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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大獲全勝、士氣高昂的楚軍,本就因慘烈連敗而惴惴不安張耳軍,在城中見己方深陷包圍,紛痛苦不堪。
張耳亦是神緒緊張,夜夜難寐,嘴上很快生了好些個燎泡,每一戳破,就叫他鑽心的疼。
最讓張耳不安的,還是由出了名的暴戾急躁的項羽所領的這支楚軍,竟不僅於速戰的野戰,還出奇的耐心。
自將此城重重包圍後,項羽就似換了個人似的,一次強攻也未曾發起,只安安靜靜地在這堵著,端的是氣定神閒。
八月未央,九月授衣。
一晃眼,就過去了整整兩個月。
張耳實在不解。
怎楚軍始終一動不動,耐心如此之好?
局勢與想象中的大相徑庭,越發焦躁的張耳不得而知的是,他滿心以為還安然無恙的趙地,實則已在他被圍困於臨淄城的這二月中,淪陷於韓信之手。
距靈璧開拔那,僅過去半年不到的功夫,卻已輕易奪回大半齊地、折損滿打滿算也不過三萬人,魏趙二地也讓韓信軍橫掃攻佔……
毫不自知的臨淄,已成一座孤城。
面對能力平庸,愚蠢地困守孤城,連自己遲早將兵盡糧絕這點也不知的對手,項羽心知只需靜靜等待,很快就可收割戰果。
自然不必著急。
就在九月月末,糧草逐漸見底,張耳快坐不住的時候,呂布照樣只領著他那二千騎兵,忽然來到了臨淄城外的楚軍駐地。
時隔數月,突然見著呂將軍,楚營上下皆暗吃一驚,讓路的動作卻毫不遲疑。
呂布一句話還沒出口,就見眼前這黑壓壓的一片楚兵“倏”一下,齊刷刷地分成兩邊,自動自覺地讓出了一條寬敞通道。
呂布一挑眉,滿意地揚了揚嘴角。
——真該讓那沒眼的周蘭來學學。
玉獅就如背上騎士,昂首地來到主帳前,才垂下長頸,讓呂布翻身躍下。
有王令在前擺著,呂布一路暢通無阻,大步星地入了帳,正闖入項羽與范增議事中途。
眾所周知,得無通報即可入帳這一特權者,全軍上下唯有呂布一人。
因而他人未至,二人已止了話,不約而同地循著腳步聲看去。
呂布近前後,眨了眨眼,從容一拱手作禮,就麻溜地到老位置上坐下了。
按著禮數,臣下見主君,應行屈膝下跪之禮。
然呂布雖被那嘮叨老哥強過這些規矩,卻一直揣著明白裝糊塗,從來不去遵守,故作一風風火火的直率莽夫,回回都是草草拱手就坐。
他可是做慣一勢之主的人,縱為報仇雪恨,不得不暫且屈居憨子之下,卻哪兒肯動輒行那大禮!
呂布一如既往的失禮於大王,但不論是笑容滿面的范增,還是無意識地微彎了角的項羽,都絲毫不覺有何不妥之處。
目光終又能在往常的地方捕捉到那悉的鮮豔雉雞尾翎,看著它隨主人神氣十足地一晃一晃,項羽
角彎起的弧度,也越發明顯。
呂布渾然不知這憨王正一聲不吭地盯著他頭頂上那倆翎羽瞧,就莫名得了范增開口一讚:“奉先奔波勞苦,何不先回帳歇歇,再來面見大王?”他勞苦甚麼?
呂布眼底略過一抹茫然,卻不好直白反問。
他眼珠一轉,索順水推舟地謙了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何來勞苦一說!”此言一出,范增心中更是
嘆。
不居功,不貪名,奉先果真至為忠勇。
勾心鬥角,爭奪功績,是為人之常情。
就連直心眼如龍且,也免不了此俗:偶會為多爭功而不願用策,凡事強以力破,就為憑武勇多得破敵之數,好他求賞。
奉先卻非如此。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糧草兵源為遠征軍心之依託,確保其無恙之重要程度,自是不言而喻。
然知此者多,真正願舍了衝鋒陷陣、爭取戰功的機會,親自前去行那吃力不討好的護送甬道之職的將才,卻是絕無僅有。
若非是副將周蘭來報,還是肩負由關中輸送糧草之責的諸位連敖,或是受奉先之託北征趙地的韓信,都曾於軍報中對奉先主動領二千輕騎護衛甬道、期間全殲彭越軍之功績讚不絕口,大書特書……
他們怕是至今都不會知曉,那被源源不斷地送至前線處、讓眾軍無後顧之憂的兵糧,竟滿是奉先深藏之功。
也正因奉先高瞻遠矚,定略別具一格,憑龍淵劍令韓信北征,方有今完勝的局面。
呂布對那些個兔崽子自作主張地揹著他所幹的好事一無所知,始終只以為自己難得發了善心,想著不久後就要腳底抹油這茬,才給這好命的憨子幹了回累而不討好的差使。
見這範老頭兒關懷自己,他愣了愣後,權當對方隨嘴客套,倒未往心上去。
項羽的視線已默默從那惹眼的雉雞尾翎處下移,落在愛將那輪廓深刻、英氣的俊美側臉上,忽開口道:“奉先忽至,可有要事?”
“無甚要事。”呂布以目光將項羽從頭到腳掃了幾回,確保這霸王活蹦亂跳,沒缺胳膊斷腿後,才隨口道:“聽聞大王於臨淄處與張賊舊持不下,布方冒昧前來一探,看能否助大王一臂之力。”他在朝歌城歇了小半個月後,唯恐又有宵小乘隙而入,索又抄起兵器,沿著糧道巡視去了。
只不知陳餘究竟去了哪兒,一直銷聲匿跡,除些餓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