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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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陣惡毒的笑聲在石室中迴盪起來。眾人心中一寒。這不是人的笑聲,它彷彿是來自陰曹地府的怨鬼在發洩心中積了一世的恨意。
只見被俘後一直默不做聲面陰沉的王申突然仰頭狂笑,他的眼中卻毫無笑意,只有深入骨髓的怨毒。達合木怒火中燒地喝道:“有什麼好笑的!”王申終於止住瘋狂的笑聲,聲音沙啞地說:“雖然我不能親手毀了月族,替父兄報仇,但能在這裡看著你們的末
到來,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林書鴻一路上早已察覺王申對月族有著奇特的仇恨,故而並不驚訝,其他人卻相顧愕然。
老族長盯著王申的臉看了半天,忽然若有所悟:“你是不是姓陳?”
“是又怎樣?既然今是你們的死期,就算陪著你們一同下地獄,我陳申也今生無憾了。”王申又笑了起來。眾人均聽得
骨悚然。
這時盲婆婆嘆息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孩子,你…”不等她說完,王申已厲聲道:“何時了?永無絕期!你們知道我一家受了多少苦?一切都是從你們捉了我父親開始的!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心願就是能親眼看著你們滅亡!”這時,連林書鴻也開始被他那強烈的憤恨震動了,不口道:“王侍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月族素不與外人打
道,怎會與你一家有仇?是不是…”
“你這等名門出身的驕子又怎會明白我所受的苦?!”王申似是已豁出命不顧一切,連林書鴻也罵上了。這時,老族長眉頭深鎖地說:“二十年前,有兩個陳姓的漢人偷得水晶,幸好在逃離前被我們捉住了。殺死他們是族規所定。不過,年輕的那個最終還是逃走了,並非死在月族人手上。難道他沒有回去?”王申又是一聲冷笑:“你以為他能回去?你試試獨自一人從這裡徒步走到邊關!”他似是要一吐為快地回憶道:“我家三代之前本是西域官吏,後來家道中落,淪落在西域無法回鄉,父親為了讓整個家族過得好些,隨一支駝隊四處經商。正當他以血汗錢令家族的
子過得稍有起
時,整支駝隊卻突然失蹤了。這一別竟再無相見之
,母親帶著當時尚且年少的兄長和我在婆家生活,雖然父親失蹤前為整個家族的生計奔波勞累,但孤兒寡婦總令人看著礙眼,如此一過幾年,人人都認定駝隊是遇上馬賊或風暴出了事,我父親已死,家族裡的人再不放我們在眼內。父親的幾個兄嫂對母親
冷眼相待,當我們是僕傭般。後來當
子越來越難過時,更暗中商量將我們一家三口賣為奴,以解家中之急。天幸被我偷聽到,這才提前通知母親和兄長逃走。
我們在邊關幾經艱難受盡折磨才生存下來。但當兄長成親並剛剛生下一女,我亦即將成人可以為母親分憂時,她卻因為勞憂憤多年而身患重疾,臥
不起。兄長變賣全副身家為母親請了幾個大夫,竟無人可以醫好她。後來他聽一個西域人說,月族有一塊月神水晶,包醫百病,便吩咐我照顧一家老少,他就動身來月族了。
誰知,他足足過了一年才回家。到家時,已只一息尚存了。原來他找到了月族,並發現父親也被扣在月族幾年了,他們商定奪水晶,誰知最後功虧一簣,被月族人發現,並殺死父親。他有幸逃了出來,在沙漠中遇上一支駝隊又救了他。還沒到家,就在途中遇上匈奴人,殺死駝隊的人並奪去財物。兄長身負重傷,但仍在混戰中堅持抓著一匹奔馬跑了回來。他一進家門,只斷斷續續說下幾句話告訴我情況,就含恨逝去了。
母親受不了兄長之死的打擊,也離開了人世,料理完喪事不久,大嫂亦傷心過度隨之而去了。我才十五歲,還帶著兄長唯一的女兒,若不是在兄長騎回來的那匹馬身上的背囊裡,找到了一些被匈奴人所滅的駝隊的少量財物,真不知怎樣過活。
靠著那些財物,我開始經商,終於得以衣食無憂。後來,我又發現侄女出落得十分美麗,便不惜傾巨資請人教她許多東西,當時,我就已知道,我一家的怨仇,都將得報了。後來改名換姓搬回長安定居,在我努力下,令小侄女成為太子的至寵,直到前年先皇駕崩,太子登基,至此,我終於得償所願,可以為家人復仇了。”說到這裡,王申停了停,恨恨地掃了一眼石室中的諸人,又說:“雖未能如我所願地親手毀了你們,但現在連上天也不容你們,看來,你們真是惡貫滿盈了…”見他話語惡毒,達合木剛才聽他說身世時的同情心早飛走了,喝止他道:“住口!”他還要說什麼,老族長一揮手,制止了他,開口了:“我很同情你一家的遭遇,但我對當年下令殺你父親一事毫無愧疚。”王申聽到這裡,顧不得身上還綁著皮繩,就想衝過去拼命,但被達合木輕輕一推坐在了地上。
老族長沒有理會王申,繼續說:“我們從未關押過你父親。他確曾在此住餅多年,但他是自願的。二十多年前,族中一個女子在綠洲邊緣放牧時,發現了一個在沙暴中與駝隊失散,已奄奄一息的漢人,他自稱名叫陳子武。族規規定不許族人救外人回族,但她不忍見死不救,就將陳子武藏在綠洲邊緣她放牧時用的小棚屋中。後來,當長老發現時,她已愛上陳子武,而陳子武也發誓願娶她為,我們才答應讓他留下。事隔多年之後,又有一個叫陳石的年輕漢人找來,他求我們借水晶給他回去救母親一命。但水晶是月族的神物,自古以來,從不示人,我們自是拒絕了。因為他為找水晶用了近一年的時間,身體已虛弱不堪,看在他一片孝心上,我們同意讓他在月族休息一段時間,等身體復原後再離開。誰知,就在這期間,他無意中見到了陳子武,一見之下,他驚呼父親,族人萬分震驚,審問之下才得知,陳子武早已在家鄉娶
並生下兩子,但他不曾告訴族人此事。當晚,因為事情還沒
清楚,我們就將他父子先關押起來,原以為他們不是壞人,所以只派了一個族人象徵
地看管著他們。準知做了陳子武
子的那個女子不忍他夜間挨凍,又為他送去衣物,結果不知被他用何言辭騙得為他們解去了鎖銬,陳子武竟不顧多年夫
情分,殺死了
子和看守他們父子的人,帶著陳石一起走進密道,偷了水晶。若非我們及時發現,只怕他們就逃了。
後來經我們再審才知,陳子武養傷期間正逢月神祭,被他見到了水晶,貪意既起,為得水晶,才娶了本族的女子。他多年來一直在留心尋找藏水晶的地方,並已找到了。只是他沒有想到兒子會突然找來,所以才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提前行動。
陳石後來第二次逃走,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反正我們終未再捉到他。至於殺死陳於武,不只是為了他偷盜水晶之罪,更因他不顧多年情分殺死自己的子。”老族長越說越氣憤,最後面帶怒
地對陳申說:“你父親的為人,實在令人不齒,他不但對不起月族,也對不起你母親;你兄長之死則更是匈奴人之過,你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機地報復月族。”陳申聽得面
蒼白,正
反駁,忽然石門傳來一聲巨響,似是有金屬之物撞擊發出的。
迪亞蘭提忙走去打開門。
只見一個族人滿身血跡伏在地上,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路,他已無力站立,只能用手中的劍敲響石門。
“匈奴…來…殺…殺…”話沒說完,就死了。
迪亞蘭提面沉重地取下他手中染滿鮮血的劍,慢慢站起身:“盲婆婆,你說中了。”達合木氣得喊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匈奴人怎麼找到這兒的?”王申爆發出一陣狂笑:“你們以為入口還是秘密的嗎?告訴你們,我們進來前,已將入口完全毀了,任何人都可以看見。”迪亞蘭提再也沒看王申一眼。他拋下一句“達合木你留在這兒照顧他們”就
離去。
夢蝶的腦海中忽然現出三眼泉的慘狀,也許,正是來攻打月族的這支匈奴軍隊所為。她疾步上前攔住迪亞蘭提:“我也去。”玖兒忙阻止:“公主,不要!你不懂武功,萬一…”話沒說完,卻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她從未見過夢蝶此刻的神情,堅定如巖,哀痛刻骨。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夢蝶正一點點從她眼前消失,而她一如當年眼看著夢蝶被巨雕帶走時般,只有巨大的恐懼和深深的無奈。
夢蝶執著地仰面看著迪亞蘭提,輕輕道:“你說過的,無論何時何地,我們都會永遠在一起。”她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此刻的她,看來堅強而脆弱,悲哀而惑,面上隱隱現出某種令人無法捉摸的神
,像是第一次見到迪亞蘭提般緊緊盯著他,似乎稍一眨眼,他就會從眼前消失。
迪亞蘭提的神突然也變得十分怪異。他眼中漸漸
出第一次見到夢蝶時的那種
茫,某種東西正掙扎著要從心底深處冒出來,仿如將要噴發的火山岩漿,洶湧熾熱,幾乎令他窒息。恍惚中,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直到他們發現盲婆婆已來到身邊,這才回復正常。盲婆婆手上正捧著此次禍事的源月神水晶,水晶還如當年夢蝶
給迪亞蘭提時一樣,鑲在鏤金套子裡,連附著的項鍊也沒有變動。盲婆婆走到夢蝶身邊,用她那充滿智慧、似乎明瞭一切的眼睛望著夢蝶,以至夢蝶突然覺得她真的看到了自己:“孩子,你帶上這個,它會保護你的。”夢蝶還在猶豫,盲婆婆已摸索著將看來尚如黑石的水晶為她戴在了頸上,用衣服遮起來,然後轉身對迪亞蘭提意味深長地說:“帶鳳凰去吧,你們註定是無法分開的。你要好好照顧她。”初見盲婆婆將水晶為夢蝶戴上,眾人都是一驚,隨即又釋然,既然匈奴人已找到這裡,密室也是不能久留了。而現在,這群人裡最需要神力保護的,就是夢蝶。
老族長笑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留在這裡了。我們一起去吧。”林書鴻走上前說:“替我鬆綁,你們需要我的幫助。”達合木微一皺眉,望向迪亞蘭提,倘若林書鴻真肯幫忙對付匈奴人,那可是最好的同盟。只是,他是真心,還是隻為有機會逃走?
林書鴻驕傲地站著讓眾人的目光審視,他又對迪亞蘭提說:“你不是將我的部下都困起來了嗎?若匈奴人找到他們,定不會手軟。我不僅是幫你們,也在救助自己。”不需更多的話,迪亞蘭提出匕首,利落地割斷了綁著林書鴻的繩子,他沒有說什麼,但對林書鴻的信任卻不言而喻。
轉過一個彎道,前方忽然出現一小群人。那群人見到後方陰暗的山中出現人影時,也頓時亂了起來。
但很快,雙方都相互認了出來。前來的是從湖邊退守山的月族人,其中多是老人和婦孺。認出迪亞蘭提,他們全湧了過來,一位長老告訴迪亞蘭提,因為月神祭的時間快要到了,月族人準備回到地面,只等迪亞蘭提一行人從密室回來,就舉行儀式。誰知走在前面的月族人剛去到地下溶
的入口處,就發現有大批匈奴軍正不斷湧進來,一時之間,竟被匈奴軍沿著月族人的行跡一路殺到了湖邊。
聽匈奴人的語氣,他們似是從聽說月族要與大漢和親之後,就一直在尋找月族的居住地,企圖一舉滅掉月族,然後嫁禍給前來和親的漢人,挑起西域諸國對漢人的仇恨。
現在,倖存的可以戰鬥的年輕人正守在湖邊山的要害之處奮力抵禦匈奴軍,以便讓老人和婦孺先行撤走。由於匈奴軍是從入口進來的,長它們決定帶族人退進山
深處,指望能依借地利來保護族人。
迪亞蘭提聽完長老的述說,安了一會兒受驚的人,然後轉身緊緊盯著林書鴻說:“林將軍、老族長、達合木,我們幾個去前面攔敵。”達合木轉頭盯著林書鴻,他仍不太相信這個漢人是真心幫助他們的,林書鴻毫不退縮地看著他們,
聲道:“好!匈奴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也正想發洩一下無端敗在你手上的悶氣。”在這危急時刻,林書鴻和迪亞蘭提瞬間都瞭解了對方的心意,無需多餘言語,足以同仇敵愾,以
命相托。
迪亞蘭提看了夢蝶一眼,見她只是靜靜站在一邊,似乎在考慮什麼,並未開口說話,心裡頓時輕鬆了許多。只要她肯乖乖地留在這裡,又有玖兒保護,自己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