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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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馬後的尼姑們又驚又喜,“獨孤郎?!真的是獨孤郎!”

“天啊,他好帥……”杜泉道:“她們八成是從龍華尼寺跑出來的。程上校,好人做到底,順路把她們送回寺廟算了。”升道坊位於宣平坊東南角,穿坊而過也是順路。

程宗揚打馬動身,“進坊。”那幫尼姑牽衣扯袖,圍在獨孤謂鞍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到了寺前,才後知後覺獨孤郎是要把她們送回寺裡,便就此別過。

一眾尼姑頓時又啼哭起來,這個說:昨便有賊人砸開寺門,搶了廟裡供奉菩薩的珍寶法器;那個說:大夥兒驚惶不已,最後躲在庵堂裡,才逃過一劫;還有人說:到了白天,各坊的地痞無賴就像趕集一樣,一趟一趟往廟裡闖,不但將財物掠奪一空,連佛祖的金身也被颳去大半……

住持“阿彌陀佛”不知唸了幾萬回,終於鼓足勇氣,出面給那些賊人講經說法,勸其行善,結果被兜頭一,打得不省人事。

眾尼慌忙去救,誰知卻是羊入虎口,為首的無賴見刮不出錢來,索叫囂把這些尼姑綁到青樓賣掉,換幾個錢使。那些無賴轟然叫好,幾個年輕美貌的尼姑被賊人當場拖走,生死不知。眾尼驚惶之下,只得棄寺而逃。只是長安雖大,已無尺寸淨土,又能逃到何處?

如今獨孤郎將她們護送回寺,卻是把她們丟進火坑,到了天亮,只怕無一人得活。

獨孤謂被眾尼扯住,掙脫不得,只能心虛地看著程侯。

程宗揚也是頭大如鬥,這些尼姑廟門被砸得稀爛,顯然無力自保,把她們丟在這裡自生自滅,未免太過殘忍。

可自己一個漢國使節,壓兒就不是唐國人,還能怎麼管?總不能把獨孤郎剃度了,把他丟在廟裡,當個保衛尼姑的護花使者吧?

獨孤謂還不知道程侯心裡轉的什麼神奇念頭,壯起膽子,過來商量道:“要不,把她們帶回宣平坊?”要不真把你剃度了?小白臉長那麼帥,混在尼姑堆裡,也看不出來。

“帶回去扔大街上?”獨孤謂小心道:“侯爺不是有間家廟嗎?”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就你憐香惜玉是吧?”獨孤謂乾笑道:“到底都是命。”那間法雲尼寺只是個幌子,要緊的是溝通內宅的暗道,需得避人耳目,可這事沒法兒跟獨孤郎說。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程宗揚無奈道:“得,帶回去吧。你先別高興,咱們醜話說在前頭,你自己攬的事,自己搞定。別想著讓我接手,白養一幫尼姑。有這閒心,我還不如把教坊的姑娘們養起來呢。”

“那不能!下官絕不讓侯爺為難!”獨孤謂興沖沖回去一說,身後隨即發出一陣歡呼。

程宗揚搖了搖頭,這事的……還丟了好幾個尼姑呢。

好在升道坊就在宣平坊斜對角,走過去也不遠。眾人剛過了十字街,便又聽得一陣叫喊,幾名賊人聚在一處朱漆大門前,揮舞著刀斧將門板劈開,然後蜂擁而入。

門內的人家早有戒備,雙方加,打成一團。到底是賊人勢眾,不過片刻,那戶人家便抵擋不住,一名穿著紅官袍的官員抱頭鼠竄,狼狽奔出門來,放聲叫道:“救命啊!殺人啦!”程宗揚定睛一看,“獨孤郎!救人!”那官員幞頭被打掉,靴子也掉了一隻,臉上一道刀痕,鮮血淋漓。若非口音耳,程宗揚險些沒認出來這位風度翩翩、出口成章的鴻臚寺少卿,自己的老人,段文楚段少卿。

手執兇器,私闖民宅,已經是犯了天條。獨孤謂再不留手,當即揮舞刀花,縱馬上前,將一名賊人砍翻在地。

那些賊人一時慌亂,隨即又兇悍地圍上來,進退頗有章法。

杜泉躍下馬,摘下鞍側一對彎鉤,上前接應。

混戰中,忽然“嘣”的一聲震響,程宗揚汗都豎了起來。這夥賊人竟然攜帶有弓弩!

臨敵不過數步,連獨孤謂也來不及躲閃,被一支弩箭中肩頭,箭身透入大半。

一直護在程宗揚馬側的南霽雲一夾馬腹,暴喝道:“南八在此!”戰馬疾馳而出,南霽雲摘下鳳嘴刀,手起刀落,將那名持弩的賊人連人帶弩劈成四段,血橫飛。

南八出馬,猶如虎入羊群,那幫賊人見狀不敢戀戰,當場一鬨而散。

程宗揚此前來回都是走的大街,此時深入坊間,才發現局面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惡劣百倍。眼下長安城中的治安已經徹底失控,連段文楚這樣的高官,都被賊人破門而入,遑論其他?

段文楚認出程宗揚,幾乎喜極而涕。所幸他是官宦世家,風度還是有的,上來不卑不亢地長揖一禮,說道:“多謝程侯。段某,不盡!”這句話發自肺腑,字字千鈞。

“老段,原來你住這兒啊?家裡這是……”程宗揚看了眼只剩下破爛門框的朱漆大門,“算了,收拾收拾東西,到我那邊避避吧。”

“東西都收拾好了,”段文楚連忙道:“我原本就打算出城避避呢。宣平坊好,還是宣平坊好!”片刻後,隨行的隊伍除了一群尼姑,又多了段文楚一家老少。

“老段啊,”程宗揚在馬上問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段文楚臉上的刀口不深,這時用巾帕按住,跟在馬側,“這話從何說起?”

“你們唐國不會這麼闊吧?連賊人都用上弩了?”

“侯爺是問這個?”段文楚苦笑道:“那可不是一般的賊人,多半是宮中翊衛喬裝打扮。”

“那你還說沒得罪人?這些宮裡當值的衛士,不會是閹黨指使的吧?”段文楚掩面長嘆一聲,“長安惡少出名字,樓下劫商樓上醉。天明下值明光宮,散入五陵松柏中……”段文楚詩一闕,然後嘆道:“侯爺有所不知,長安城的翊府衛士,頗有些膽大包天的惡徒,白天是官軍,夜裡就是劫路行兇的賊人。這回只是運氣不好,家裡招賊,倒不是專門來尋段某的晦氣。”還有心情詩呢,看來老段的心態還行。自己在唐國沒有刻意遊,打過多次道的段文楚也算是人了。他今晚若是出事,自己心裡很難過得去。

從升道坊穿坊而過,臨近坊門,兩側的背巷不時傳來慘叫聲。甚至還在坊外的溝渠中看到一具女屍,身無寸縷,頭無青絲,依稀是龍華尼寺被劫走的尼姑。

程宗揚越看越是心驚,最後只能硬起心腸,對周遭的亂象視而不見,帶著眾人匆匆返回宣平坊。

※※※※※賈文和路過廂房,只聽得一陣殺豬似的叫聲。那位獨孤參軍赤著一身雪白的腱子,被人赤條條按在榻上,鐵中寶跟杜泉按著他的手腳,南八含了口酒,往他肩上一噴,然後親自刀割開皮,將一枚血淋淋的箭矢挖了出來。獨孤郎君俊臉扭曲,額頭青筋霍霍直跳。

賈文和不動聲,一路來到內宅,拉開靜室的房門。只見主公半敞著衣衫,席地而坐,一名體態豐盈的豔婦被他抱在膝上,羅衣半褪,正在上下把玩。

程宗揚尷尬地放開灩奴,“賈先生,這麼快就過來了?”

“主公有召,豈敢怠慢?”程宗揚示意灩奴退下,心頭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賈文和注視著他,“主公為何憂慮?”程宗揚苦笑道:“很明顯嗎?”

“主公內寵雖多,但在吾等面前,行事向來端正。若非憂慮難解,何至放形骸?”程宗揚總不好說自己看到城中的亂象,心中鬱氣難解,一生氣又惱上李昂這個罪魁禍首,索將楊賢妃拿來撒氣。

“賈先生,我這兩天在城裡走了幾處,局面實在太亂了。沒有官府的管束,什麼妖魔鬼怪都鑽出來了,生靈塗炭啊。”

“主公身為異邦使者,要手唐國政事嗎?”

“想想法子嘛,方才鴻臚寺的段少卿,都險些被惡賊破家。你知道主公我是個濫好人,這樣坐視不理不合適吧?太虛偽了對不對?你也不想主公是個大似忠的偽君子吧?”賈文和沉默片刻,“主公想管到哪一步?平亂,還是治安?”程宗揚笑道:“我就知道你有法子!哎,這兩個有區別嗎?”

“平亂是平定如今城中的亂象,治安乃是今後的長治久安。”

“長安城亂成這樣,平定起來也不容易吧?京兆府、金吾衛、御史臺,這些衙門的主官吏從都被下獄,想讓仇士良他們放人肯定不可能。”程宗揚擰眉思索道:“要是出動神策軍,我怕長安城比遭賊還慘。兵匪一窩,百姓們可要倒大黴了。”

“平亂易事耳,只需主公說動衛公,亂象旦夕可定。”

“天策府?”程宗揚疑惑地說道:“他們才幾個人?長安城一百零八坊,這兩天參與搶劫的,起碼有好幾萬。天策府的爺兒們再能打,放幾萬頭豬也得抓十天半月的吧?”

“衛公自有對策。”程宗揚似信非信,又問道:“那長治久安呢?”

“敢問主公,如今唐國局勢如何?”

“狗屎局吧。李昂那個皇上被囚在蓬萊秘閣,太監們一手遮天,百官只能俯首聽命。”

“將來如何?”

“將來?那些太監吃了大虧,眼下既然拿捏住李昂,肯定是逮著蛤蟆攥出來。朝中官員敢不聽話,輕則廢黜,重則下獄。”

“中樞威信掃地,諸鎮又會如何?”還能怎麼樣?歷史上,李昂被軟後還活了好幾年,宦官把持君王,恣行廢立,猖獗無比,唐國朝廷威信盡失,再無力挽回藩鎮割據的局面,最終崩成一地碎片,花了上千年都沒能再拼起來。

“藩鎮徹底割據,最後撐不下去,大夥一塊兒散攤子。”

“如此,若要長治久安,眼下正是關鍵。”

“哦?”賈文和道:“請主公借李昂首級,以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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