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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7阿克港的玫瑰(一)風聲夾雜著寒冷,幾顆
星沖刷出孤寂的天穹,月亮如擱淺的帆船墜入海灣,在墨
大海與藏藍宇宙之間唯有星星燈火點綴出漆黑的陸地。阿克城的港灣裡,一艘艘風帆巨獸正靠岸酣睡,等待碼頭上的奴工們來來回回將沉重的貨箱送入它們的腹中。水手們的嘟囔不時被軍官的呵斥打斷,而後又悄悄響起,彷彿有千百隻螃蟹正在沙灘上遷徙。
這景象如同是回到了波拿巴他們離開的那一夜。羅絲心想著,扣緊自己的大衣。也許波拿巴他們真的回到了法國,也許…但願祖國保佑她的雄鷹。她騎馬走在山路,山下的大海呼喚她一次次眺望,好似那艘記憶裡的孤舟會隨時出現於海面之上。她再次看向無垠的黑暗,卻只有吹自希俄斯的冷風理亂她的長髮。
形勢是在何時急轉直下的,遠征以來的一切挫折在這位冷豔美人的腦海裡轉。東方號爆炸殘留的碎片至今依舊在尼羅河口不時浮現,雅法城的病患因過度嘔吐而失去血
的面龐,以及此處…阿克港,它比預想中的更加屹立不倒,那臨海聳立的高大箭塔無聲嘲
著十字軍的後裔們,笑看他們的指揮官——那個曾攻克土倫「小直布羅陀」要
的天才——只能整
整夜地眺望自己偉岸的城牆,卻毫無作為,而他在軍校裡的同窗好友則協助土耳其人修建起一座座新的堡壘,把繳獲自法軍的榴彈炮對準城外的同胞。幾個月後,筋疲力盡的軍團離開黎凡特海岸,醫生用鴉片結果那些難以救治的傷員。遠征軍的失敗已經註定,即便是阿布基爾灣的大捷也不能扭轉這一切,因為自法國本土向亞歷山大港的全部運輸基本都已斷絕。而當拿破崙與一行高級將領潛逃回法蘭西時,留在埃及的萬餘名士兵便只能聽天由命了。
漫長的談判最終換來了一線生機,英國人同意收留他們的對手,以免他們被異教徒的大軍屠戮殆盡。然而皇家海軍也無法提供遠征軍龐大的給養開銷,因此供應糧食的希望,便又回到了奧斯曼人身上,確切地說,是西頓省的帕夏,也就是阿克城的統治者艾哈邁德·傑扎爾。如果能與他達成和解,那麼法國遠征軍就能順利脫困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任務。所有人都知道,沒人能夠在與「貝都因屠夫」為敵之後還從他手中祈求到幫助,對於彈盡糧絕的遠征軍來說更是如此。
這便是她,被譽為「炮兵玫瑰」的法蘭西聖女,羅絲·德·博蒙特來到此地的原因。作為最後堅持留下的法軍高級將領,她要為士兵再一次向阿克城發起「進攻」,替他們結束這部長征記。
「將軍,您還好嗎?」耳畔傳來少女的關切。
「我沒事,歐斯卡,我只是在思考與帕夏的談判…」羅絲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少女騎手,她藍寶石般的眼睛閃著星光,憂鬱而美麗如阿爾勒的花,銀亮的
甲騎兵鎧凸顯出女孩完美身材同時又增添了幾分英氣。她是個多麼勇敢的孩子啊,羅絲不
回想起金字塔下的大戰,她永遠記得那道銀
閃電是如何殺得馬穆魯克們慘叫連連的,她也記得在拿破崙和德賽他們無法勸她一同離開時,是這位女孩站出來宣佈自己要留下保護將軍的安全的。而這次出使阿克城,也是她堅持一同跟來,陪自己度過一路上的種種乏味時光,驅走那些心懷歹意的遊牧民。
我多希望你能膽怯些,和他們一起離開,歐斯卡。
「將軍,請問您覺得…明天的談判我們能否一帆風順呢?」
「。………」
「將軍…?」
「什麼…啊抱歉歐斯卡,我還沒有什麼頭緒…不知道你的看法如何?」
「我聽說帕夏會說一口利的法語,也曾經接納了法國的顧問,這或許意味著他樂於同法國人打
道。也許他也願意聽聽我們合理的請求。」
「希望如此,願法蘭西保佑她的女兒們。」
「是的,我們還是先進城找地方休息吧將軍,明天還有硬仗要打呢。」我應該命令你回去,哪怕是被英國人帶走,我為什麼當初不能更絕情一點,歐斯卡…後回想起這一夜時,羅絲總是會如此自責,但在那時候,她們只是祈禱著希望走入灰暗的聖拉扎魯斯門,等待著那個聲名狼藉的帕夏接見。
第二的天氣似乎好轉了些許,陽光播撒在古城的大街小巷,來自從亞速海到蘇丹趕來的商販藝人們一大早便從港口湧進城市,賣力地兜售美夢和奇蹟,養尊處優的貴婦人與巴依則在中午堪堪醒來,吃過午飯後直奔哈馬姆打發時光。而衛兵告訴羅絲與歐斯卡帕夏要到傍晚才會接見來客,因此兩人還有時光閒逛一會兒城內的巴扎,在面紗的偽裝下享受異域的美味與黎巴
店主的好客。
「帕夏現在的身體不太好,這也影響了他的脾氣,」帕夏的官邸宛如宮,領路的僕人帶她們七拐八拐,最終走到了一扇大門前說到,「我只能祝您好運,遠道而來的女士。」
「謝你,先生。歐斯卡,不要忘記我們的任務。」
「遵命,將軍。」衛兵推開大門,將奢華無度的內庭呈現於二人面前,彷彿一千零一夜裡的世界。有窗稜的地方都被金漆細刻出星空的層疊紋理,而無窗的牆壁上則蓋滿了花繽紛的掛毯,儼然波斯沙阿的壁畫長廊,廳堂周遭分列碼放著各式閃亮的鎧甲與刀劍,蒙著手與臉的切爾克斯女奴身著金織錦,跪坐在金雕玉琢的孔雀立柱兩側,手捧半透明的水晶果盒等待為帷帳背後的影子獻上巴克拉瓦,並把一座銀質的小梯子放在
腳。而在廳堂中央的,則是一幕深紅的絲質帷帳圍裹的長
,阻擋來客窺視主人的面貌。
「尊敬的帕夏,西頓的雄獅,請容許我向您進言,」羅絲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把右手放在自己豐滿的前,說出略帶生硬的外
詞句,「我,法蘭西埃及軍團的代理司令,羅絲·德·博蒙特准將,向您發出和平的呼喚。」帷帳被推開一道縫,緩緩探出一杆煙槍,一股雲煙趁著這絲空隙溜出來,帶出一個沙啞的聲音:「…告訴我將軍,你的那些士兵死的時候,眼裡閃爍的是恐懼,還是絕望?」
「他們與您的勇士一樣,因自己為信仰犧牲而到光榮,正直的加齊。」羅絲微微提高了語調,「而今真主已將和平的鑰匙
予您手,我軍願意放回全部的戰俘,作為
換,希望您可以為我軍撤離提供所需的淡水與食物。」海港的晚風吹過稜窗,裹挾著羅絲成
優雅的嗓音,在帕夏的宮廷中泛起迴響,換來的卻是持續了半分鐘的沉默。那個帷帳後的陰影緩慢地坐起身子:「在馬穆魯克的眼裡,乞降並不能算得上是一種和平,將軍…」
「您還可以挽救那些還在聖地與埃及忍飢挨餓的傷員,他們都是您忠誠的士兵啊!」歐斯卡急迫地喊到。
「…忠誠的只有獵犬,而獵犬的生死也只能由主人決定,慈悲的小姐。」那陰影站起身來,帷帳兩旁的女奴隸小心翼翼地拉動紗簾,直到她們的主人完全出現在兩位聖女的面前。羅絲微微抬起頭掃視來客,只見他身形高大,歪戴一頂三尾高帽,黝黑瘦削的面龐上埋著一對深陷的眼窩,面頰上的皺紋成一團,浮現遙遠歲月遺存的道道傷疤。一對八字鬍像是兩把黑
短劍,平直地架在他難辨血
的薄
上,而他下巴一圈的山羊鬍卻是潔白的,如同正午豔陽下的阿克城牆。
他的右手端著銀亮的煙槍,左手按住間黃金鑲飾的刀柄,整個人像一隻華麗乾枯的暮獅,以疲憊傲慢的神
拖行這具被縱慾與毒癮所摧毀的武士之軀。
他踱步走向羅絲,一言不發地檢視著低頭跪地的聖女,最終停在她面前幽然道:「…法國人總是會高看自己的位置。讓我提醒你,將軍,我在阿克城可以死掉三個人、五個人乃至十個人,去換一個法國士兵的命,因為有整個帝國在為我收集刺刀,而你們不過是沙中的孤獸,只能在烈下絕望地覆滅…」他故意壓低嗓音,把每一個字咬的用力,「現在,你不如再想想,和平的籌碼是什麼。」
「…惡魔,你難道沒有憐憫嗎!」歐斯卡咬牙切齒地說到,但羅絲只是一個眼神便讓憤怒的少女安靜下來。
我們現在沒有選擇,歐斯卡,我們必須為全軍將士爭取生機。羅絲的眼神明澈如海,但歐斯卡看到的只有隱忍的苦澀,少女低下頭去,努力下喉中的恨意。
傑扎爾的嘴角微微動一下。他走向歐斯卡,用手中的煙槍垂向少女的耳邊,忽然,捲起風聲的銀煙桿啪的一聲打在女孩纖細的
上,歐斯卡慘叫一聲趴倒在地。「…我不知道雅法城的屠夫有什麼資格向另一個屠夫宣講憐憫,噁心的娼
…自從你們的軍靴踏入聖地的每一天開始,你們都與憐憫毫無關聯…」他俯下身子,深
一口煙,把腥熱的灰霧吹向歐斯卡白
的臉蛋,「說吧,小姑娘,你可還記得那些被你們趕進大海的俘虜,他們最後的哀嚎是什麼?你可否記得他們每個人的眼睛?」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