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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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覺說,好,我不過從文字上推敲,大政方針還是丁院長把關。

程先覺熬了幾個通宵,充分發揮他的強項,把當年給舒雲舒、後來給舒曉霽寫情書情詩的本事拿出來,其主題以當年丁範生夢想的那個宏偉藍圖為基礎,就第三醫院的基礎設施、業務範圍、人才引進等方面,進行了大膽的設想。洋洋灑灑寫了一萬多字,既有理的規劃,又有抒情的展望,在他筆下的未來五年的第三醫院,將是一座花園式的、別墅式的、比蘇聯還要蘇聯的社會主義的新型醫院,全套的先進設備和保障通道,一的手術設備和醫療技術,患者住進這個醫院,可以充分體驗到社會主義的優越。草案拿到常委會上,多數人保持緘默,因為當時有個口號: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全國各條戰線上都在捷報頻傳,社會主義建設蒸蒸新月異。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丁範生的宏偉藍圖歪打正著地合了當時的氣候。即便是覺得有些離譜,但大家還是不好輕易否定。

只有肖卓然提出異議。肖卓然說,我同意蓋十八層大樓,也同意按照蘇聯醫院的方式改造住院部。但不是現在,至少應該是在十年以後。現在蓋十八層大樓幹什麼?過去我們還有一個二十七師需要保障,現在成了地方醫院,是皖西地區六個醫院中的一個,擔負的任務有限,皖西的患者,需要住院的、能夠住得起院的,全部加起來送到我們的十八層大樓裡,也裝不滿。我覺得我們的規劃還是應該從實際出發,從我們醫院的職能和患者的需要出發。

丁範生說,肖副院長,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年榮軍醫院剛剛成立,一天早晨出完,我們兩個在杏花塢東北角的高崗上聊天,你那時候就跟我說,要徹底改變皖西地區老百姓有病治不起、有藥吃不起的狀況,要像蘇聯那樣,建設高聳入雲的醫療大樓。那時候我認為本就是天方夜譚,你還不高興,認為我是土包子。沒想到將近十年過去了,你怎麼又變成土包子了?

肖卓然苦笑說,那時候我還年輕,過於理想化,確實不符合實際。

丁範生說,那時候你都有那樣的朝氣,你跟我說,可以暫時做不到,但是一定要想到。我們國家發展了十年,我也想了十年,現在我想明白了,我們再也不能讓我們的病人有病不醫、看病找不到門了,再也不能讓我們的父老鄉親到了醫院就像就像進了收租院,像狗一樣嗅來嗅去轉來轉去問東問西了,我們就是要提供一個掛號、診斷、治療、住院一體化的醫療大樓,我提議把它命名為康民大廈。

肖卓然說,如果說建設好的醫院,我認為這個草案仍然是保守的。我本人不僅希望把醫院建設成花園式、別墅式,不僅希望有全套的先進設備和保障通道,一的手術設備和醫療技術,我甚至還希望辦起自己的新藥研製機構和製藥廠,能夠生產出價廉物美的特效藥,能夠保證患者保證我們的人民長生不老。可是現在做不到啊!

丁範生瞪著眼珠子說,那你說什麼時候能做到?

肖卓然說,依我們目前的經濟情況,一年兩年不行,三年五年可能,十年之內準行!

丁範生說,保守,你太低估人民群眾無窮無盡的創造力了。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我們不能再等了,我們要立即行動起來,只要我們忠誠黨的事業,只要我們有正確的路線方針,什麼樣的人間奇蹟都能做得到。

肖卓然說,丁院長,話是這麼講,搞動員這樣說說鼓舞士氣可以,但是真的實施起來,並不是所有的人間奇蹟都能創造的。我們又不是孫悟空,就算我們大家再忠誠黨的事業,我們的路線方針再正確,我們也不會七十二變啊!別的不說,經費怎麼辦?

丁範生說,要什麼經費?自力更生豐衣足食。地方現在在大鍊鋼鐵,我們為什麼不可以?我看了一下,我們的倉庫裡有那麼多報廢的汽車器材工具,我們每個家庭都可以捐獻一些多餘的鋼鐵製品,我們如果在設計上更合理一些,更節省一些,鋼筋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一部分。先蓋一幢七層大樓,綽綽有餘。

丁範生講完,大家面面相覷。丁範生得意地說,同志們,難道這不是事實嗎?人心齊泰山移啊!

肖卓然說,要完成這個規劃,還不光是鋼筋的問題,就基礎設施而言,還要磚瓦水泥。

丁範生說,這個問題更好解決。還是那句話,自力更生豐衣足食。我們第三醫院有幹部職工二百多人,搞義務勞動,自己脫磚坯,自己燒水泥。

肖卓然不吭氣了,奇怪地看著丁範生。丁範生說,肖副院長你怎麼不說話了,你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

肖卓然說,丁院長,我有些糊塗了,我想保留意見。

丁範生說,那好,我們表決。同意我們這個大發展計劃的請舉手。

到場的包括於建國在內的七名黨委委員,除了肖卓然以外,全都舉手同意。不過於建國提出來,原則上同意,細節上還要推敲。

會議結束後,肖卓然回到家裡,舒雲舒把飯端上來,肖卓然望著飯菜發呆。舒雲舒問,你是怎麼啦,工作上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嗎?肖卓然說,何止不順心,簡直是窩心。舒雲舒再問,肖卓然卻把話題岔開了,說,吃飯吧,吃飽喝足不想家。

當天晚上,程先覺登門拜訪,披了一個爆炸的新聞,說鄭霍山要和舒雲展結婚了,並且將由丁範生做證婚人,鄭霍山下一步要調到第三醫院工作了,丁院長提名他擔任中醫科主任。

舒雲舒手裡挽著線,她在為兩歲的女兒織衣。聽了程先覺的消息,停下手說,怎麼會這樣啊?他們那個訂婚儀式,媽媽本沒承認,爸爸也迴避了,怎麼說結婚就結婚了?肖卓然坐在飯桌前菸,沒有說話。程先覺說,我也沒想到,丁院長這個人會對鄭霍山這麼看重。

肖卓然說,哦,你是不是有點兒酸溜溜的覺啊?鄭霍山不是你引進來的嗎?

程先覺說,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不錯,但是我沒想到他會把鄭霍山調進來。鄭霍山當了中醫科主任,他還會把我們放在眼裡嗎?

舒雲舒把線套在肖卓然的脖子上說,你是不是搞錯了,鄭霍山一個勞教對象,怎麼能到第三醫院來當中醫科主任,況且他的專業是西醫外科。

肖卓然說,雲舒你別這麼說,鄭霍山是前勞教對象。而且他改學中醫,成功地實現了中西結合,現在已經是岳父大人最看好的中醫了。

舒雲舒說,那也不能丁院長一個人說了算,總得徵求你這個分管業務的常務副院長的意見吧?這太不正常了。

肖卓然說,這年頭,是不按常規行事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只要是有決心,什麼人間奇蹟都能創造,別說鄭霍山到第三醫院當中醫科主任,在丁院長那裡,就是公雞下蛋,都不算新聞。舒雲舒說,你是怎麼啦?為什麼這樣說?肖卓然不理舒雲舒,轉向程先覺說,丁院長是個好人,是個想做好事的老革命。但是我們都知道,丁院長是一個情大於理的人,是一個充滿了革命的漫主義的人。丁院長有什麼奇思妙想都不足為奇,我奇怪的是,那麼一個荒誕的想法,居然就由你程先覺變成了白紙黑字。我更奇怪的是,黨委會上,大家都裝聾作碰。程先覺,你認為丁院長的想法真的能夠實現嗎?

程先覺說,肖副院長,你是指規劃建大樓的事情?

肖卓然說,還能有什麼事情?程先覺眨巴眨巴眼睛說,肖副院長,卓然同志,你希望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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