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超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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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午南向秦霜波施了一禮,然後很仔細地瞧著她,秦霜波也用澄澈平靜的眼光向他注視。她在最初的一瞥時,已發現這個年輕高手的氣度不凡,尤其是眼神虎虎有威,若是旁人,自然不敢與他對視。

兩人有意無意地望一陣,奚午南垂下目光,心知自己已輸了第一陣。要知他天賦異稟,這對眼睛自小便有一種懾人的異常威力。及至十餘年前,被嚴無畏挑中,授以武功,這對眼神更加厲害。數年以來,他奉命奔走江湖,擔承各種任務,無不如命差,而得力於他這對魔眼的次數極多。往往一些非以武力解決不可的場面,也因這對魔眼的怪異力量而改觀。

換言之,這奚午南的魔眼還未曾被人擊敗過。但這秦霜波恬淡平靜的目光,卻使他立刻覺得無法取勝,因而先行垂下目光,有如避戰一般。而且直到他避開對方的目光之後,方始曉得自己竟是被她擊敗了。

秦霜波高就高在四目對視之時,對方並不覺得是與她戰,直到移開目光,這才發覺。

但敗局已定,奚午南縱是捲土重來,也是無法救回的了。因為這種神上的鋒不比動手搏,勝敗之際,極為分明,絕不能利用詭計或利用地形等條件增強力量。

呂權看在眼中,暗驚心,當下道:“你前頭帶路,秦姑娘要巡視本莊的石牢。”奚午南應一聲“是”轉身拾級而下。一行叄人很快就走入一條黑暗狹窄的地道中,空氣汙濁,至此已大有牢獄的意味。他們一共經過叄重鐵柵,都是堅牢無比,難以毀破。然後便是一條較為寬闊的甬道。

呂權向秦霜波道:“敝莊共有十八間石牢,建格式均是一樣,這條甬道之內只有兩間石牢,像這樣的甬道多達九條,並排齊列。不過卻是一條換一條的轉入去,出口只有這一處。

故此,越是重要的犯人,就囚得越後面,使他逃走倍加困難。”秦霜波點點頭,道:“像這種牢獄,縱是本領再高的人,也無法逃走無疑。我一向對嚴前輩十分佩服,不過,他的智慧費在這種事情上面,未免可惜了。”呂權聽她評論起老莊主,當然不敢置詞,甚至不敢分辯,以免她說出更難聽的話。

這條甬道之內,兩間石牢的門戶開在一頭一尾,相距數丈,足見建造此地之人,心思縝密無比,連囚犯們傳遞訊息的可能也考慮到。這刻相距如此之遠,除了大肆叫喊之外,很難聽見。事實上牢門堅厚嚴密,若不打開門上的小,聲音本透不出來。此所以他們在甬道中可以放心談,不虞牢內之人聽見。

秦霜波指一指牢門,示意奚午南打開門上那個半尺見方的口。奚午南一言不發,照她意思去做。

秦霜波心中大為惕凜,忖道:“我一到達此地,就著呂權一同查看石牢。這中間他全無發出命令,指示手下的機會。但這奚午南居然已經曉得實在情況,同時證以一路上竟不曾碰見別的人,可知呂權早就發出暗令了。似這等嚴密完備的組織,實在不易對付。”轉念之際,已湊近口,向裡面窺看。但見牢內有一處透入光線,雖是黯淡陰森,卻仍然可以瞧得見整個石牢的情形。牢內倒也乾淨,有個角落用布幔遮住。此外一望無遺,裡面有一張石榻,一方石桌和石凳,此外並無他物。

呂權在後面解釋道:“若然有了犯人,才送被褥以至水壺紙筆之類進去,供犯人使用。

布幔後面是便所,均可以在外面清除,不要入內。送飯也不必開門,這是為了提防一些武林高手,囚多年之後,武功深不可測,一旦開門,說不定會出岔子。”秦霜波輕輕嘆息一聲,離開這座石牢。一行叄人,繼續向前走去。不久已走到第二間石牢門前,她上前瞧過,亦無人跡。第二叄兩條甬道的石牢內也沒有人,到了第四條甬道,奚午南伸手要打開蓋,忽然遲疑不決,道:“這一間有人,但這人脾氣古怪,時時胡言亂語,多半是破口大罵,言語猥穢,不堪入耳。此外,他又喜歡脫光衣服,形相甚是不雅。”他這話當然是為了秦霜波是個女孩子,才先行說出。秦霜波曉得他並非誣捏事實,企圖騙得自己不去窺瞧。一來他的神態坦誠,二來這種計策一定不能收效,他們實在無須這樣做。

她淡淡一笑,道:“沒關係,打開讓我瞧瞧!”奚午南不敢違拗,只好拉開蓋。牢中之人想是聽到響聲,登時破口大罵,言語十分汙穢鄙。連呂權和奚午南都覺得受不了。

秦霜波運功護住面門,湊近一瞧,但見一個男人赤身體,仰臥上。上本有被褥等物,但已丟在牆角的地上。這人的年紀可瞧不清楚,因為他滿頰于思,長髮披垂,已掩蓋住他的面孔。不過鬚髮都烏黑髮亮,可知此人最多隻是四五十歲左右。他的身軀略嫌瘦削,出一的肋骨,臂膀以及大腿都顯得疲弱,膚甚白。

她靜靜地注視了好一會,轉頭向呂權問道:“他是誰?”呂權道:“不知姑娘相信不相信,在下當真不曉得此人的姓名來歷。”秦霜波也不說信不信,又問道:“那麼他已囚了許久啦!大約有多久呢?”呂權道:“敝莊雖是叄年前啟用,但其實修建了十年左右。假使此人在敝莊修建好之後,即行囚於此,那也就不過是十年左右。”秦霜波淡淡一笑,目光轉到奚午南面上,向他道:“你聽見了沒有?他說只不過是十年左右,好像十年時光還是很短,並不算是殘酷可怕之事一般。”說時,搖搖頭表示心中的不滿。奚午南當然不敢做聲,他可瞧出對方眼光之中,充滿了悲憫之意。那是一種真情的。而最重要的是她這種真情極是崇高偉大,令人頓時到在她面前變得十分微小。

她接著又道:“試想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年呢?尤其是智識已開,又末衰老。在這當中的一段只有叄二十年光景,卻已去了十年,想想看,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我要問你們一句,你們憑什麼把別人關在這兒,把他最寶貴的東西奪走?誰賦與你們這種權力呢?”呂權覺得很奇怪,因為秦霜波這種問話太幼稚了,以獨尊山莊今的聲勢威權,已達到生殺予奪的地步。這種權力的來源,還要問麼?殊不知她這種幼稚的質問,卻使奚午南第一次在心中引起滔天的波瀾。當然他也是一直不曾懷疑及此,甚至極為膺服武力便是強權,強權便是公理這個定義。但他在秦霜波那種崇高的悲憫情緒染之下,第一次覺察出這種公式定義是極大的謬誤,每個人都像本莊至高無上那個人一樣,具有種種慾望,亦天生有這種權利,為什麼本莊就可以任意剝奪別人的權利?這真是太不公平之事。

他忽然聯想到每個人的聰明才智誠然不同,但正由於不同,貢獻出來的力量就不一樣,因而分出等級地位,換言之,貢獻力量大的人報酬也較多,反之則較少。這就公平合理了。

由於推論,人群中有一個貢獻最多的,得到全群愛戴,獲得了權力,這才是真正的權力。

秦霜波再湊近口,問道:“尊駕是誰?”他們在外面說話之時,那人已經聽見。他想不到竟是女,這刻已穿回衣服,卻僅只是一件灰布長衫,襯上蓬髮亂須,顯出一副窮愁潦倒的樣子。他冷淡地道:“是誰,別多管事。”秦霜波道:“我姓秦名霜波,是普陀山聽閣的弟子。嚴無畏前輩不在此地,這位呂總管很客氣,竟肯讓我到此瞧瞧。”那人仍然淡淡地道:“你已瞧過了,這有什麼好說的?”秦霜波道:“不然,我既然進得此地了,定要盡我之所能,釋放關在此地之人。你貴姓大名?”那人一直揹著她,坐在上,聽了秦霜波的話,沉默不言,過了好一陣,才緩緩道:“的議論很奇怪,在這世上,武功高強,智計過人的話,自然就可以隨便奪取別人的一切了,我雖是被關了十五年之久,卻從不敢怨恨別人。我姓文名達,二十年前,曾赴貴山,拜晤過李閣主,只不知下還是不是李閣主主持貴山?”秦霜波道:“她老人家即是家師,即今尚在主理閣務。文前輩敢情就是昔年以廬山狂士名號行走江湖的麼?”文達苦笑一聲,道:“不錯,那便是區區的匪號,姑娘不可稱我為前輩,因為昔年我蒙令師李閣主延見,榮寵實甚,其時我是以後輩之禮求見的。”他接著嘆息一聲,道:“我即使讓姑娘救出此間,也沒有什麼作為了。”呂權大聲說道:“在下一向都不知道竟是文老師在此地,假如文老師不離此地的話,兄弟呂權有兩個做法,以報答文老師,第一點是兄弟即改善此地情形,務使文老師不覺委屈。第二點是兄弟儘可能於最短期間,求見老莊主,求他釋放文老師。”此人當真老練無比,霎時已把得失利害考慮清楚,提出這兩點建議。這樣假如文達接受了,他起碼少去一個罪責。

文達放聲大笑,聲音果然有點狂士意味。呂權捏一把汗,等他回答,但在他覓中,已隱隱覺察出文達不會接受自己的建議。文達笑完之後,道:“好吧,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嚴無畏手下的人話。”呂權心頭一寬,方要開口,只聽文達又道:“但區區卻願意聽從秦姑娘之意,她認為如何才妥,我便如何做。”他轉過身子,走近牢門。眼中出堅決的光芒,一望而知他並非故意卸責,而是實心實意等待秦霜波決定。當世之間,恐怕很少人能夠了解他的用意。

秦霜波竟然瞭若指掌,緩緩道:“呂總管,請你打開牢門。”呂權毫不遲疑,摸出一鑰匙,丟給奚午南。在這一件事上,秦霜波可就瞧出這個呂權乃是極有決斷的雄才傑出之士。奚午南打開牢門,廬山狂士文達搖搖擺擺的走出來,先向秦霜波一揖,道:“大恩大德,不是一聲道謝可了,恕我不作俗套了。”秦霜波含笑道:“文先生這樣說法,已經俗了。在這個紛擾變幻的人生之中,一切前緣,皆由天定,譬如落絮飛花,有的墮於溝渠,有的落在茵席,誰也無法自主,謝我何為?”文達尋思了一下,道:“姑娘真是千古罕有的巾幗奇人,懷曠達無比。這樣說來,適才區區體失禮之罪,姑娘也不記掛在心中了。”秦霜波微微而笑,道:“的身體與宇宙自然現象何異,我心版之上,全無痕跡留下,先生不必介意。”他們問答至此,連呂權和奚午南都為之動容變。但覺秦霜波的修養已經超凡入聖,斷然不可以視為一個女子,而是一股超人的力量。無怪以七殺杖嚴無畏那等矯然自負的人,也下手令嚴所屬與她為敵。

廬山狂士文達躬身道:“姑娘學究天人,業已通達天地之至道。區區面壁了十五年,猶然望塵莫及,佩服,佩服。區區這就拜別姑娘,前往翠華城訪晤羅城主,然後就找個地方好好的隱修。”秦霜波道:“文先生過當之譽,實是愧不敢當。至於翠華城早在叄年前被毀,羅城主敗於嚴無畏前輩杖下,生死不明。嚴前輩自那一役之後,便創立獨尊山莊,手下以雙修教、玄武幫、白冥教、武勝堂、竹山寨這五大幫派為主力,現下威震天下,唯他獨尊。”文達為之一楞,忖道:“原來她要我出去之故,並非嫌我修養之功太淺,讓我託庇翠華城的勢力而隱修。卻是指出一條荊棘重重的險阻道路,讓我獨闖,但我設若闖得過這個險關,難道就能進成功麼?”秦霜波又道:“文先生先請吧,天地廣澗無垠,不僅只翠華城方是留人之處。”文達拱手道:“多謝姑娘的指示,區區就此告辭。”他向來路望去,呂權道:“文兄即管循路出去,保無別人阻撓。”文達聞言放步走去,很快就轉彎隱沒了身形。

呂權眉頭一皺,沉聲道:“奚午南,前頭帶路。”奚午南如在夢中驚醒,舉步往前走去。秦霜波若有所悟地望住這人的雄健背影,默默尋思。他們轉入第四條甬道,奚午南打開了阻隔在兩條甬道之間的鐵柵門,當先進去。

呂權道:“秦姑娘突然迴轉,又堅要查看敝莊石牢,在下不敢違命。但秦姑娘如若把敝莊石牢內的囚犯全部釋放的話,在下豈不是難逃敝上處死之禍?”秦霜波道:“我也不一定通通釋放此處的人。至於你將被處以何罪,那是你們自家之事,我可管不著。”呂權頓時大氣念不平,道:“姑娘對別人如此慈悲體貼,何以對在下就全然不顧?”秦霜波淡淡道:“你受的是獨尊山莊之祿,自然得負責任,若然罪有應得,誰也不便干涉。”呂權啞口無言,但覺此女深不可測。他本是獨尊山莊中地位甚高的人,此時暗暗獨尊山莊所有高手與她比較,但覺她毫無疑異高於眾人之上,數來數去,恐怕只有老莊主親自出馬,方能與她爭一之長短了。這時他們已走到末端的石牢門外,奚午南望了秦霜波一眼,頜首示意有人。秦霜波道:“那就揭開蓋讓我瞧瞧。”奚午南揭開蓋,退開兩尺。秦霜波走過來,向牢內望去,離他很近,因此,奚午南得以嗅到她鬢髮上的清淡香味。他一隻手著鑰匙,向門鎖上伸出,鑰匙碰到鎖頭,發出聲響。

他口中問道:“可要打開鎖頭?”秦霜波沒有做聲,她自從踏入這地下石牢之內,便保持著一種極清澄寧靜的心境,此所以當她見到文達的體之時,一點也不介意。這刻,她心靈中寧靜如故,所以她毫不防備。

但事實上奚午南的手離她脅間要只有一尺不到,略一移動,即可制住她的道。她低聲應道:“等一等。”奚午南沉聲道:“假如姑娘像那人一樣被囚在牢內的話,姑娘便將如何?”奚午南在這刻發出如此一個問題,實在足以令人分心思索。

秦霜波淡淡道:“我不是逆來順受的人,諒這石牢不能錮得住我。”她出用心尋思的神情,奚午南眼角已瞥見呂權打手式發出暗號,正要依令施以突龔,誰知一陣凌厲劍氣襲到,迫得他站立不住,連退數步。呂權見他不動手,反而退開,不由得冷哼一聲。

奚午南正要設法向呂權解釋,但秦霜波已道:“奚午南,這人是誰?”奚午南應道:“此人是五臺山癩僧晏明。”話方出口,突然醒悟自己此舉已觸犯了本莊刑章,他應當回答不知,由呂權回答才是。當然此罪可大可小,大則喪命,小則受一頓叱責,當中的伸縮很大。假如呂權沒有早先的一場誤會,或者不致於怎樣。然而現下卻定難活命無疑。

他失魂落魄地依照秦霜波的指示,打開鎖頭。接著又拉開了鐵門。牢內榻上臥著的人並沒有動彈,秦霜波道:“進去把他叫醒。”奚午南走入牢內,忽然回頭向秦霜波望了一眼。眼光中含蘊得有不少意思。秦霜波一時測不透他這一眼有什麼意思,不覺用心尋思。奚午南才走近榻,那人突然彈起來,卻是個赤足僧人,雙手雙足風之處,盡是癩瘡痕跡。他身材矮短,大概比奚午南矮上一頭。奚午南退了一步,癩僧也跟著移動一步。石牢內地方相當寬闊,大有迴旋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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