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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係。對他而言,只有同之間那種相濡以沫的慾望或
忌,才真正直搗殖民與被殖民者之間相互擬仿(mimicry)②的情意結。誰是施
者,誰是受
者,耐人尋味。《惑鄉之人》也是一部具有鬼魅
彩的小說。真實與靈異此消彼長,與小說裡電影作為一種魅幻的媒介互為表裡。
至此,我們不難看出郭強生經營同志題材的野心。他一方面呈現當代、跨國同志眾生相,一方面從歷史的縱深裡,發掘湮沒深處的記憶。當年以《作伴》《傷心時不要跳舞》知名的青年作家儘管異愛情寫起來得心應手,但下筆似乎難逃啼笑因緣的公式。閱讀《夜行之子》《惑鄉之人》這樣的小說,我們陡然
覺作家現在有了年紀,有了懺情的衝動。他的故事誇張豔異之餘,每每
無可奈何的淒涼。他不僅訴說熾熱的愛情,更冷眼看待愛情的苦果。荒謬與虛無瀰漫在他的字裡行間。隱隱之間,我們
覺這是“傷心”之人的故事,彷彿一切的一切不足為外人道矣。
*也許正是這樣“傷心”的著書情懷,促使郭強生短短几年又寫出另一本長篇小說《斷代》吧。不論就風格、人物,以及情節安排而言,《斷代》都更上一層樓。《夜行之子》儘管已經打造了他同志三書陰鬱的基調,畢竟是片段組合,難以刻畫人物內心轉折深度。《惑鄉之人》雖有龐大的歷史向度,而且獲得大獎(金鼎獎)的肯定,卻過於鋪陳主題和線索,寓言大過一切。在《斷代》裡,郭強生選擇有所不為。他仍然要訴說一則——不,三則——動聽的故事,但選擇聚焦在特定人物上。他也不再汲汲於《惑鄉之人》式的歷史敘事,但對時間、生命
逝的省思,反而更勝以往。
《斷代》的主人翁小鍾曾是名民歌手,轉任音樂製作人。小鍾也是愛滋病陽帶原者。早在高中時期,小鍾在懵懂的情況下被同學姚誘惑了。小鍾暗戀姚,後者卻難以捉摸,而且男女通吃。多年以後兩人重逢,一切不堪回首。有病在身的小鍾萬念俱灰,而姚婚姻幸福,而且貴為“國會”要員。但事實果真如此麼?
與此同時,臺北七條通裡一個破落的同志酒吧發生異象。老闆老七突然中風,酒吧里人鬼雜。小說另外介紹超商收銀員阿龍的故事。阿龍愛戀風塵女子小閔,但是對同志酒吧的風風雨雨保持興趣,陰錯陽差地捲入老七中風的意外裡……
如果讀者覺得這三條線索已經十分複雜,這還是故事的梗概而已。各個線索又延伸出副線索,其中人物相互錯,形成一個信不信由你的情節網絡,環環相扣,頗有推理小說的趣味。郭強生喜歡說故事,由此可見一斑。識者或要認為郭的故事似乎太過傳奇,但我們不妨從另一個方向思考。用郭強生的話來說,“我需要愛情故事——這不過是我求生的本能,無須逃脫。”戀一個人的折磨不是來自得不到,而是因為說不出,不斷自語,害怕兩人之間不再有故事。符號大師把愛情變成了語意,語意變成了文本,又將文本轉成了系統,只因終有一個說不出的故事而已。
——《夜行之子》③,頁九二愛情何以必須以故事般的方式演繹?就他的作品看來,有一種愛情如此“一言難盡”,以致只能以最迂迴的方式說出。或者說愛情力量如此神秘,不正如故事般地難以置信?或更存在主義式的,不論多麼驚天動地的愛情,一旦說出口,也不過就是故事,或“故”事罷了。
在《斷代》裡,郭強生儼然有意將他的故事更加自我化。儘管表面情節繁複,他最終要處理的是筆下人物如何面對自己的過去——甚或是前世。小說的標題《斷代》顧名思義,已經點出時間的“惘惘的威脅”。以第一人稱出現的小鍾儼然是敘事者的分身。小鍾自知來無多,回顧前半生跌跌撞撞的冒險,只有滿目瘡痍的喟嘆——一切都要過去了。檢索往事,他理解高中那年一場羞辱的
邂逅,竟是此生最刻骨銘心的愛的啟蒙。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慾是痛苦和
惘的
源,也是敘事的起點。
但小說真正的關鍵人物是姚。相對於小鍾,姚周旋在同與異
世界、執政黨與反對黨,還有上
與底層社會間,是個謎樣的人物。他一樣難以告別過去,也以最
烈甚至扭曲的方式找尋和解之道。姚是強勢的,但在慾望深處,他卻有難言之“癮”。小說最後,故事急轉直下,姚竟然和所有線索都沾上瓜葛。如果時光倒
,小鍾與姚未必不能成為伴侶。然而俱往矣。小鍾和姚不僅分道揚鑣,也就要人鬼殊途。
就此我們回到郭強生一九八七年的《作伴》,那青年作家初試啼聲之作。故事中的主人翁無不帶有阿多尼斯(adonis)美少年的雙丰采,而當時的少年果然不識愁滋味。一切的羅曼蒂克不過是有情的呢喃。然而就著二?一五年的《斷代》往回看,我們有了後見之明。原來《作伴》那樣清麗的文字是
後悲傷敘事的前奏,而那些美少年註定要在情場打滾,成為難以超生的孤魂野鬼。回首三十年來的創作之路,有如前世與今生的碰撞,難怪郭強生覺得不勝滄桑了。
*現代中國文學對同志題材的描寫可以追溯到五四時代。葉鼎洛(一八九七——一九五八)的《男友》(一九二七)寫一個男教員和男學生之間的曖昧情愫,既真切又傷。廬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