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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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死命拉住他,“敖兄敖兄,你有所不知,這金商士卒譁變非止一次,自從兩年前許都防禦使病逝,朝廷每派來一名防禦使,這些軍士都要鬧上一回。不過鬧歸鬧,有許家人在背後約束,這些軍士倒不搶掠百姓,只把朝廷官員毆打一番,趕走了事。”程宗揚聽著都覺得稀奇,在車內問道:“你是說這裡兩年都沒有主官?”石越不知道貴客的心思,沒敢稱呼,小心回道:“正是。”
“朝廷派來的官員都被打跑了?”
“兩年打跑了三個。”
“背後還有許家的人維持秩序?”
“就是方才那個金甲將軍,許家大公子許重山。”
“他們圖什麼呢?”石越解釋道:“金商是唐國四十八藩鎮之一,前任許都防禦使去世,許家想父死子繼,由許家長子許重山繼任,朝廷不肯,兩邊就僵上了。侯爺放心,這許重山小的也打過道,是個知書達理之人,從不騷擾百姓,對過往客商也多加照應。眼下無非耽誤一二,斷不會有事。”知書達理還敢和朝廷對著幹,一連打跑三任朝廷派來的主官?要是不知情達理呢?難道要把三名主官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漢國即使洛都大亂,宗室外戚殺得人頭滾滾,朝廷諭旨一下,各地州郡照樣凜然從命,哪裡會像唐國一樣,一個防禦使的家人就敢視朝令如無物——這樣的藩鎮,在唐國還有足足四十八個!
袁天罡也過來道:“這是常有的事。打一頓趕走就完,不會牽連旁人。”好吧,是自己少見多怪了。
半個時辰之後,喧譁聲平息下來。一名被打掉冠冕,撕掉官服,揍得鼻青臉腫的官員被軍士們推搡著押過來。
為首的將領一聲令下,軍士們推開城門,將那名倒黴的官員連同幾名隨從都踢了出去。
軍士們發出一陣鬨笑,有人甚至拉開褲子,對著那群狼狽離開的傢伙撒。
程宗揚這回算是開了眼界。一起藩鎮驅逐朝廷命官的惡劣事件,不見刀光劍影,倒是熱鬧得跟過節一樣。漢國要是出了這種事,等不到第二天,老霍就得火急火燎地領著羽林天軍殺來平叛。可聽剛才的話頭,人家這都是第四回了。
石越說的沒錯,耽擱片刻之後,軍士們讓開大路,依次放行。那名將領還頻頻向眾人拱手,連聲道罪,果然是知書達理。
眾人一頭霧水地離開商州,由於誤了時辰,當晚只能在野外住宿。再次啟程後,眾人加快速度,終於在第三天夜裡,趕到藍田。這裡已經屬於唐國京兆府的轄地,離長安城只有六十餘里。
“前面就是藍田,今晚在城中歇息一夜,明就能趕到灞橋。家主就在灞橋
候,見到衙內不知道該多高興呢。”程宗揚在車內聽著石越與高智商的笑談聲,不由莞爾。這位石家在唐國的大管事是個細緻人,知道自己不想
面,特意拉著高智商在車外說話,解釋行程。
石越是石家的世僕,也是石胖子最得力的手下,要不然以石超那子,
本撐不起這份家業。程宗揚雖然不想
面,但看在他一路辛勞的面上,在車內開口說道:“做得不錯。這一路辛苦石管事了。”石越一怔,連忙拜倒,口稱不敢。
說話間車簾揭開,一名美婢拿著一隻巧的木盒下來,笑道:“一點薄禮,還請笑納。”盒內放著一疊印刷
緻的紙張,石越認得這是程氏商會發行的紙鈔。每張面值一枚金銖,相當於兩貫銅銖,這一疊起碼有一百張,合二十萬錢。另外還有一份文書,寫的是舞都開發區田地若干,下面用了“舞陽侯程”和“舞都太守”的大印,卻是一張地契。
“這……”石越慌忙道:“侯爺賞賜太重,小的不敢受!”
“拿著吧。”程宗揚道:“這些地本來是給建康的朋友留的,送你一處。”高智商也道:“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麼呢?哎呦,這地方不錯啊。師父,也給我留一塊吧,正好跟石二哥做鄰居。”
“讓你爹挑。”
“他還不是聽我的?不行,我得多要幾處,免得他還沒死呢,就把我的錢都給花完了。”這位高衙內口無遮攔,說起自家父親也殊無敬意,石越這幾領教得多了,聞言啼笑皆非,最後拜謝道:“多謝侯爺!”※※※※※藍田位於長安城東南,自古以盛產美玉知名。尤其是水蒼玉,出自藍田玉山的溪水中,其
青碧,如冰似水,新採出的原石放置在
光下,甚至能看到水汽嫋嫋,宛如輕煙彌散。
六朝之中,以漢國最強,而唐國最盛。只是經歷過數十年前的黃巢之亂,藩鎮蜂起,國勢不復以往,但繁華之處仍遠超諸朝。不僅境中名州大郡人口稠密,連藍田這樣的小邑同樣規模宏偉。
藍田東西各有一市,西市以絲、糧米、酒食生意為主,東市則店鋪林立,做的都是玉器生意。
冬夜長晝短,酉末時分,天
已暗。隨著夕陽西下,淨街的鼓聲響起,市坊內店鋪關門,行人匆忙返家,喧鬧的街面逐漸安靜下來。
三百通鼓一過,坊門緊閉,街上行人斷絕。東市西北角,一家不起眼的玉器行早早上了門板,杜門謝客。此時二樓的軒窗內微微一亮,有人燃起燈火。
一名面帶傷疤的兇漢惡狠狠盯著點燈的掌櫃,缽盂大的拳頭用力握緊。他指背、拳鋒上遍佈著厚厚的拳繭,猶如鐵鑄,“啪”的一聲,掌心一隻玉盞被捏得粉碎,接著一點一點捻成玉屑,從他指縫間撒落下來。
那人低沉著聲音道:“姓譚的!你什麼意思?”掌櫃吹滅火褶,笑眯眯道:“瞧你說的。樊兄豪勇過人,普天之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行了,譚仲!樊某這回虎落平陽,借你的地方避避風頭,你要不方便,樊某這就走!”
“別急啊。”譚仲重新取出一隻玉盞,擺在樊雄面前,然後斟上酒,做出長談的架式。
“自從樊兄去往漢國,咱們可有子沒見了。這回樊兄攜家帶口來藍田,總得多住幾
,好讓小弟一盡地主之誼。”樊雄氣消了一些,拿起玉盞一口喝乾,沉著臉沒有作聲。
譚仲又斟上一杯,“來來來!我們兄弟共飲一杯!”樊雄舉杯飲,臉上忽然變
。他一把摔掉杯子,掙扎著想坐起來,晃了幾下,又跌坐回去。
譚仲笑容不改,自顧自飲了半盞,笑道:“樊兄這趟發了不少財啊,光是珠寶就裝了三大箱。嘖嘖嘖嘖,還拐了個花枝般的美婦人……”樊雄咬牙切齒地說道:“譚仲!你個小人!”
“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都是做道上生意的,我總得摸摸底吧?老樊,大夥兒兄弟一場,你也別瞞了。怎麼發的財?跟兄弟說道說道。”樊雄瞋目不語。
譚仲拿起被他捏碎的玉盞看了看,“可惜了。”說著往地上一丟。
房門“咣”的一聲被人踹開,一名滿身是血的獨眼漢子持刀而入,一手擰著一名女子的髮髻,扯了進來。
那女子衣衫不整,手足都被衣帶捆住。她丰姿穠豔,容顏頗具姿,只是此時雪白的面孔沒有半點血
,眼中滿是驚恐。
樊雄瞳孔收緊,低吼道:“杜惡虎!”獨眼漢子獰然一笑,沙啞著喉嚨道:“樊鷂子,有子沒見了。”樊雄狠狠瞪著那廝。杜惡虎是長安城有名的惡徒,幾年前犯了人命官司,亡命江湖,沒想到會躲在這裡。
譚仲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妨把話說開。老樊這回撈了一筆,但錢不到手也是白搭。這幾我也瞧出來了,你是給人看家護院去了吧?這位小娘子想必是你的東家了。老樊是個厚道人,我猜你是不好下手。這不,杜兄弟出手,幫你把活兒都幹了。”樊雄眼角突突直跳,“人呢?”杜惡虎獨眼兇光畢
,“除了這小娘子,其他人全都殺了!”樊雄呆了一下,“都殺了……”
“四個隨從,兩個下人,全都割了脖子。”譚仲比了個手勢,然後輕描淡寫地說道:“放心,後半夜咱們三個一起動手,挖坑一埋——神不知鬼不覺。”
“你們兩個蠢貨!”樊雄恨聲罵道:“壞了老子大事!”
“幾條人命,算得什麼大事?”杜惡虎不屑地說道:“樊鷂子,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樊雄梗著脖子吼道:“有種你們把我也殺了!”
“老樊啊,你這說的可是氣話。”譚仲道:“大夥兒都是道上兄弟,義字當頭,說到底還是一家人,對不對?”樊雄怒視著兩人,最後狠狠啐了一口,“義你孃的頭!扶老子起來!”譚仲在酒中下的麻藥,是專門用來陰人的,能讓人半身麻痺,手腳無力,不過藥效並不強。他取來一壺涼水,樊雄一口氣喝了半壺,把剩下的潑在頭上,神漸復。
譚仲道:“老樊,說說吧,這小娘子是誰?”旁邊的杜惡虎扯住那女子的髮髻,一手抬起長刀,抵在她頸下,將她下巴挑起來。
那女子瓣顫抖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杜惡虎獰笑著伸出血紅的舌頭,上那女子雪白的粉頸,沿著她的下巴、紅
、鼻樑……一直
到眼角,然後猛一用力,像野獸一樣
著,彷彿要把她眼珠
出來。
那女子嚇得魂飛魄散,掙扎著哭叫起來。
“哭個!”樊雄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那女子被打得眼冒金星,更沒想到自己的護衛會突然翻臉,一時間連哭叫都忘了。
樊雄從她衣衫上撕下一塊,住她的嘴巴。然後傾過身,小聲說了幾句。
三人圍著圓桌,腦袋越湊越近,最後同時發出一陣狂笑。
譚仲豎起大拇指,“老樊,有你的!到肥羊不說,難得的是沒有手尾。白撿!”杜惡虎獨目放出
光,
著嘴
道:“老子還沒幹過這等體面的貴人,這回可要嚐個鮮。”樊雄罵道:“老子一路都沒下手,憑什麼讓你拔頭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