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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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老頭,還以為你在詛咒我呢。

“咳。”程宗揚咳了一聲,算是打招呼了。

“嚴先生還是不相信我們?”程宗揚態度很和氣。

嚴君平沒有作聲,只一筆一劃把那個“怪”字寫完。

程宗揚耐著子道:“嚴先生當初是怎麼跟嶽鳥……嶽帥認識的?”嚴君平專注地寫著字,一臉的旁若無人,對他的問話充耳不聞。

程宗揚換了個角度,“嚴先生還記得劉謀嗎?”

“劉次卿?”

“劉詢?”

“劉病已?”嚴君平手指微微一頓。

程宗揚一看有戲,猛地用力一拍書案,“嚴大褲襠!”被程宗揚厲聲一喝,嚴君平渾身都是一震,然後跟生了一石柱子一樣,直撅撅轉過身,一手指著程宗揚,臉時青時白,顯然氣得不輕,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豎……豎子!”說著一張老臉漲得通紅。被一個後生揭穿當年的糗事,這老頭著實有了幾分羞

程宗揚倒是放下心來,這個嚴大褲襠九成是真的。他就怕黑魔海那幫賤人暗中設套,讓自己個假貨回來,丟人敗興不說,不定還有什麼么蛾子。只要嚴君平是真的,劍玉姬有什麼手段,自己儘管接著。

程宗揚堆起笑容,笑眯眯道:“嚴先生先別生氣,誰年輕時候沒幹過荒唐事呢?話說回來,這下你該相信我們了吧?”

“我和你們沒有什麼好說的!”嚴君平狠狠一甩袖子,“有死而已!”嚴君平硬梆梆說完,然後面對著牆壁拂衣坐下,兩眼一閉,無論程宗揚再說什麼都一言不發。

盧景冷眼看了半天,沒有找出什麼破綻,乾脆道:“得了,我先去看看老劇吧。”劇孟的住處在最裡面一間大屋,屋內與哈蚩相似,同樣是空蕩蕩的,看不到任何陳設,只在屋內正中壘著一個孤零零的土堆,半人高矮,看起來很像是個墳頭——其實它就是個墳頭。

墳塋的尺寸大小、外觀形制都是匡仲玉一手算出來的,匡大騙當時拍著脯保證,這墓百分百能屏蔽天機,活人藏在下面,無論誰來卜算,都是已死之象。

墳前還立了塊碑,看起來十分真。按照匡仲玉的說法,這碑並不在算中,立不立都那麼回事。但劇孟得知自己要在墳中藏身,惡趣味發作,強烈要求給自己立塊碑。盧景都不想搭理他,劇孟又是亮傷疤,又是擺資歷,著大夥給他了塊碑杵到墳前,還專門央著秦臣給他寫了碑文:大漢遊俠兒之墓。

“人活著,墳都造好了。”劇孟一臉舒坦,用殘缺的手掌摸著口道:“還能活著躺裡邊,嚐嚐死人的滋味——老劇這輩子算值了!”劇孟的生命力堪稱魔獸,比哈蚩那個獸蠻人還強橫幾分,短短二十餘天,除了殘缺的手指和眼睛無法長出來,體表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連過火炭的喉嚨也開始能發出聲音,雖然像砂紙磨過一樣難聽,但總算能開口說話。

盧景嗤之以鼻,“這麼曠達你怎麼不把名字寫上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大漢遊俠兒之墓,不是我一個人的墳。”劇孟虎目微閉,用嘶啞的聲音道:“我這一閉上眼吧,以前見過的、沒見過的遊俠兒們就都來了……他們有的死在山上,有的死在河裡……”

“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沒了腦袋……一個個渾身是血,肢體不全……都是些天不收地不留的孤魂野鬼啊……”

“我給他們建個墳,他們就都來了……你瞧瞧,一個挨一個,多熱鬧……”劇孟說得繪聲繪,再加上他喉嚨還未痊癒的怪異聲音,更是鬼氣十足,連程宗揚這種不怕鬼的,都覺得背後陰風陣陣,汗都豎了起來,彷彿真有無數陰魂從四面八方湧來,匯聚在這小小的墓裡。

“嗚嗚……”忽然角落裡傳來一陣嗚咽聲,一個女子捂著嘴巴瑟瑟發抖,實在是被劇孟那番話嚇得狠了。

程宗揚忍不住道:“劇大俠,你沒少在這裡講鬼故事,嚇唬她吧?”劇孟哈哈大笑,“可不是嘛!上次我都把她嚇得褲子了!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閒的!”盧景翻著白眼道:“索一刀宰了她了事,還留著幹嘛呢?”

“你懂個!”劇孟扯著嗓子道:“這可是劉彭祖的婆娘,以前錦衣玉食,那啥啥啥啥的,現在白天給我鋪疊被、穿衣餵飯,夜裡給我暖捂腳、把屎把,比狗強多了。我這閒了,還能拿她排憂解悶——跟你說,就她那股,我能玩一宿……”盧景呵斥道:“你打住吧!”

“怨我,怨我……”劇孟憨厚地說道:“忘了你還是光呢。要不,你也來一口?”

“滾!”程宗揚打量了一下週圍,墓剛挖好不久,雖然抹過石灰,鋪了乾草,但四壁還有些溼。好在墓頂部留有幾個通氣孔,倒不是十分氣悶。劇孟半躺在一張木榻上,榻上鋪著一張熊皮大褥,榻腳繫著一條鐵鏈,另一頭拴著一個女子。

劇孟親手殺死平城君,卻留下淖姬的命,是因為始作俑者是平城君與趙王父子,淖姬並沒有親自參與此事,但淖姬是從北寺獄裡劫出來的,就算不殺也不可能再放掉。淖姬為了求生,自請作了劇孟的婢女,過來服侍劇孟。雖然她以王妃之尊屈身於一個殘疾人,顏面喪盡,但比起北寺獄中那段地獄般的經歷,已經是幸運了。被白綾絞頸那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凌,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劇大哥傷剛好,別多說話了。”程宗揚道:“我們明天再來看你。”劇孟道:“你們是不是幹什麼大事呢?”盧景道:“少些心吧,什麼大事也用不上你。好好養著,回頭我還有事問你。”

“恐怕你問不出來。”劇孟已經猜到他要問什麼,搖頭道:“我答應過人,二十年內不洩漏半分。”

“你——”程宗揚卻道:“這麼說,當年嶽帥的事果真另有隱秘了?”劇孟閉口不言。

“離二十年還有多久?這個能說吧?”劇孟伸出右手,可他右手只剩下兩手指,只好又伸出左手,加了指頭。

“還有三年?那就是十七年前——看來嶽帥出事之前就有安排了。”程宗揚道:“那時候嶽帥應該已經從南荒回來,正與黑魔海大打出手。當時他在漢國,看來不光是你,嚴君平也是他當時的佈局。對了,劇大哥,你認識嚴君平嗎?”劇孟聽他主動岔開話題,這才鬆了口氣,立刻表示,“壓兒沒聽說過。”

“那嶽帥安排的就是兩條獨立的線了。你這邊的秘密不能洩漏,嚴君平那邊的秘密是什麼?”程宗揚眉心,“黑魔海寧願大費周章地誆騙嚴君平,也不敢痛下殺手,多半是聞到了什麼味兒,說明嚴君平手裡的東西對他們很重要……幹!嚴老頭不開口,我還盤算個啊!”盧景道:“放心。嚴先生這會兒就算長出翅膀,他也飛不了。”話雖這麼說,程宗揚還有些擔心,按道理說,劍玉姬怎麼也不應該就這麼輕易地把嚴君平放走,會不會是嚴老頭已經被他們吃幹抹淨了?可惜嚴老頭死活不開口,就是神仙也難下手。

繞來繞去,又繞回這個死結上,程宗揚只好耐著子等待轉機。

※※※※※午後程鄭傳來消息,目前市面上還沒有傳出算緡令的風聲,倒是有風聲說宮裡的近侍去北邙勘測地勢,傳言天子準備徵召民夫,大興土木。不少商家聞風而動,暗地裡都在囤貨。程鄭沒有絲毫耽誤,立即著手將手裡幾間鋪子的貨物價格全部上浮了一成。

程宗揚接到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會不會是誰故意放出來的風聲?劉驁連重組司隸校尉的錢都是賣官賣出來的,怎麼還有閒心去大建宮室?

如果這是陶弘的手筆,他動作可是夠快的。用一個捕影捉影的消息,給物價大漲埋下了伏筆。付出的成本微乎其微,一旦算緡令推行,獲得的收益卻大得驚人。

程宗揚暗自思忖,不知道雲大妞有沒有把那些錢銖提出來。按道理說,有陶氏錢莊的信譽放在那裡,錢銖放在錢莊更安全,但眼下漢國局勢變化太快,那些錢銖還是拿到自己手裡更放心。

程宗揚猶豫著要不要催一下雲丹琉,卻不由地想起雲丹琉那雙長腿,一時間心猿意馬,想入非非起來。她把仙草葉子一口氣吃了個乾淨,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程宗揚正想找個藉口去雲家一趟,卻聽到吳三桂的聲音:“程頭兒。”程宗揚把那些胡思亂想放到一邊,立刻道:“進來!”吳三桂風塵僕僕地進來,抱拳施了一禮。

程宗揚一邊讓他坐下,一邊道:“打聽出來了嗎?”

“有些眉目了。”吳三桂道:“洛幫是本地大幫,幫裡都是些水上討生活的漢子,平常跟洛都的遊俠兒井水不犯河水。洛幫大當家姓何,是前任何老幫主的女兒。何老幫主死後,有人想謀奪大當家的位子,沒想到這位何幫主雖是女子,手段卻極為高明,一人接下洛水大半的生意,反把那些人擠得立足不住,一場火拼下來,大獲全勝,徹底坐穩了大當家的位置。”吳三桂打聽得十分透徹,接著道:“如今洛水往來的船隻,有六成都要從洛幫過手,大頭是晴州的貨物,差不多佔了九成。不過幾個月前洛幫接了一筆大生意,幫裡幾位當家要隨船出海,一年半載才能回來。幫裡無人坐鎮,怕惹亂子,如今只守著幾處碼頭過活,近來糧價一個勁兒地漲,有些人心不定的樣子。”最後吳三桂道:“官家生意尋常幫會都不上手,但我聽洛幫的人說,今年秋天,往洛都運糧的官船,比往年少了一半不止。”程宗揚盤算片刻,然後道:“盯著洛幫的動靜,尤其是他們幫裡的幾位當家什麼時候回來。”吳三桂抱拳道:“是!屬下這就過去!”程宗揚道:“也不急在一時,剛回來,先歇歇再說。”說話間,高智商瘸著腿進來,“師父,有人約我,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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