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神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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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望泉樓外泉台之上,一名素樸典雅,容普通卻氣質不凡的中年婦人,站立在白玉長階的盡頭,恭
着陸續前來赴宴的各方賓客。
花千迭是和鄧宣一起來的,走在兩人前面的是花纖盈。
這一幕場景,無疑會引得每一位看到的人遐想萬千。
花纖盈也在瞎想,可引她全副心神的,是望泉樓後一道從天而降的飛瀑。
毋庸置疑它絕對是普天之下寬度最大的一道瀑布,極目兩側完全望不到窮盡,彷佛戲台上垂掛的帷幕,將這座虛彌山後的整方天地全部遮掩,讓人看不清隱藏在帷幕背面的後台,究竟有怎樣景象。
瀑水從高空極盡之處的天宇瀉落,土黃的渾濁飛
洶湧,可出奇的聽不到一絲隆隆水音。
經歷了萬千丈的跌宕飛瀉,水終於濺落到地面,然而在接觸地表的一剎那,又奇蹟般地消失。
這就是傳説中的碧落黃泉麼?花纖盈開始相信,原來世上真有這樣一個地方存在。
那中年婦人的嗓音響起,打斷了她的遐思道:“花宮主、鄧宮主,兩位來得好早,請先到廳中稍坐。”花千迭微笑道:“閣下便是嚴長老?果然丰姿不減當年。”中年婦人的臉上,浮現起歷盡滄桑的一抹悵意笑容,道:“花宮主誇獎,幽晦謝過了。”花千迭彷似也不勝慨地唏噓道:“四大長老乃至唐守隅教主,無一不是百年前的故人啊。歲月崢嶸,咱們竟還有重逢的一天。”嚴幽晦温婉一笑道:“白雲蒼狗,何苦再説?花宮主、鄧宮主請─”鄧宣向嚴幽晦頷首致意算是招呼,卻看到跑在前頭的花纖盈忽然回過身,貼住花千迭狡猾地眨動大眼低聲問道:“爺爺,你怎麼和她説了那麼多話,難不成是你從前的老情人?”花千迭啼笑皆非,無可奈何搖頭輕叱道:“小丫頭盡會胡説八道!”揚長去了。
花纖盈的聲音雖輕,卻並未用傳音入密,嚴幽晦近在咫尺又怎會聽不見?她也幾不可察覺地搖了搖頭,轉首看到,容若蝶與仇厲在雍野侍從引導下走上泉台。
容若蝶率先施禮道:“嚴長老!”嚴幽晦已見過容若蝶,當下含笑道:“容小姐、仇先生,這兩照顧不周請多包含。”仇厲手貼前
微一躬身道:“嚴長老何須客套,你我本就不是兩家人。”嚴幽晦道:“仇先生既不見外,倒是老身顯得生分了。但願此次東西冥合併成功,老身也可重遊中土。”冷不丁長階口有人隱含不滿地冷冷道:“如果雍野人人做此想法,本使今次來的是多餘了。”隆雅安神
峻冷手執玉扇,走到眾人跟前掃視過容若蝶、仇厲,一語雙關又道:“兩位儘管捷足先登。不過雍野之行並非排隊買菜,不到最後一刻,誰敢自稱贏家?”仇厲蔑然一瞥,望向嚴幽晦問道:“請問嚴長老,這位公子是何方神聖?”嚴幽晦知道要糟,可還是温婉笑答道:“這位隆鮑子乃是雲怒塵的關門弟子,也是他老人家派來的使者。”仇厲道:“不對吧,雲怒塵派的人不是林熠麼,哪裏又突然冒出個不相干的人來了?”嚴幽晦搶在隆雅安之前接道:“林公子昨
在玉水寨外,與不夜島的楚凌宇惡戰一場,至今下落不明,故此隆鮑子作為雲二爺的副使便被先請入雍野。目下敝教的人馬也正在四處查尋林公子的下落。”容若蝶的臉
顯得過分蒼白,彷佛在外太久,
不住夜晚山巔涼風浸骨,不勝柔弱地輕聲道:“仇大哥,我們先進去吧。”仇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希望林兄平安無事,不然雍野會少了許多樂趣。”話中之意,擺明就是不把隆雅安放在眼裏,可不等對方反擊仇厲已撂下他,自顧隨着被箏姐挽着的容若蝶走向望泉樓。
隆雅安面發青,狠狠握住玉扇不語,目光瞥見鍾奎右手的指頭異常紅腫,才得意地
出一絲陰冷笑意。
嚴幽晦看在眼裏,道:“隆鮑子,請,晚宴很快就會開始了。”隆雅安顯然還記着她剛才的那句話,不置一詞抬腳便走。
望泉樓分上下三層,一樓二樓留給各派的僕從護衞用宴,三樓才是主廳。
寬敞豪華的大廳裏***通明,擺放了數十席長桌,但時間稍早,不僅唐守隅沒到,赴宴的賓客也只坐了三四成,葉幽雨穿梭其間殷勤招待。
青木宮和金牛宮的席位靠在一起,當中只空了條走道,花纖盈便坐到了走道邊的位置上,一偏頭就能和鄧宣説話。
在前面一桌裏容若蝶等人已然端坐,斜對面的首座則是隆雅安。
來賓無一不是割據一方的尊主豪雄,自不會如同老百姓的家宴那樣,大聲喧譁、調笑無忌,所以廳中頗為安靜,每個人都在慢條斯理品茗聞香,不焦躁。
花纖盈也規規矩矩地坐了一會兒,可很快她的新奇興奮漸漸消失,不時向主桌後低垂的簾幕張望,嘟囔道:“怎麼還不開始啊?還要等多久?”鄧宣輕聲道:“再等會兒吧,人還沒到齊,正主不會這麼早就
面。”無意中看到對面第三桌上正中端坐的一個年輕人,與他的目光觸碰之下立即含笑點頭,態度甚是友好。
這間主廳裏,除了身邊的花纖盈,恐怕也只有那含笑的年輕人,與他的年紀看上去堪堪相仿。
在年輕人下首,還正襟危坐着一個年紀更小的少年,兩人相貌頗有幾分相似,但神拘謹只低頭捧茶啜飲,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鄧宣心生好,也向那年輕人頷首回禮,耳畔聽到花千迭用傳音入秘道:“石右寒笑裏藏刀最狡詐陰險不過。身邊那個少年該是他的堂弟石中寒,以前從沒見在外走動過,説他是石品天的私生子老夫也會相信。
“這回老石不僅沒有親自出馬,連石左寒也沒跟來,想必是要大力栽培石右寒這小子了。”鄧宣用杯盞遮住嘴,傳音入秘道:“多謝花宮主指點。”但他的嘴
翕動卻瞞不過身邊的花纖盈,小丫頭正覺百無聊賴,見狀趕緊問道:“鄧宣,你嘴巴里在偷偷嘀咕什麼?”鄧宣支吾道:“我不小心把茶葉喝進嘴裏了,有點難受。”花纖盈道:“我才不信呢,你把嘴巴張開來給我瞧瞧,哪裏有茶葉了?”鄧宣搪
道:“我嚼了幾下,三口兩口就把它嚥下去了,哪裏還看得到。”這兩人説得正熱鬧,猛聽珠簾被兩名侍女用雲扇挑起,周幽風從後面大步走出宏聲道:“教主到─”眾人立即停止
談,不約而同把目光聚集一處。
簾幕後魚貫而出八名宛若金童玉女般的弟子,簇擁着一位中等身材、相貌醜陋的男子,身穿雪白神袍,頭冠八羽徐徐現身。
他看上去大約有四十多歲的模樣,可實際年齡縱然遠小於雲洗塵一輩,也絕不至於僅是個中年人,如花千迭、水無痕乃至仇厲,年輕時便曾聽説過“冷鷲”唐守隅的大名,甚至還有一面之緣。
他的眼角細長上挑,眸子隱藏在微合的眼皮底下深幽難尋,一副尊容堪比邙山雙聖,但氣度沉靜陰冷不怒自威,凹陷的顴骨正下方,雙如花崗岩一樣生硬地抿起,不掛一絲笑容。
主客相見,唐守隅默然施禮緩步走到主桌後站定。
乘這間隙,葉幽雨悄悄走到周幽風身旁壓低聲音問道:“三妹還沒回來麼?”周幽風搖搖頭,朗聲宣佈道:“請教主與諸位貴賓落坐,開席─”可宴席上唐守隅端坐不動不發一言,原本談笑風生的周幽風等人也敬陪在側,三緘其口,沉悶的氣氛居然更加濃重。
來賓裏也極少有人動杯,且杯盞裏盛的仍舊是茶。
原來依照冥教習俗,聖帝壽辰期間雍野上下嚴飲酒,即便是來客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