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腐爛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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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李長樂臉上拆紗的子了。之前蔣五一直用紗布替她裹著臉,但是在拆下紗布之後,一切就都沒辦法隱瞞了。

整個晚上,蔣五都驚懼的沒辦法睡覺,十分恐懼第二天的到來。於清晨半夢半醒之中突然被人叫醒,那丫頭滿面驚惶:“盧公,小姐…小姐…”蔣五已經被夢裡面李長樂的臉所魘住了,他夢遊一般直直地坐了起來,被這丫頭一叫,整個人頭痛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後鬆了口氣,還好,易容還在,不知道為什麼,他特別擔心被李未央發現他的身份,他對這個少女有一點恐懼,總覺得自己若是被對方發現了身份,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匆匆梳洗完畢,他硬著頭皮,走出了院子。因為他是男眷,不方便住在內院,所以特地在東廂安排了客房,此刻他必須穿過重重院門,才能進入內院。

昨夜下過一場雨,院子裡芭蕉碧綠的一低頭,一顆水如珠地滑落下來,清脆一聲砸在蔣五的頭上,裂為數瓣。他心中更加鬱卒,恨不得立刻就掉頭回去,可眼看著已經到了門口,怎麼也躲不過去了。

李長樂已經早早起來,盛服而坐,身上的桃花衫子上鑽鈿華美,粉底玉蘭的長裙絢麗地讓人轉不開目光,厚厚的紗巾依然裹著她的臉,劉媽媽站在一旁面如常,丫頭們卻都粉面如土,一直低著頭。

一想剛才的夢魘,蔣五隻覺得一陣暈眩,那種馬上要赴死一般的恐懼如冰刀般直入膛,冷氣直嗖嗖往上串,走過門檻的時候,他幾乎一腳踩空,趕緊用手扶著門才沒有滑跌下去。

“你們都下去吧。”李長樂端坐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聲音極好聽,若她還是當年的模樣,蔣五恐怕很高興,但此刻,他實在有點笑不出來。丫頭們一個接一個如蒙大赦地退了下去,李長樂的目光隔著面紗彷彿有穿透力,讓他幾乎想要跟著那些人一起出去。他勉強坐到雕背靠椅上,几上的茶已經涼了,桌子上有餞瓜子芙蓉餅梅子燕窩酥幾茶點,偏偏誰也沒心思去動,屋子裡安靜得有些怕人。

蔣五不得已,終於走過去,小心道:“我幫你拆了紗布。”李長樂早已迫不及待地取下了面紗:“快一點!”蔣五沒說話,手持剪子,咔嚓一聲,剪開開了她臉側的紗布。帶著無數血絲的白紗布一圈一圈落在地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蔣天卻不敢看她的臉,只是低著頭,看著她寬大的衫袖上的繡花。李長樂迫不及待地站起來,走到鏡子面前,可是卻沒想到,她看到的依舊是一張滿目瘡痍的臉,她驚叫一聲,猛地抬起繡凳,砸向了銅鏡,銅鏡的面被生生鑿出一個坑,嚇得檀香整張臉都發青了,連聲道:“小姐…小姐…”李長樂卻猛地回過頭來,發狂一般地將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砸了,很快,一間漂亮的房間就被她砸的滿目瘡痍。劉媽媽和檀香都是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去勸說,李長樂盛怒之下,極有可能下令將她們都拖出去痛打一頓,這兩,屋子裡已經有三個丫頭莫名其妙的被打的皮開綻了。

李長樂砸完了所有的東西,突然陰測測地盯著蔣五,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足足有半刻的時間都沒有說話。蔣五心中有點害怕,道:“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李長樂慢慢地道:“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是長這個樣子?你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蔣五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劉媽媽,對方也是一臉茫然,不知道李長樂為什麼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李長樂卻走近了一步,道:“我要看,你摘下面具給我看!”蔣五被她奇怪的語氣說的頭皮發麻,不由道:“好!不過你不要再發脾氣就是!”說著,他吩咐檀香去準備水和布巾,檀香手腳利索地送來了,他走進內室,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出來,他從簾帳中走出來的一瞬間,屋子裡一下子亮了起來,蔣天本人的眉眼十分俊俏,偏帶嫵媚多情。跟他四哥比起來,少了點英武,卻多了點風,雖然生的不是鳳眼,卻轉顧盼間清俊秀美,但凡個正常人,見了他,是沒有不驚豔的。檀香第一個看得呆住了,劉媽媽也大為驚奇,雖然她早已知道這是蔣家五少爺,但五少爺是很少在蔣家面的,所以她這也是第一次這麼近地看到他的臉,不由也是一陣怔住。但回過頭來,立刻擔心李長樂受到更大的刺,要知道她現在這張臉毀成這樣,看見個漂亮的丫頭都要找茬教訓,更何況蔣天這樣出的容貌呢。

李長樂卻站在原地,一直沒有動,劉媽媽越發緊張起來。就在這時候,李長樂突然撲了過去,一把抓住蔣天的袖子:“蔣天,你有法子的是不是,你既然可以戴面具,我也可以的對不對?!你是見過我之前的容貌的,你覺得我有辦法忍受這樣的臉嗎?!我不能!我不能啊!這種子生不如死!蔣天,不,五弟,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求求你…”她哭了起來,把臉埋在他的前,雙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握得那麼緊,緊到她的身子都微微地發起抖來。

若是平裡,蔣天一定很高興有女人投懷送抱,可他這幾親眼看到李長樂的殘忍。頭髮都掉光了,她便強迫院子裡的丫頭都剪下長髮給她,做成漂亮的髮套戴在頭上;因為一個丫頭有漂亮的眼睛,她便悄悄找了藉口將人挖了眼珠子趕出去,甚至賣到了下等窯子裡,而這僅僅是因為她自己毀了容,所以不能忍受美麗的丫頭在她面前走來走去。曾經的李長樂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被勾出內心黑暗的瘋子。

李長樂抬起頭,那樣深的兩汪潭水似的眼睛,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面容倒影在她的眼睛裡,有一種清絕的灩灩的波影,可是那眼睛周圍,卻是可怕的、幾乎可以說得上腐的東西,僅僅是靠近,都有一股難以容忍的惡臭,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僅僅是保住她的命,可是卻沒辦法徹底祛除這毒素,而她的皮膚,也註定不可能恢復如初了…

她的一隻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臂,像鐵鉗一樣緊,他痛呼出聲,她卻用另一隻手抓住他的領襟:“五弟,幫我,幫幫我!李未央那個賤人,我不能讓她得逞!”她身上淡淡的腐的味道讓他幾乎嘔吐,想要離,可是她抓住他的襟,眼睛裡淌下大滴的淚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剎那間心軟了,鬆了手,輕輕地撫去她臉上的淚水,嘆了口氣,溫柔地說:“你要我怎麼辦?”

“你的那張臉…你一定可以做出一張跟原來一模一樣的臉!不,更漂亮的!我要更美的!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蔣天卻低聲道:“表姐,你冷靜一點,我早已想過這個法子!”李長樂的眼睛裡一下子湧現出無數的希望,蔣天慢慢說下去:“我的這張臉,耗費數巨暫且不說,最重要的是,它沒有孔,所以不能跟真臉一樣,所以只是緊緊貼在皮膚上的,我原先的臉沒有問題,所以可以覆蓋於上,但是你的臉…如果戴上假面具,你可以想象,原本結痂的疤痕會全部脫落、腐爛,而原本沒有結痂的地方也會變得更加可怕…”蔣天一邊說著一邊傷:“而且這張假面具,每天最多戴幾個時辰,其餘的時間你如果戴著,必定是不行的,難道你希望你自己的臉全部腐爛嗎?就算你可以忍受那種疼痛和折磨好了,你的疤痕沒辦法呼,只會不斷的潰爛,你必須不斷的消炎、吃藥,總有一天你會死的…你明白嗎?”檀香的眼睛越睜越大,幾乎變得極為驚恐,她可以想象,如果大小姐戴了那種東西,以後她自己的臉會變成什麼樣子,這無疑是飲鴆止渴…所以她連忙道:“大小姐,使不得啊!如果你了那種東西在臉上,以後自己的臉爛了怎麼辦?而且蔣少爺說了,還會送命的啊!”李長樂的聲音卻越來越冷,越來越厲:“我不管!我絕對不要再頂著這張臉!五弟,你幫我做!現在就幫我做!”蔣天震驚地看著她,他實在無法理解,好不容易保住了命,怎麼還能往死路上去走,這實在是太可怕了,在他看來,美貌固然重要,但沒了命也要保住美貌,這是他本做不到的!尤其,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皮膚腐爛也非要掛著那張假皮,這簡直已經執著可怕到了極點了!作為一個男人,他當然不能明白李長樂的想法,要知道,對於一個美女來說,她情願少活十年二十年,也要保持自己的美麗和青

蔣天搖了搖頭:“不!我不可以這麼做,這是害了你!祖母也不會同意的!”李長樂冷冷盯著他:“你不肯?”蔣天反覆地搖頭,然而李長樂突然鬆開了他,走到了桌子邊上,猛地撿起一塊已經砸碎的花瓶碎片,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如果我死了,你對外祖母沒辦法代吧!她是不會原諒你的!”外孫女是骨中的骨,國公夫人最疼愛的就是李長樂,甚至遠遠超過了對其他的孫子…這點蔣天當然是知道的,他還知道國公夫人聽說她毀了容,當時就暈倒了,而且一病不起…若非如此,她早已跑到這裡來興師問罪了,可是李長樂現在卻半點沒想到這個,她只關心自己的臉,甚至連國公夫人是否恢復健康都沒有問一句…這太令人心寒了。蔣天望著她,面一點點沉寂下去:“好,我答應你。”既然是你自己要戴上面具,那一切的後果都要由你自己承擔,你以為只是肌腐爛嗎?一張原本就靠著‮物藥‬才能阻止潰爛的臉現在非要蒙上一層不能呼的死皮,可以想象最終這腐爛會逐漸蔓延到頭顱、頸項,最後到全身…李長樂真是瘋了,但他不準備再阻止她了,他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這可是她自己選擇的!說實話,他已經受夠了這個外表美麗,骨子裡殘忍的大小姐,讓她保留著美貌到死吧,這張假臉最多不過維持個一年,等這張臉開始破裂的時候,她的命也就差不多該結束了…

蔣天進入自己的藥房,在裡面足足呆了七時辰,直到半夜才從藥房裡面出來,李長樂從來沒耐心等這麼久,可這一次,她一直等著,直到蔣天捧著錦盒出來,她親手揭開,裡面是一張薄如蟬翼的假皮。

“這世上動物的皮中,最薄的是人皮,但是最輕的卻是鮫皮,只不過這不能透氣,而且過個一段時間就會開始裂縫,每天晚上都要摘下來放進香料盒子裡面保存才能保持不壞…因為它畢竟不是真人的皮膚…你要想清楚才是。”李長樂的目光落在盒子裡,痴痴的再也移不開眼去,本聽不見蔣天在說什麼。她一把搶過盒子,瞳中灼灼是火,笑的像著了魔似的,“我能恢復容貌了,李未央,你一定沒有想到,我能恢復容貌了,哈哈…”

“但願如此吧。”蔣天深深地嘆息著。

李長樂沒有將那張臉藏多久,很快,眾人在花園裡見到了她。

陽光很好,可是正在喝茶的老夫人卻覺得在中午的光下徹底地暈眩起來,她輕起來,用手支著額,“這是怎麼了?!”李長樂走過來,面上帶著微笑,雖然她的表情還有些不自然,但那張臉的的確確和從前一模一樣,上面沒有絲毫的破損:“老夫人你是怎麼了?”老夫人仔細端詳著她的臉,轉頭輕聲問道:“未央,我的眼睛是不是花了?”李未央看到李長樂的容貌的時候,第一個覺就是震驚,隨後是詭異,一個人的臉受傷了,有可能在短短的一個月中就恢復原樣嗎?雖然她對盧公的醫術沒有質疑,可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相信奇蹟,可她不相信神蹟。一道傷口尚且需要很久才能復原,更何況那天她分明看見,李長樂的臉已經面目全非。

劉媽媽滿臉喜地道:“老夫人,這要多虧了盧公啊,他的醫術真是天下無雙,小姐拆了紗,臉上竟然已經恢復如初了!”二夫人眼睛,幾乎說不出話來,旁邊的李常茹也是驚訝的完全沒了聲音。

“這…竟然真有這樣的奇蹟!盧公的醫術當真神了!”老夫人雖然無比的驚訝,可是見到李長樂的臉恢復了,臉上還是出高興的神情,當然這高興中少了點真心,多了些厭惡,看到檀香戰戰兢兢地站在李長樂的身後,就斥責她道:“大小姐剛剛康復,誰叫你把小姐扶出來走這麼遠的?”李長樂搶話答道:“天氣這麼好,我想出來走走,怎麼,老夫人不想看見我?還是三妹不高興看見我的臉好了?”

“當然不是…”李未央慢慢地說:“大姐能夠康復,我自然是滿心歡喜,看來,咱們真要重重酬謝盧公了…”她越說越慢,一雙眼睛直直地瞅著她,最後微笑地,一字一頓地說:“大姐,你的臉比從前更加的光彩照人了,不知盧公用了什麼靈丹妙藥?”李長樂冷笑一聲,道:“三妹要是想知道,大可以在自己臉上劃一刀,到時候讓盧公也幫你治病,不就好了嗎?”她的臉,本沒辦法透氣,彷彿有一種溼漉漉的覺,她甚至能夠聽到疤痕裂開的聲音,那種皮開綻的痛苦,她正一點一點地品嚐著,可她拼命地忍著,因為她哪怕是死,也要給李未央看一看她的臉,她要讓對方知道,她李長樂,永遠是天下第一美人!

老夫人望著她,蹙眉:“長樂!你在說些什麼呢?”老夫人偏幫李未央,早已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李長樂並沒有繼續回答她的問話,只是低下頭來自顧自地微笑,忽然,她猛地抬起頭來,那眼睛裡充滿著壓抑的,難以隱藏的恨意,直直地面向李未央的方向,道:“三妹,大姐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咱們姐妹之間,又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你說是不是?”言畢便凜然扭過頭去道:“檀香,我走不動了,扶著我回去。”她突然地出現,立刻又要走,這是怎麼了?李未央輕輕皺起眉頭,卻見她突然回過頭來,對著老夫人道:“老夫人,皇后娘娘的宴會,我可以參加吧?”老夫人吃驚地看著她,脖子僵硬地點了點頭。

李長樂點頭,彷彿她突然出現就是為了這場宴會一樣,隨後她扶著檀香的手,飛奔一樣地走了,李未央奇怪地看著她的背影,隨後垂下眼睛,陷入了沉思。一旁的二夫人握緊了帕子:“這怎麼可能!她的臉明明毀成那樣!怎麼會恢復如初!難道盧公的醫術真有那樣神奇!”老夫人沉思片刻,道:“上次之的病,也是他想的法子,難怪人家都說他是神醫,看來的確如此!生肌活骨,這真的是非同一般啊!”李未央卻並不相信,因為盧公當著眾人的面說過,對方的臉本沒辦法康復了,怎麼會眨眼之間就全好了?而且,李長樂的臉如果真的完全恢復了,她何必這樣著急走呢?簡直就像是再待下去就會暈倒一樣。這其中,一定有什麼不能說的原因。可究竟是什麼原因,才能讓一個面貌全毀的人恢復原先的美貌呢?李未央此刻,並沒有想到李長樂在這種美貌之下所忍受的那種可怕的折磨,而這種折磨,絕對比頂著一張醜陋的臉更為恐怖。

直到李未央回去,都還是若有所思的,連白芷跟她說話,她都沒有聽見。

德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李未央坐在躺椅上,清冷的目光卻是落在院子裡的梧桐樹上,神情十分的奇怪。白芷見他進來,正要通報,李德卻揮了揮手,道:“罷了。”他輕輕地走近,低聲道:“怎麼了?”李未央回過神來,有些神情恍惚的看著他的臉…還有他手裡提著的大包小包,她微微笑道:“怎麼有空跑到這裡來了?”最近可是都不見人影。

德目光深深看著她,突然說:“攤開手。”於是李未央攤開了右手。李德微笑,將油紙包拆開一角,然後取出一塊糕點放到她手心:“剛出爐的,吃吧。”

“哦…”李未央下意識地將那香氣四溢的桂花糖糕放進了嘴巴里,香香軟軟的,叫人心醉。

德又看了她一會,然後吩咐白芷取來一個蓮花碗,然後將每一隻裝滿糕點的油紙包拆開一角,倒出些吃食。紅棗糕、如意酥、桂圓糕、吉祥酥…一下子便將小碗滿,紅紅綠綠的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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