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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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邡道:“諸位大人莫急,本官已派人去請了安南侯以及江南大營的瞿光,江北大營的水指揮使等相關將校,諸位大人還請稍安勿躁。”南京吏部尚書董崇學眉頭皺成“川”字,憂心忡忡道:“沈大人,我等如何不急?江南江北大營什麼情況,諸位大人也都知道,這一次比上次還不同,五萬女真人,單靠着江南江北大營,只怕一觸即潰啊,那時,這金陵城可就遭着戰火,而且甚至有社稷動搖之憂啊。”此言一出,官廳中的諸位官員臉上紛紛見着驚懼之

此言一出,國子監祭酒方堯接過話頭,朗聲説道:“沈大人,這些北方將領可未必通着水戰,也不如安南侯老成謀國,以下官之見,應該讓安南侯與兩江總督府臨時共管江南大營,調撥兵強將前往江口警戒防備,謹防虜寇登岸燒殺搶掠。”

“方大人所言極是,現在兵部侍郎空缺,方大人不妨遂自薦,隨江北大營水師督軍水戰,力挽狂瀾?”一個御史忽而開口道。

方堯聞言,面倏變,憤然説道:“老夫也是念時局艱難,這才為國出謀劃策,爾等又何必冷嘲熱諷?老夫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去兩軍陣前豈不是添亂?”那御史聞言,也是愣怔了下,他原本是恭維一下,誰知道……

轉眼間,又是起了一陣爭執,七嘴八舌。

這時,沈邡忽而起身,開口道:“諸位先停一停。”説着,伸手虛壓了壓。

而後見一眾官員的爭執聲音漸漸消了一些,沈邡道:“方大人之言不無道理,只是先前聖旨明發中外,由永寧伯提調江南江北大營,自然由其籌謀克敵制勝之策,想來以永寧伯的才智和將略,縱然江南大營盤兵額不齊,軍械不整,也無傷大雅,勢必能夠為朝廷再立殊勳,諸位大人不必憂慮。”他只是藉此將永寧伯賈珩架在火上烤,女真這次領了五萬水師,他倒要瞧瞧這一仗如何打!

至於金陵安危,諸省相援兵馬後續趕到,應無大事。

可以説,這位兩江總督經過先前甄鑄兵敗,自己吃了掛落,已經不願攬事了。

但禮部尚書伍懋祖分明不太買帳,蒼聲説道:“這個永寧伯,好端端的不在金陵整軍,非要跑到粵海,現在江南江北大營遇到敵情,人都找不到,如何能指望得上?”南京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梅敦本,也開口道:“沈大人所言不差,這個永寧伯這就是擅離職守,下官以為還是由安南侯與兩江總督府共同會集兵馬,共抗虜寇的好。”沈邡聞言,目光冷漠地瞥了一眼梅敦本,暗道,這人是和他有仇?

沈邡面容微肅,義正言辭説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老夫一介文臣不擅經制謀劃,如是守衞金陵,與金陵城共存亡!老夫早已等身許國,義不容辭!我已經讓人知會了安南侯和瞿都指揮使,想來兩位軍中宿將,應該有退敵方略。”這番話一説,官廳中的南京六部官員紛紛讚歎。

然後都在盤算着,等回去可得讓家卷收拾金銀細軟,先一步向沿長江向荊州、襄陽等地逃難才是。

與金陵城共存亡……局勢好像不太妙?

隨着一眾官員吵吵鬧鬧,最終沒有拿出個章程,一直到晌午時分,這才各自帶着一股對賈珩的抱怨和焦急,三三兩兩出了兩江總督府。

這時,幾個青年人中,一個面容儒雅的少年人,目光從人羣中掃過,逆着人了上去,喚道:“父親,沈大人怎麼説?”這位有着金陵六駿的少年,身形拔不羣,器宇軒昂,劍眉星目,一身藍綢布衣衫,間懸着一塊兒玉佩。

而這塊兒玉佩還是與甄家三小姐甄蘭定下親事之後,在雙方長輩見證下,互贈的信物。

“還能怎麼説,不過是等待着那永寧伯從粵省歸來,並説兵事一切由江南大營留守將領做主。”方堯憤憤説道着在一旁管家挑起的車簾中,上了馬車,旋即挑着車簾,説道:“你去和你幾個朋友去吃飯,為父還要去拜訪解老大人。”少保,南京兵部尚書解嶽,就在金陵養老,這位曾在隆治二十七年,遼東大敗之時,力挽時局的解少保,現在已在江南頤養天年,平時不大視事。

方曠聞言,眉頭皺了皺,只得朝着緩緩駛離的馬車躬身一禮,目送着自家父親的馬車匯入車中。

一旁的江南名士杜鼎,道:“方兄,經當初海門一戰,沈大人也管不了江南大營的事兒了,一切都要那位永寧伯回來再説了。”另外的江南名士阮寅,笑了笑,説道:“沈大人這是被上次的事兒嚇到了,革職留用,現在還沒有降旨官復原職。”這位阮姓名士,平時豪放狷介,不拘小節,眾人知其情,悉之後也不以為忤。

項世章提醒説道:“阮兄,怎麼説沈大人也是我等的座師,不可如此。”阮寅笑道:“項兄記錯了,阮某中舉是在丙辰年,彼時是禮部的雷老大人主考,同考官是江南巡撫和調任福建的前學台趙大人,可和沈大人素無座師之誼。”王過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相貌古拙,眉鋒峻奇,目光沉靜,開口説道:“永寧伯去了粵東,海關税務司也籌建有不少時間,按説也該在回程途中了。”杜鼎點了點頭道:“王兄所言不錯,這些女真定是查探此事,有意趁機來犯。”當初賈珩在海門大敗多鐸,還是在整個金陵城中引來一些士人的好,再加上前翰林學士徐開也曾在與在江南的友人的書信中頻頻為賈珩揚名。

故而,江南士人也並非全部都是不以為然。

“諸位兄台,我等去酒樓用飯,這天看着都快下雨了。”方曠目光幽凝幾分,儒雅面容上就見着幾許如此刻天一般的陰沉。

眾人出聲應着,然後從長隨手裏拿過雨傘,撐傘而行。

幾人前往酒樓,進入一間常用的包廂,方曠在眾讀書人中,屬其出身最為清貴,今又是其人請客,故而坐在首位。

這時,阮寅笑着問道:“子野,與甄家小娘子什麼時候完婚?”眾人也都以打趣的目光看向方曠。

甄蘭與方曠的婚事雖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兩人也是互相聞名,因為方曠金陵六駿的名頭,而甄三小姐與甄四小姐更是金陵有名的才女。

故而,在中秋詩會之時,在甄家三爺的見證下,算是見過一面,也算互相心儀。

方曠凝了凝眉,笑了笑道:“甄家那邊兒剛剛辦了一場喪事,還要再等二年,諸位兄台也都知道,我是要登科應試之後,再行娶呢。”提起此事,心頭湧起一股糾結。

甄家當初出了甄鑄那樣的事兒,甄老太君又駕鶴西去,甄家聲勢大不如前不説,聽人説還有一場難關要過,如是影響了他的科舉仕途……

可想起那張容儀秀麗的紅綾雪顏,以及平時書信往來的才學見識和詩才文辭,卻又有些難捨離。

其實,如是甄蘭能做他的妾室,如那送到寧國府的甄溪一般。

念及此處,方曠心頭一跳,只覺一股不平衡的心緒湧起。

那賈子鈺比他還要小一歲,如果不是姓賈,何德何能?

既然賈子鈺能將甄家四小姐收入府中為丫鬟,他方子野難道就不行?

所謂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甄溪被甄老太君臨終託付給賈珩的事兒,本瞞不過有心人,更何況是方家這等姻親。

方家心頭未嘗沒有別的想法。

同樣是甄家嫡女,合着給永寧伯做妾,方家就以正之禮待之?他方家低人一等?

見方曠面怔怔失神,項世章笑着恭維,也將少年從失神中喚醒過來,道:“子野志存高遠,我等佩服。”説着,舉起酒盅,敬了方曠一杯。

“大丈夫何患無。”阮寅笑着,也舉起酒盅,敬了方曠一杯。

眾人也默契不再提着甄家。

其實,眾人沒有説,但也覺得甄家女配不上方曠。

無他,因為甄家不是書香門第之家,在江南一眾士宦家族眼中有些暴發户的味道。

此刻,晉陽長公主府正是午後時分,天穹果然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幾棵梧桐樹枝葉隨風搖晃,枝葉鬱郁籠煙,經雨之後,愈發青翠滴,而雨水彙集成涓涓細,自屋嵴下的檐瓦淌而下,打在石階上。

晉陽長公主一襲澹紅衣裙,梳着桃心髻,並未見着繁複、華美的簪飾,放下手中的針以及織品,柳葉細眉下,美眸中憂浮動。

這幾天,麗人忽而想着縫製小孩衣裳,將來或許預備上,故而生疏了許久的技藝終於重新派上了用場,手中縫製的正是小孩的絲織品。

麗人聽完憐雪的敍述,温婉、柔美的玉容上浮起憂,問道:“外面怎麼説?”憐雪低聲道:“殿下,這次女真來了好幾萬水師,船隻在,松江府的江口,蘇州府、太倉府那邊兒聚集,不知什麼時候上岸襲擾。”晉陽長公主玉容上現出思索,將手中的針線活放在一旁,清聲説道:“江南江北大營可有備戰?”

“聽説,已經開始備戰了,水師都派往海門了。”憐雪輕聲説道。

晉陽長公主默然片刻,忽而沒頭沒尾地説道:“這……有段時了,他也該回來了,再説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事實上,當江北大營的巡船偵察到海上的敵情,就以飛鴿傳書給賈珩緊急報信,而賈珩還在更早的時間知道,多鐸搬來的“朝鮮水師”救兵,已經到了金陵。

此刻賈珩與陳瀟先一步棄了隨員,在錦衣府衞的扈從下,騎着快馬,迅速返回金陵。

憐雪輕聲道:“殿下,我們要不先回開封,或者去襄陽躲躲?”晉陽長公主面如霜,低聲道:“這有什麼可躲的,江南江北兩座大營又不是沒有兵馬了,現在領兵的不都是他派過去的,再沒有比金陵更安全的地方。”江南江北大營現在兵馬加起來有着八萬,如説海戰可能力有未逮,但護住金陵舊都不失,還是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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