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古堡伏兵開戰幕荒山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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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隱娘所料無差，這一場混戰果然是牟世傑夫婦與史朝義之間的自相火併。原來史朝義兄妹各懷鬼胎，史朝義安排好了，要趁牟世傑來親之時，暗伏甲兵，將他拿下，然後迫妹妹嫁奚族土王的兒子。（史朝英本來早已與牟世傑住在一處的了，但在結婚之，卻不得不回到兄家，讓牟世傑僅札前來親。）史朝義打得如意算盤，哪知史朝英也早就有了安排，比她哥哥更高明一著。她有三千女兵，另外又籠絡了史朝義手下的幾個將領，也是準備好了，到牟世傑來親之時，同時舉事，準備一舉便將史朝義殺了，然後由史朝英出面，收編她哥哥的部隊。

雙方各懷鬼胎，終於把“喜氣洋洋”的場面變成了殺氣騰騰，爆發了一場混戰。史朝英這方面準備得更為周密，她的女兵加上史朝義的叛將再加上牟肚傑的部屬，大大佔了上風。但史朝義也還有他的心腹將士，史朝英意圖一舉殺掉她的哥哥，卻也未得成功，只能把史朝義的所部包圍在盆地之中。

至於青冥子所率領的靈鷲派門下弟子，又是另有打算，他們趁著史朝義兄妹互相殘殺，牟世傑也不能身去幹涉他們的機會，傾全力去圍攻辛芷姑。

史朝義部下五萬鐵騎，已有三分之二以上叛變，聽從史朝英指揮。史朝義陷入重重圍困之中，眼看就要被迫入無路可走的絕谷，牟世傑正自得意洋洋，指揮兵馬掩殺過去，忽聽得金鼓雷鳴，異軍突起，奚族土王的兒子卓木倫突然率領了一支兵馬，殺人戰場。

卓本倫天生神力，使一重達七十二斤的渾鐵搶，殺得牟世傑的手下嘍兵望風披靡，牟肚傑大怒，飛馬過去，便要拿他。

史朝英道:“你看他這支兵馬不滿三千，多半是他自作主張，前來與你作對的。你別傷他命，免得惹翻了土王，多樹敵人。”牟世傑道:“我領會得，他是土王的獨子，我把他生擒，教土王也不能不聽我的號令，正是一舉兩得。”說話之間，那卓木倫已經殺到，史朝英叫道:“卓木倫王子，這是我兄妹的家務事，咱們情一向不錯，你袖手旁觀也就是了，怎麼幫起我的哥哥和我作對來了？”卓木倫大喝道:“呸，你這妖女如今才來與我套情麼？那已遲了！你如今就是要嫁給我，我也不想討你這個老婆！”牟世傑雖然不傷他，但聽了這番侮辱的言辭，亦是怒不可遏，拍馬上前喝道:“閉上你的烏嘴，在我面前，你逞什麼王子威風？”卓木倫冷笑道:“我並不是來搶你的老婆，卻氣你這小子不過。看槍！”牟世傑正要招架，忽地一支冷箭傳來，將他的坐騎斃。

卓木倫喝道:“我不佔你便宜，咱們就在馬下鋒！”跳下馬來，起鐵槍，向牟世傑便刺。牟世傑大喜，心裡想道:“你若在馬上鋒，你馬快槍重，我要擒你，只怕不易。如今你與我步戰，那正是求之不得！”卓木倫神力驚人，鐵槍一抖，呼呼帶風，沙飛石走，牟世傑心裡暗笑:“你只憑著幾斤蠻力，嚇得了難？”當下用了一招“玄鳥劃砂”劍光劃了一道圓弧，作勢取他中路。卓木倫喝聲:“來得好！”渾鐵槍向上一挑，硬砸他的長劍。

論到武功的妙，卓木倫自是望塵莫及，牟世傑正是要他如此，哈哈一笑，喝聲:”撒手！”劍鋒一轉，倏的變為“順水推舟”把劍放平，貼著槍，疾推過去，卓木倫若不撤手丟槍，五隻手指，準要給他割下。

換了別人，那是非束手就擒不可。哪知卓木倫卻是一股蠻勁，喝道:“我偏不撤手！”用力一繃，鐵槍彈起依然朝著牟世傑掃來。牟世傑這一招若然用實，固然可以把卓木倫五指削斷，但牟世傑不免也要挨他一下。牟世傑勝券在，卻怎肯與他拼命？當下一個盤龍繞步，收劍回身，再喝一聲:“你撤不撤手？”一招“白虹貫”徑刺過去，這一劍迅如電掣，從卓木淪無法招架的方位刺來，卓木倫這支渾鐵槍一丈多長，利於遠攻，難於近守，倘不拋槍逃命，牟世傑這一劍就能穿過他的小腹，要了他的命。

牟世傑是準備在他拋槍之後，追上去用劍尖點他的道，以牟世傑輕功之妙，卓木倫自是絕難脫逃，哪知卓木倫不識他這一招劍招的炒，仍然仗著一股蠻勁槍刺來，這一下倒教牟世傑為難了。牟世傑迫於形勢，不能傷他命，連剛才要削他手指那一招，用意都不過迫他丟槍而已，這一招穿心刺腹的殺手，當然更是不敢用實。

這麼一來，牟世傑縱有多少奇妙的劍招，也等於在“瞎子”面前賣。卓木倫不識厲害，又是一點也不怕死，見牟世傑急急換招，連連閃避，還道牟世傑是怕了他，樂得哈哈大笑。

牟世傑給他氣得七竅生煙，心道:“若不是看在你父親的份上，像你這樣的蠢貨，再多一百個也送了命。”但他雖然生氣，也還不能不按下怒火，一面與卓木倫纏鬥，一面盤算如何將卓木倫生擒。

史朝英指揮女兵，將卓木倫的兵馬切斷，正在戰之中，忽見旌旗飄揚，另一支女兵殺到，策馬當前的一位女將軍正是那貌奇醜的蓋天仙。

史朝英拍馬上前，著蓋天仙道:“蓋姐姐，你來得正好！”蓋天仙“啐”了一口道:“誰是你的姐姐？你把我的隱娘姐妞怎麼樣了？我不管你是公主或是盟主夫人，你傷了聶姐姐一眉，我就和你拼命！”蓋天仙的哥哥蓋天豪正在陣中，他是牟世傑的心腹副手，聽了妹妹這番言語，又驚又怒，趕過來喝道:“你這蠢丫頭胡說什麼，你要造反麼？你眼中還有沒有牟盟主和你哥哥？”蓋天仙道:“牟世傑薄倖無良，並不是個好人。他可以拋棄隱姐姐，我就不能反他麼？”蓋大仙抬眼望去，這時也看到了卓木倫和牟世傑正在惡戰，她一不做二不休，就向那邊衝去，叫道:“卓木倫你別驚慌，我來助你！哼，牟世傑你為什麼欺侮我的丈夫？”原來他們二人情投合，已是私訂終身。蓋天豪大怒道:“不識羞的丫頭，看刀！”兄妹倆竟在陣中大戰起來，牟世傑卻是不怒而喜，哈哈笑道:“原來蓋姑娘已做了王妃了，恭喜！恭喜！蓋大哥，你不可傷了令妹。”蓋天豪道:“謹遵盟主之命，我把這不懂事的丫頭生擒就是。”蓋天豪武功雖較妹妹高強，但要將她生擒，卻也是談何容易？卓木倫大叫道:“我才不怕他呢，天仙妹子，你也別慌，你這哥哥不顧兄妹之情，我把他的盟主一槍殺了，就過來要他好看！”牟世傑大笑道:“你要將我一槍殺了，只怕不容易吧？”牟世傑此時已想好了生擒卓木倫的戰術，卓木倫正自用足氣力，一槍刺來，牟世傑將青鋼劍一搭他的槍尖，輕輕一引，使出以巧降力的上乘功夫，把卓木倫的猛勁卸開。卓木倫衝前三步，險險跌倒，連忙站穩馬步，大怒喝道:“你這是什麼打法？我可沒有見過！”牟世傑笑道:“我就是這個打法，讓你開開眼界吧。”牟世傑展開以巧降力的打法，卓木倫空有一身氣力，卻是刺他不著，反而累得大汗淋漓。牟世傑正是要待他耗盡氣力之後、便即奪槍擒人。

再過一會，眼看卓木倫已是氣吁吁，就要支持不住，忽見一男一女，突然殺了到來，正是聶隱娘和方闢符。原來聶隱娘深蓋天仙對她的情份，雖然明知殺入陣中，危險之極，但卻還是來救她的丈夫。聶隱娘一來，方闢符當然也就跟著來了。

他們二人，一個是穿看牟世傑手下頭目的服怖，一個是作看史朝英侍女打扮，牟世傑的部下，只當他們是自己人，故而絲毫沒有攔阻。

牟世傑聽得背後金刃劈風之聲，一個盤龍繞步，閃開了方闢符的劍招，手中的青鋼劍仍然緊緊按著卓木他的長槍。卓木倫雖是天生神力，久戰之下，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被牟世傑施展以巧降力的上乘武功按著他的槍，只覺這杆長槍沉重如山，不住跟著牟世傑滴溜溜的轉了兩圈，眼看就要掌握不在，長槍脫手。

但牟世傑雖是閃開了方闢符的劍招，腳步移動，手上的勁道也不免鬆了兩分，聶隱娘搶了上來，一招“金針度劫”以巧鬥巧，“錚”的一聲，已是把牟世傑的劍尖銳起。卓木倫如釋重負，渾身輕鬆，仍是氣呼呼的不肯退下。聶隱娘道:“蓋姐姐打不過他的哥哥，你還不快去幫她？”卓木倫叫道:“姓牟的小子，今未見輸贏，改再跟你打過。”牟世傑橫劍當，嘆了口氣，說道:“隱娘，咱們當真免不了要干戈相見麼？”聶隱娘道:“這可全憑你了。方師兄，咱們走！”意思即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牟世傑不與他們為難，他們也但求離開此地。

史朝英叫道:“世傑，別忘了她是聶鋒的女兒！”牟世傑心中一凜，“今若是讓她突圍而去，他聶鋒領兵到來，我只有被迫和她爹爹打一場硬仗了。唉，當真要和官軍硬拼，只怕勝負難以預料！”思念及此，不由得又飛步追去。

卓木倫那支兵馬雖然已和蓋天仙的女兵會合，但還是不敵牟世傑的人多，方聶二人要向蓋天仙那邊衝去，不斷遭受攔阻。

不消片刻，牟世傑已是追上他們二人。

牟世傑一招“白虹貫”劍光閃爍，似是向聶隱娘刺來，使到一半，卻忽地中途一轉，改了方向，突襲方闢符的要害，方闢符橫劍一封，“當”的一聲，被牟世傑使了“粘”字訣，將他的長劍引出外門，驀地伸出左掌，就來抓方闢符的琵琶骨。

聶隱娘運劍如風，“玉女投梭”

“妙解連環”

“大漠孤煙”

“長河落”一連幾招妙的劍招，迫得牟世傑只有放開了方闢符的長劍，先化解聶隱孃的劍招。

牟世傑見著聶隱娘與方闢符井肩應敵，又妒又恨，一咬牙，心道，“你既要捨命護這小子，只有連你也不放過了。”青鋼劍劃了一道圓孤，用上了內家真力，猛的削出，把方聶二人兩柄長劍同時盪開。劍尖晃動，倏的指到了聶隱孃的肩井。

方闢符雙睛火赤，大喝一聲，長劍掄圓，當作大刀來使，一招“獨劈華山”朝著牟世傑摟頭便砍。這一招以劍作刀的招數——是他師兄鐵奘勒所創的獨門劍法，威猛無恃。牟世傑武功雖是遠勝於他，卻也不敢輕敵，當下只好放鬆了聶隱娘，輕移劍鋒，使了一招“夜叉探海”力透劍尖，搭上了方闢符的長劍，一翻一絞，消了他那股猛勁，也就破了他那招“獨劈華山”牟世傑正要趁他身形未穩，刺他道，聶隱娘又已揮劍攻來。牟世傑見他們彼此捨命救護對方，妒意更熾，恨不得一劍殺了方闢符，再把聶隱娘俘虜過來。一劍狠過一劍，哪還肯手下留情。

方聶二人同出一師，無須事先說好，臨陣禦敵，已是心意相通，劍法使將出來，自然能夠配合得絲絲入扣。方闢符以剛猛的劍法抵擋牟世傑的正面進攻，聶隱娘則以輕靈翔動的陰柔劍法，從旁側襲，牟世傑雖然不再手下留情，卻也奈何他們不了。

史朝英拍馬趕來，嬌聲笑道:“聶大小姐，可是嫌我怠慢你麼，怎的就要走了？我還要留你喝一杯喜酒呢！”呼的一聲，拋出了一件網狀的兵器，名為“錦雲兜”是以鋼絲織成的網，裝有無數倒鉤，用以擒人最妙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