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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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主公的意思呢?”

“依我的意思,當然不能讓算緡令推行下去。”程宗揚道:“陶弘他們與太后有了齟齬,該損失的都已經損失了,當然不在乎漢國商賈的死活,我們和雲家不同,在漢國的利益輕易不能拋棄。”秦檜提醒道:“算緡令的推行已成定局,螳臂當車,殊為不智。眼下一是設法避開算緡令,保全資產;二是與晴州商會合作,莫失良機——二者必選一。”程宗揚沉默良久,然後嘆道:“你說的沒錯,這個機會不能錯過。”雖然六朝沒有人像自己一樣瞭解商業的威力,更清楚商業發展對社會的推動作用,但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是白痴,領先無數步那就是妥妥的神經病。陶弘說的沒錯,這是一個暴發的良機,自己若是因為一個單純的信念,而放棄這次攫取財富的機會,那就是純粹的傻瓜。

理想與現實的衝突,這麼赤地擺在面前,讓程宗揚一時間難以抉擇。左思右想都沒兩全之策,最後程宗揚乾脆道:“這次發財的機會我肯定要抓住,程大哥,你悉漢國的商業,這事拜託你來辦,儘可能趁這個機會把漢國的商脈控制住。”

“商脈?”

“不錯。陶五想的是掙快錢,撈一把就走。他有他的需求,貪圖實利也無可厚非。但咱們不妨把目光放長遠一些,借這個機會盡量控制商脈。”

“十萬金銖的貨物,五萬金銖的錢銖……”程鄭盤算片刻,點頭道:“有這筆錢的話,可以一試。”

“不止。”程宗揚道:“雲氏拿到現款還完賬,被封的財物一旦解,這又有十幾萬金銖。”

“這就有三十萬了。”程鄭還是頭一次控這麼大筆財物,神頓時一振,躍躍試地說道:“這筆生意做得過!”秦檜道:“算緡令一旦推行,商業必定萎縮。控制商脈又有何益?”

“所以,”程宗揚話鋒一轉,“算緡令對商業的損害必須降低到最小——臣兄,這就是你的任務了。”秦檜搔頭道:“若是宋國,還有法可想。可漢國的酷吏執法森嚴,幾乎沒有活動的餘地,更沒有什麼情面可講,算緡令一旦頒佈,就是天命難違……”程宗揚拍著秦檜的肩膀,使勁給他打氣,“別人沒辦法,但你一定能行。老秦,你的能力我是信得過的!你最大的缺點只有一條:不夠自信!你儘管放手去做!有什麼事我給你擔著!正好借這個機會,讓漢國群臣看看咱們的手段!”程宗揚一通忽悠打氣,讓秦檜也大為心動,尤其是最後那句話。秦檜自負才謀,心底也是頗有幾分傲氣的。眼珠略微一轉,秦檜心下已經有了主意,拱手說道:“為主分憂,謀士之職。屬下必不辱使命。”

“你有主意了?”

“略有所得,不過要先找到上疏之人,才好對症下藥。”說著,秦檜抖了抖絹,“該請盧五爺出手了。”馮源進來道:“盧五爺來了。”程宗揚笑道:“說曹到,曹就到。”秦檜和程鄭對視一眼,神情茫然,“誰?”程宗揚一擺手,“當我沒說。”※※※※※盧景拿起奏疏正看、反看、橫著看、豎著看、斜著看,對著太陽看……

秦檜道:“此人一筆隸書雖然不見得高明,但筆鋒剛勁有力,猶如刀刻,末筆又深又險,多半是慣用刀筆的積年老吏。”盧景折起絹一角捻了捻,試了試手,又湊到鼻子下面仔細嗅了嗅,甚至還伸出舌尖,墨跡,然後啐了一口,說道:“絹質地發黃,手,是舞都出的柞蠶絲。這種絲價格低廉,洛都用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倒是這墨,用的是炭墨——寫奏疏的人,肯定不是在朝的官員。”程宗揚沒聽懂,“為什麼?”

“朝中郎官以上,朝廷每月都會賜愉麋墨。愉麋墨是松煙墨,跟炭墨是兩回事。”盧景道:“給天子上疏,沒有人會留著好墨不用,除非他沒有。能給天子上疏,還不是朝廷的官員,會是誰?”程宗揚心頭微動,浮出一個念頭:天子秉政沒有多久,在朝廷以外的勢力只有一個,難道是雲臺書院?

秦檜道:“這筆跡如何解釋?”盧景尋思道:“也許是哪個老吏被貶職——”

“不用找了。”程宗揚道:“我上次去雲臺書院聽人說起過,聲校尉陳昇被去職之後,就在雲臺書院閉門苦讀。他出任聲校尉之前,在軍中當了二十年的書佐。”程鄭皺眉道:“我與陳昇打過道,他雖然有刀筆的功夫,但未必能寫出這樣的奏疏。”

“可能陳昇只是參與者之一,議定之後由他抄錄。”

“解鈴還須繫鈴人。”秦檜道:“多說無益,待我去看看是哪位大賢。”

“你就這麼去登雲臺書院的門?”程宗揚擔心奏疏的內容洩漏出去,一旦被人得知,立刻就是爆炸新聞。

“有了方向便好。”秦檜笑道:“徐公公想必已經等急了,我先把這奏疏送回宮裡。”※※※※※第526章·雙線眾人分頭辦事,程鄭去聯絡趙墨軒,策劃下一步行動。敖潤回去送奏疏,秦檜則與馮源一道,前去找徐璜打探門路。

盧景是來給哈蚩送藥,順便替換斯明信。如今劇孟、嚴君平都藏身此地,絕不容有失,他們兩人無論去做什麼,都會留一人看守,寸步不離。程宗揚也惦記著內院的安全,正好與盧景一道過去看看。

兩人穿過客棧的暗道,到了劇孟等人藏身的文澤故宅。這處舊宅已經多年未曾住人,緊鄰客棧的後院有兩排土坯草房,形成一個窄窄的夾道。一條大漢正守在道口,虎背熊,神情陰鬱,卻是劉詔。他傷勢已經恢復大半,但同來的十名夥伴只剩下他一人,神情間不免多了幾分鬱,從上清觀回來後,他便每守著衙內,不敢稍離。只要他在這兒,高智商就在不遠。

果然,已經胖了好幾圈的高智商正坐在一間土房門口,把一條腿的褲子捋得高高的,指著腿上的傷痕,口沫橫飛地跟青面獸吹牛。

老獸是實誠人,早被高智商說得懵圈了,瞪著牛蛋大的眼珠一個勁兒點頭。富安拿著一隻茶壺蹲在門檻邊,一邊笑眯眯聽著,一邊瞅準機會遞上茶壺,讓衙內喝口水潤潤嗓子,好有力氣接著吹牛

“你這是閒的吧?”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沒事幹給我劈柴去!”高智商趕緊放下褲子,涎著臉道:“我這不是來看望哈大叔的嗎?獸哥一個人在這兒也怪悶的,我們聊聊天,也好讓他舒舒心。”程宗揚往屋裡看了一眼,房內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土堆,像座孤墳一樣,平添了幾分陰森。

“哈老爺子怎麼樣了?”青面獸還沒開口,高智商就搶著道:“哈大叔說了,這就跟孵雞蛋一樣,沒動靜就是好動靜,等孵完出來,又是一條好漢!就是時候久了點。”青面獸“嘿嘿”一陣傻樂。

程宗揚找了十幾個大夫,都說老獸人的椎是沒救了,運氣再好,往後也只能癱在上。最後還是哈老頭自己清醒過來,拿了個法子,讓青面獸在地下掘了個丈許深的大坑,把他整個埋進去,就像冬眠一樣,在地下沉睡。哈蚩是獸蠻巫師,天生具有與大地溝通的能力,程宗揚雖然覺得從大地汲取力量恢復身體的醫療方案很不靠譜,但哈蚩恢復的速度著實令人驚訝。不到一個月時間,他身上的外傷已經盡數恢復,眼下只剩受傷最重的椎還在滋養。

盧景拿出一隻鼓囊囊的布袋遞給青面獸,“這是哈爺上次說的草藥,把它碾碎,摻到土裡……”

“我來!我來!”高智商趕緊接住草藥,拍著脯道:“盧五哥你放心!我保證把它碾得碎碎的!”盧景朝他頭上拍了一記,“沒大沒小的……叫叔!”高智商嘻笑道:“我不是怕把你叫老了嗎?”程宗揚道:“嚴老頭呢?”

“還在裡面呢。”高智商壓低聲音,“我剛悄悄瞅了一眼,那老頭跟魔障了似的,對著牆一個勁兒畫圈圈,好像在詛咒誰……師父,你要小心點啊。”程宗揚眉頭微皺,嚴老頭算是被劍玉姬那賤人忽悠慘了,到這會兒還沒拗過來。那傢伙看起來像是個好好先生,好說話的樣子,內裡卻像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一旦拗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盧景道:“他出過門嗎?”

“沒有。”

“什麼時候起來的?”

“清晨吧……反正比我早。”高智商看了眼富安。

狗腿子立刻道:“嚴先生一早就起來了,沒出過門。”

“他吃過飯嗎?吃的什麼?吃了多少?上過茅房沒有?用的淨桶?除了你們還跟誰接觸過?”盧景一個勁兒追問嚴君平的起居行止,細緻得讓程宗揚都覺得納悶,“嚴老頭有什麼不對勁嗎?”

“你以前見過嚴君平嗎?”

“沒有。”

“我們這兒以前有人見過他嗎?”程宗揚還在思索,盧景道:“萬一他是假的呢?”程宗揚心裡“咯噔”一聲,除了朱老頭,自己身邊這麼多人,沒一個認識嚴君平的。朱老頭剛被黑魔海的人引走,自己就從黑魔海手裡把嚴君平找了回來——這事兒也太巧了吧?萬一這是個圈套呢?

“老匡呢?”程宗揚記得匡仲玉曾跟隨嶽鵬舉到過洛都。

“我問過他,他當時只是隨行,並沒有見到石室書院的山長。”程宗揚飛快地轉著念頭,然後道:“是真是假,問一下就知道了。”嚴君平的屋子也是土坯房,但比哈蚩那間寬敞一些,屋裡除了榻,還有一張書案,案上擺好了筆墨紙硯,然而紙上全是空白。

斯明信靠在房間一角,盤膝靜坐,整個人都像陷到牆壁裡面一樣,不留心本看不見人影。嚴老頭則是面壁而立,一手舉在半空,真跟高智商說的那樣,對著牆壁一個勁兒地畫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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