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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時間多不見人影,還是習慣去找原來已升上高二的那些老同學。發育的年齡,一兩歲之差,身量體型就已從男孩轉男人了。此人在班上格外顯老,一半是因他那已厚實起來的肩膀肌,一方面也由於那點留級生的自尊,在小高一面前愛裝老成。但是任誰都看得出姚的尷尬處境,班導師從不掩飾對他的不耐,特別愛拿他開刀來殺雞儆猴:“留級一次還不夠嗎不想讀就去高工高職你們若不是那塊料也不必受聯考的苦幹脆回南部做學徒……”被罰站的姚立在黑板旁,一身中華商場定做的泛白窄版卡其服,小喇叭褲管尖頭皮鞋,沒一樣合校規,竟然臉上總能出現懺悔的悲傷,讓人分不清真假。下了課,其他同學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避開不去打擾。我的座位就在姚旁邊,平常互動雖也不多,但碰到這種情況,我總會等姚回到座位時,默默把自己上一堂課的筆記放在他桌上。

很多中南部的孩子都來擠北部的高中聯考,姚也是那種早早北上求學的外宿生。可想而知,家鄉父老多開心他考上了北部的明星高中。那表情也許不是裝出來的。看見沒開燈的教室裡的那傢伙,不用猜也知他欠了多篇作文。

學期就快結束了,那人正在拼了命補作業。過了這學期,高二開學大家就要重新分組分班。我選了社會組,當教員的父親並沒有反對,覺得將來若能考上個什麼特考擔任公職也是不錯。重理工的年代,社會組同學鐵定是不會留在原班級了。站在教室外,想到過去這一年,好像也沒有特別的回憶。

若真要說,可能就是姓姚的這個留級生吧?出於同儕的關心,我常會注意姚的成績究竟有沒有起,奇怪他每天都在忙什麼,怎麼作業永遠缺被罰?

因為他的漫不經心,因為他兩天不刮就要被教官警告的鬍渣,因為他那張滿了球鞋運動褲漫畫作業簿參考書的課桌椅,都讓我無法忽視姚的存在。

姚慣把東西留在學校不帶回家,外地生沒有自己的家。一個學期下來,他的雜物持續膨脹,多了雨傘泳褲汗衫籃球與工藝課的木工作業,頗為可觀。有的在課桌椅的屜裡,有的藏在座位底下,或掛在椅背上,猛一看像是有某個漢,趁放學後教室無人偷偷溜進來築起了克難的巢。

發現有人走到身邊,姚沒停筆,匆忙看了我一眼。

“喀喀喀,我完蛋了,今天補不出來我國文要被當了!”那傢伙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好心情,讓我吃了一驚。

“你怎麼還沒回家?”

“剛剛社團練完。”那傢伙停下筆。

“讓我看你的吉他。”他說。

沒想到接過吉他姚就行雲水撥彈起來了,金克洛契《瓶中歲月》①的前奏。只彈了前奏,唱的部分要出現的時候他就停了,把吉他還回我手上。

“我破鑼嗓子。”那人道。

兩人接下來並不談。我也沒打算走,對方也不介意有人一直在旁邊看他鬼畫符。校園變得好安靜,剛剛姚彈過的那段旋律彷彿一直還飄在空氣中。突然覺得這景象有趣,我想象著自己也是離家的學生,和姚是室友,我們常常晚上就像現在這樣,窩在我們共同租來的小房間裡。

室友,多麼新鮮的名詞。不是同學,不是兄弟,就是室友。在家裡排行老大的我,底下兩個弟妹,一個國中,另一個才國小。回到家裡對弟妹最常出口的一句話就是:“出去啦!不要隨便進我房間!”但是那一天的黃昏,和姚這樣自然地獨處在教室的角落,一個假裝的房間,我第一次發現到,男生在一塊兒不一定就得成群結夥吃冰打球。

“你唱歌給我聽。”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你唱歌應該很好聽。”

“為什麼?”

“因為你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啊!”那傢伙並不抬頭,翻起作文簿算算到底寫了幾頁,又再繼續振筆疾書。

“怎麼樣叫說話聲音很好聽?”

“嗯……就是,睡覺前聽的話會很舒服的那種。”

“喔,你意思是說,像李季準那種午夜電臺的播音員嗎?”也不懂這句話哪裡好笑,竟惹得那傢伙先是撲哧一聲,接著一發不可收拾:“哈哈哈——對對,哈哈哈,就像那樣。”平常只見姚愛擺一張酷臉,要不歪著嘴角笑得頂門。原來那人大笑起來是這樣的。他這樣開朗的笑容很好看,我也跟著笑了。

★姚的長相稱不上帥,至少在當年還剃著平頭,土氣未脫的時期,他不會是讓人一眼留下深刻印象的那型。五官比例中鼻子有點嫌大,一臉青痘被擠得紅瘡瘡的,那口整齊的白牙齒恐怕是他最大的加分。但是他的笑聲讓人覺得很溫暖,平吊兒郎當的留級生其實一點也不頑劣。眼前的姚幾乎可以說是一種人的組合了,一個還帶著童心的,十八歲的,男人。

只有兩人獨處的當下,那傢伙彷彿變了一個人。果真就為他唱完了那首《瓶中歲月》。姚要我再唱一首,說是這樣寫作業才不無聊。但是這回姚沒有安靜地聽歌,我一面唱,姚一面話跟我聊起天。

“ㄟ②我跟你說,我前幾天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姚的語氣平淡低緩,頓挫中和吉他的絃音巧妙呼應著,有一種奇特的溫柔。我等對方繼續開口。

“晚上差不多快十二點了——啊?我也忘了我那天在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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