

“舌頭先留著,一會兒好對質。”李輔國閉上眼睛,“小魚子呢?”魚弘志上前,一頭磕在地上,“奴才在。”

“帶下去,再淨遍身,一會兒過來回話。”竇文場和霍仙鳴把面如土的魚弘志拖走,郄志榮下一熱,卻是嚇得都出來了。

接著外面又帶進來一人,李輔國道:“老劉啊,有子沒見了,坐。”劉貞亮冷哼一聲,“你如今身份高了,小的可不敢跟你同坐。”程元振“呯呯”兩腳,將劉貞亮膝骨踢得粉碎,然後將他摁在椅上。

“來之前,我準備了兩條白綾。”李輔國道:“別想岔了,奴才可用不上。你猜猜,我是給誰留的?”劉貞亮額頭冒出冷汗,咬牙道:“窺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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