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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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吃回本錢來呀,”兒媳奮力舀湯,從湯巢挑出些的筍或瘦些的
。
“程家的伙食賬可沒算上你的。”東旗說。
“放心,算上我,我也不錢。”兒媳說。
“要麼說你吃了不長,盡長皮兒。這是吃白食的害處。”
“白食?有你一個蹦子兒啊?我吃我丈夫的一份。”
“請問您丈夫貴姓?不姓程吧?您不是兩年前就又哭又鬧地要和程家兒子離婚嗎?”
“是啊,老爺子不準離他就得開我的飯。”她成心響亮地以筷子尖杵碗底。
“慢點,別嗆著。老爺子不是你叫的,懂不懂?你在外面招搖撞騙,打老爺子的牌子住賓館吃飯店,老爺子是不知道,要知道了,你當年怎麼端著小鎮戶口本兒來的,還怎麼揣著它回去。老爺子這輩子幹得頂漂亮的就是鎮壓,過去鎮壓反動派,現在鎮壓他這個家。你親眼看見他怎麼鎮壓了老婆孩子。你,對老爺子,可太是小菜兒一碟了。”
“試試看,程家別把我惹急了…”東旗打斷她:“別動不動就威脅要揭程家老底。你知道的那點老底不值大錢,上面知道得比你詳細,怎麼著老爺子了嗎?”她把僵冷的油條揪成一小截一小截扔進豆漿,看一眼霜降,吃兩口,覺出什麼異樣,再次打量起霜降來。
霜降已收拾完孩子們吃後的狼藉,聽兩人拌嘴十分別扭,走留都不是,便上前想為東旗做點什麼。
東旗笑眯眯地,一隻嘴角翹得老高:“你真漂亮!”她對霜降說。她這副神情簡直跟四星一模一樣,她的讚美絲毫不增添你的優越,反而讓你
到幾分輕侮。霜降覺得自己是個玩藝兒或物件,只好由誰來評說褒貶。她突然看著東旗,說:“你才真漂亮!”
“嗬,逗死了!”東旗格格笑起來:“她還會還嘴!”她對程家兒媳:“你聽見沒有?”
“怎麼沒聽見,嚇我一跳。”兒媳答道,把碗一推,用一把擅香扇朝鼻尖飛快地扇。
霜降正要收東旗的碗,東旗手一擋:“這院的保姆分工很清楚,你不必管我的事。等她吃夠。”她指指兒媳“你去把她啃的骨頭收拾掉。按說你該為她服務。”
“不用不用。”兒媳笑得客客氣氣。
“才來這院後沒多久吧?對了,我有裙子衣服穿不得了,哪天拿來你試試。”兒媳對東旗:“這小丫頭倒穿得不俗。”東旗對霜降:“她的東西可不是白拿的。拿點兒破爛賄賂你,回頭你得讓她使喚死。”兒媳道:“你愛信就信她的吧。”霜降只微笑,一時判不出她倆誰比誰好。待她收恰碗筷時,聽東旗問兒媳:“你要不要冰箱,我賣你一個,我剛託孫柺子買了個新的。原先那個也不舊。聽說你的冰箱壞了?”
“多少錢?”
“你先看看再說吧。”
“我手裡沒現錢,除非你把我那套落地音響買過去。”
“你別佔便宜沒夠吃虧難受。我知道好東西全在我哥哥手裡,剩給你的都是垃圾。你想把那套破組合音響給我就不付現金?
…
”
“我說了不付現金嗎?我說我遲付幾月…”
“逗什麼呀,等你一拿到離婚判決書。我上哪逮你去?
還不就讓你徹底賴掉啦?”
“找你哥要錢去啊。”
“我哥那點錢是拿十年徒刑換來的,他可不會幫你填坑。”
“那你找老爺子要去。唉,對了,你那冰箱噪音大不大?”
“基本沒聲音,你動我爸什麼腦筋?你當你還跟前些年那麼得我爸爸寵吶?”
“哪兒敢啊?”兒媳站起來。
“我還得回去上班,冰箱的事再說吧。”
“我可沒催著你買,知道你那幾個缺德錢不那麼容易搞到手。”
“誰能和你們程家的缺德勁兒比啊。”
“怎麼就有那種愛到缺德人家吃白食兒的主兒呢!”東旗也站起身,相跟著兒媳走到門口:“明天見。”兩人同時說。另一個小保姆提著拖把站在門邊,東旗對她笑道:“要聽就大大方方進來聽,在門外支著耳朵,累不累?”飄飄搖搖走幾步,她回頭對那小保姆:“你可別喝我剩的牛、我得過肝炎。真的。”小保姆哼著免費歌拖地板,霜降發現她一點惱意也沒有。她告訴霜降,東旗學問好,會講澳州話英國話美國話。十年前,東旗在大學跟一個美國留學生相好了,程司令馬上打電話叫學校停她的學籍,派人把她帶回了北京。
程司令問:那個小美國佬什麼出身?東旗答:五代貧僱農,父親是美國的老革命,在美國領導窮人打土豪分田地,參加了美國的“二萬五千里長徵”之後她笑;這下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您不是要到全世界去實現****嗎?程司令最後下令掉銷東旗偷偷辦好的護照。東旗舉著瓶安眠藥,對父親說:要麼我死,要麼你成全我。程司令說,你了它們吧,你死了我也不必添個雜種孫子了。東旗後來嫁的是程司令過去一位下級的兒子。剛結婚,全家都巴結東旗;幾年後,東旗公公升得飛快,噌噌噌,成了程司令的上級。而程司令大大減了權勢威風。有回東旗跑回來,跟父親喊:“居然讓我去買醬油!廚子休假,憑什麼該我去買醬油!”那以後東旗常常回家來住,終有一天住著不走了。她對外的理由是;婚姻妨礙她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