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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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勤看着他的背影,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滴滴都滴在了地上。並不是傷應元三的離去,而是應元三的話,又把她帶入了痛苦殘酷的現實裏。本來她是決心不再去想這件事情的,可是現在她卻不得不去想它了!

其實她又有什麼能力不去想它,在情上來説,她只是一個柔弱的女人。有人説,女人是為了情而生存的,這句話如細思之,確也有它的理由。

江雪勤也好,丁裳也好,一任你是多麼了不起的少年俠客,在情這一方面來説,一樣是一個弱者。任何人如果選擇了這個敵人,那他結果必定是會要落敗的。

她勉強把心定了定,暗忖道:“原來丁裳是為了這個恨我啊!唉!丁裳你也太不必了,我已經夠可憐了!”她暗暗想着那一晚上,自己曾用話暗探了一下照夕,似乎照夕對她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情,也許真如方才那應元三所説,照夕對丁裳,是很冷淡的。

這麼想着,她內心似乎舒暢了一些,雖然她已認為自己是沒有什麼希望,可是她們女人都是一樣的,哪怕是自己丟下的東西,也不願人家去拾起來,更何況是她內心深深愛的…

她慢慢地往前走着,小蠻靴踐踏着地上的枯葉,吱吱喳喳地響着,月如銀,很冷,四周的瓦爍裏,蟋蟀也在叫着…

月亮把她窈窕的影子,拉得更長了,她真想趴在地上大哭一場,如果哭能夠解決事情的話…

她覺得眼睛酸酸的,想到未來,她腦中不時重複問自己道:“我該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呢?”一方面是丰神俊儀的管照夕,他那看來似乎已清瘦的面頰,那像當空寒星似的一雙眸子,沉鬱憂愁地嘆息之聲,唉!多麼能把一個人的情,完全消蝕啊!對他的覺,那是自卑、自憐;或是高攀,他永遠像是穹蒼裏閃爍着最明亮的一顆寒星,給人的覺是羨慕與憐憫。你似乎覺得它太孤獨、太可憐,可是是你卻不配去藉它…

這調調兒,正合上李後主的那首《相見歡》:“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她想到了那多情固執的管照夕,真是嘆一陣,恨一陣,嘆造化人,恨情郎軟弱,她緊咬玉齒,憤憤地想道:“江山無限,大地至廣,如能和他比翼天涯,又何嘗不樂?偏偏他又為了顧全仁義道德,什麼是‘仁義’?什麼又是‘道德’?呸!你們這些紙老虎,假虛偽…

想到恨處,淚珠點點滑腮而下,説來可笑,她本來一向看重道德仁義的,甚至是它們忠實的信徒,她也曾去恥笑過那些失節的女人,也曾憤恨過那些不顧道義之徒,可是等事情臨到她自己的頭上時,她卻失去了理智。

可是她所憤恨的只是狹義的、不平的、虛偽的道德束縛;而不是人人自內心敬服的仁義道德。因為前者是“紙老虎”只是道德的幌子,而後者才是至大至剛,人人需敬守的準則,這兩者是不可混為一談的。

江雪勤…這個淡裝的少*婦,徘徊在思想線上,她恨管照夕,恨他太軟弱。其實對方較她更痛苦,只是他們的人生哲學不同,在照夕認為堅忍才是最高的美德,和江雪勤的追尋至上,卻是背道而馳,那是兩個極端,不幸他們合在了一塊,真不敢預料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結局。

江雪勤漫步在月夜之下,她惆悵、她悲傷,那是一種極難排遣的覺。

另一方面,她又看見了高趴在楠木長榻上,身受重傷的丈夫,老實説,她對他的情很淡的。那是施捨,一個靠施捨來過子的人,是很可憐的。

可是不可否認,楚少秋是愛她的,不管他為人如何陰險毒辣,可是他對自己的情意,卻是很真切的。如今他為照夕重傷至此,又何嘗不是為了自己。

江雪勤想到此,不又油然生出了些愧疚的覺,她苦笑了笑,暗忖道:“我還是等他傷好了,再…總之!楚少秋,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就是到此為止了。”她噙着淚,慢慢地往回家路上踱着,腦子裏繼續想道:“管照夕要是肯,我就跟着他走;他要是不肯,我就一個人跑,反正天涯海角,我一個人也不怕餓着了。就像當初師父一樣的,她老家一個人在新疆住了幾十年,還不是好?也沒聽説過她愛了誰?”這麼想着,不愈發覺得自己師父,確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

其實冷魂兒向枝梅早年的傷心往事,以後顛沛離之苦,又怎是她所能想到的。

她就這麼一路上昏昏沉沉地想着,不知不覺到了楚家大門,當時縱身而入,先到前面書房,看了看楚少秋,見他已睡着了。

燈光映着他那張青白的臉,現出他那凸出的兩腮,兩道垂搭的眉,雖是病中,亦顯得十分猙獰。在平還不覺得他如此難看;可是這時仔細端詳起來,愈覺其面目可憎。他那凸出的一雙瞳子,在睜開時佈滿了紅絲,閉起時卻現出青的筋,江雪勤不呆呆徵在他的牀前,她像是大夢初醒似的,自己問自己道:“奇怪,我怎會嫁給了他?怎麼會呢?”

“我對他並沒有情啊!可是我怎會嫁給他呢?這莫非就是姻緣前定麼?”她立在榻前,良久良久,直到眼淚從她臉上滑下來,才不驚覺地輕嘆了一聲,用手背把臉上的淚痕擦了擦,暗想道:“我真傻,要是人醒了,看見我這身打扮,不知又如何疑心我了。”她放輕了腳步,一步步向屋外走去,誰知才走了幾步,卻聽見一聲:“站住!”雪勤猛然回過身來,卻見楚少秋正自睜着一雙眸子,怒視着自己,她不由吃了一驚,才知原來他並沒有睡着,不由笑了笑道:“你還沒有睡着麼?”他獰笑了一聲道:“你上哪去了?剛才我叫了半天。”雪勤賠笑道:“有一個人約我去比武,很是無聊,我已打發她走了。”她皺了一下眉道:“你的傷勢好些了沒有?”楚少秋忽然狂笑了一聲,可是馬上為一陣咳嗽和疾之聲代替。雪勤不由吃了一驚,她擔心地偎近牀前,吃驚地道:“你…你怎麼了?”楚少秋咳了半天,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指着她冷笑道:“你也不要再騙我了…你上哪裏去我都知道…你是看我這傷好不了了是不是?”他掙扎着坐起,雙目赤紅,那隻顫抖的手,仍然指着雪勤抖動不已。

雪勤一陣心酸,差一點兒下淚來,她嘆道:“少秋!你不能這麼説我,我並沒有作對不起你的事…你怎能…”楚少秋哈哈大笑了兩聲,那起伏有脯,顯示他確實是受了重傷,他緊緊咬着牙齒道:“你胡説!你…你現在想謀害我是不是?哈…告訴你,我不會死,我永遠不會死…”他疾着道:“江雪勤!你這婦…我告訴你,只要我活一天,你就是我楚少秋的女人,你不要想…”

“那姓管的小子…你們不要想…”雪勤忍着滿腔的悽楚,轉身就跑,可是一聲可怕的尖叱:“回來!”接着有重物墜地之聲,把她嚇了一跳。她猛然回過身子,卻見楚少秋身形前翻,他襟上沾滿了鮮血,邊也沾滿了血跡,雪勤不由嚇了一跳。

她趕快跑過去,把他抱上牀,一時急得淚如雨下,她泣着道:“你…你這是何苦,我並沒有作什麼呀!你難道不想活了?你…”她説着一時悲泣了起來,楚少秋仰卧牀上,他一隻手緊緊握住雪勤的膀子,半天,他才睜開了眼睛,他嘿嘿地獰笑着,臉真是嚇人。

江雪勤用枕旁的白綢汗巾,小心地把他臉上的血擦乾淨。

楚少秋口中沙啞地道:“水…拿水來!”雪勤答應了一聲,她想去桌子上拿水,可是楚少秋抓住她不放,她淚道:“你放手…呀!”楚少秋獰笑着看了看她一眼,才鬆開了手,雪勤過去用瓷壺倒了一杯水,小心地送到他面前。忽然楚少秋掄起一掌,把那杯子打到壁角,摔了個粉碎,江雪勤不由嚇得後退了一步,她睜大眼睛,不解地道:“你…你瘋了麼?”楚少秋霍地翻身坐起,他緊緊抓住她兩隻手,用力着,他獰笑道:“果然不錯…果然不錯,你好狠的心…”雪勤本可把他掙開,可是目睹着他傷重至此,卻是於心不忍,她驚慌失措地道:“我怎麼…了?你…簡直是變了!”楚少秋厲聲道:“不錯,我是變了,好賤人,你想害死我,你想害死我,你好狠的心…”雪勤有些莫名其妙,同時她為楚少秋這麼辱罵着,也不動了些怒,她張大了眸子。

“你不…不能這麼欺侮我…你怎麼能這麼冤枉我呢?”楚少秋嘿嘿冷笑。

“你明明知道我才吐過血,是不能喝水的,可是你卻要倒水給我喝,你…你好狠的心!”雪勤秀眉一挑道:“是你要喝的呀,你不是要水麼?”楚少秋惡狠地冷笑道:“我那是故意試試你,不想你竟想乘此機會害我,哼!你害不死我的…”雪勤不由杏目猛然一睜,可是轉念一想,他如今重傷至此,我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呢?當時不由嘆息了一聲,黯然道:“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我真想不到,你竟會這麼想,那你當初又何苦要娶我呢?”楚少秋仍然緊緊緊地拉住她的兩隻手,他頭上暴着一條條的青筋,顯示他確是怒到了極點。他獰笑道:“我…我是可憐你,我要知道你這麼,呸!你倒貼我也不要你!”雪勤只覺得頭一陣昏,只氣得全身顫抖,她真想舉掌向楚少秋劈去,她也知道,只要這一掌,就能把這一條醜陋的生命結束掉。

可是她並沒有這麼做,她下不了這種毒手,她忽然咬緊了銀牙,點了點頭。

“好!這是你説的話,你永遠記住,你一輩子不要後悔!”楚少秋嘿嘿笑着,角尚帶着血,他雙目像血似的紅,他冷笑道:“我只問你,你剛才上哪去了?你説!”江雪勤繃着臉。

“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楚少秋啐了一口,兀自大聲嚷道:“臭‮子婊‬!你説,你説,你是不是去找那姓管的小子?你説呀!”江雪勤哼哼地笑了兩聲,冷冷道:“你叫吧!你爹你娘來了都沒關係,你簡直不是人,我真是瞎了眼了!”才説到此,卻為楚少秋一掌打在臉上,因為不注意,楚少秋這一掌又打得很重,直把她打得向前一栽。她不由猛地撲上前,伸手向楚少秋就抓,一面哭道:“好!你打人,我給你拼了…我們都不要活好了!”可是當她緊緊抓住楚少秋雙臂時,卻為楚少秋噴出的第二口血,濺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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