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於高斌其人,人雖已身死,但罪孽不消,家眷子嗣仍按犯官論處。”崇平帝面冷漠,沉聲道。

泗州死了那麼多人,以為一死就能一了百了,簡直痴心做夢!殿中羣臣面一肅,拱手應是。

隨着崇平帝對南河河道衙門的一應處置落幕,而賈珩在南河坐鎮後的策略,也隨着羣臣散朝之後的議論消息,撫平着神京一些人躁動的人心。

有永寧伯坐鎮南河,想來縱有險工,也是無虞,先前河南的河堤還是剛修的,現在不是還沒有什麼事兒?

可以説,崇平帝召見羣臣議事,原也有安撫人心之意,否則神京目光都在關注着淮揚之地,擔心萬一普遍決堤,又當如何?

淮安府,清江浦已是夜幕降臨,賈珩沐浴更衣,準備前往書房查看文牘,忽而聽到書吏來報,兩江總督沈邡攜江左布政使,以及內閣大學士趙默前來官廳議事。

賈珩放下手中的書冊,抬眸之間,几案上的燭火映照在目光中,見着一絲思索,對劉積賢説道:“我這就過去。”此刻,官廳中燈火通明,趙默已先一步與沈邡見過,兩人早年都在江南為官,又分屬浙黨,情匪淺,此刻連同江左布政使徐,坐在小几兩側的梨花木椅子上品茗敍話,不遠處的翰林侍講學士徐開在一旁作陪。

隨着書吏所言,賈珩從簾後進入官廳,笑了笑,拱手道:“趙閣老,沈大人。”沈邡也起得身來,朝着賈珩還了一禮,拱手道:“永寧伯。”説來,這是沈邡第一次見着賈珩,打量了下,心頭不敢輕視,與之寒暄幾句。

趙默道:“先前聽書吏説,永寧伯行文淮揚、淮徐府縣,飲用開水,以石灰殺滅瘟毒?”因為協調府縣是趙默的職權,故而有此一問。

賈珩道:“大水之後多有瘟疫,本官思及會有百姓誤飲生水而染瘟毒,遂有此行文,趙閣老可是覺得哪裏不妥?”這是趙默在暗戳戳説自己不和他打招呼。

趙默道:“並無不妥,瘟疫之事,的確不可小視,本官之意還是要慎重起見,不僅對淮安府、揚州、滁州等江左之地盡佈告以諮之,江南等府縣也要提前防備。”賈珩面頓了頓,心底有些古怪。

好吧,這是見自己沒有帶他,擔心分潤了功勞,淡化了存在

這時,兩江總督沈邡忽而開口説道:“永寧伯,前南河總督高斌的府邸還在錦衣府的看守之下,所謂死者為大,何時可予以弔唁?”賈珩道:“沈大人,南河總督高斌事涉貪瀆之罪,還要等候朝廷旨意,不過據本官所知,看守的錦衣府百户是不人弔唁的吧?”説着,對一旁的劉積賢吩咐道:“去讓人問問,是不是下面的人阻擋了親屬弔唁。”劉積賢應命一聲,拱手而去,吩咐着錦衣府衞查問去了。

賈珩轉而看向沈邡,道:“沈大人,南河總督衙門下轄河庫道、淮揚河務道、淮徐河務道,皆有反應,南河總督高斌在任河台以來,貪腐尤重,方致泗州水災,此事,朝廷勢必要降罪嚴懲。”這就是賈珩先前以迅雷之勢對河道衙門官員進行掃蕩,隨着這些時間過去,相關河道官員為了減輕罪責,林林總總將貪腐情況抖落了個乾淨。

沈邡面淡漠,不置可否説道:“此事尚需經法司鞠問,許是官員為了推卸其責,而行攀誣之實。”這些,先前趙閣老自是和他説過,這位永寧伯真是好手段,一招威利誘,分化了一眾共進退的河官。

賈珩輕輕一笑,説道:“沈大人是不信我錦衣府的手段?還是要為高斌喊冤?據本官所知,沈大人和高斌還有些親戚關係罷。”此言一出,官廳中的氣氛剎那間就變得微妙起來。

趙默眉頭皺了皺,目光幽幽,想了想,決定坐山觀虎鬥,靜觀其變。

而江左布政使徐世魁,則是心頭一動,目光略有些震驚地看向兩位封疆大吏,這是爭鬥起來了?

事實上,河道總督與兩江總督職權部分重疊,前者往往因河務而節制府縣,故而與兩江總督時有齟齬,但因為高斌與沈邡為連襟,常有書信通,倒沒有這般事情。

但問題恰恰出在這裏。

沈邡卻猛地放下茶盅,冷聲道:“永寧伯,沈某方才就事論事而已,如是永寧伯覺得沈某與高斌同合污,因緣為女幹,儘可上疏彈劾。”趙默在一旁這才打了個圓場,勸道:“節夫,永寧伯絕無此意。”賈珩眸光眯了眯,輕笑了下,説道:“沈大人稍安勿躁,有親戚的多了,本官自不會無憑無據彈劾沈大人,只是高斌貪瀆之罪,罪證確鑿!如説屈打成招,肆意攀誣,在其宅邸共抄沒折賣出五十萬兩財貨,以高斌之俸祿,就是在河督任上幹上一百年,也積攢不下這等傢俬!況據其下屬供述,皆有其他證據相為佐證,鐵證如山。”這就是他爭執的本質,否則讓這沈邡説什麼屈打成招,子虛烏有,還真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官員願意相信是錦衣府羅織罪名。

這是他萬萬不能容忍的!

要辦成一樁經得起歷史檢驗的鐵案!

賈珩道:“至於其他河官抄沒家財,仍在合計,但損公肥私者,家資鉅富,足可見彼等貪瀆之狀,窮兇極惡,沈大人方才提及就事論事,既説高斌是被他人攀誣,也當拿出一些憑據來,哪怕是據淮安府賣糖葫蘆,擺餛飩攤的説,前河台高斌清廉如淮河之水,因謗入罪,天下冤之,哪怕這樣的官聲之評也好,總不能空口白牙,就説官吏威利誘肆意攀誣罷?”沈邡臉一黑,被賈珩一通譏諷之言説的眉頭直跳,只覺得其人綿裏藏針。

翰林侍講徐開看向沈邡以及賈珩,永寧伯自此,只怕又得罪了一位兩江總督。

不由想起那兩句詩,孤直之臣,社稷之臣,不過如是。

賈珩放下茶盅,道:“高斌之事,聖上自有明斷,而今之計還是河務,府縣地方事務配合抗洪之事,還請沈大人與趙閣老持,同舟共濟,共克時艱。”爭鬥之言説完也得説幾句場面話。

不過沈邡除非是蠢到透頂,才會在這件事兒上掣肘,如果真的敢玩陰的,錦衣府也不是吃素的。

現在他就是手持東皇鐘的太一,巫妖量劫的天地主角,三清見了他,都要避他鋒芒。

至於算計,那就看誰算計深沉了。

高斌貪污的銀子究竟去了何處,這也是值得追查的問題,這位浙黨的一方諸侯,只怕也沒有表面那般乾淨。

***********************************

第六百四十章洪澤湖似有潰堤之險,大人恐怕要早作準備……

揚州府就在賈珩與兩江總督、內閣閣臣、江左布政使商議賑濟水災事宜之時。

瘦西湖畔,汪家所在的沁園。

亭台樓閣,園林重重,內裏燈火通明,在朦朧煙雨中散發出離的光彩。

一隻只五顏六的八角燈籠在廊檐下懸掛而起,隨着夏夜的涼風搖晃不停,而絲竹管絃之音,伴隨着吳娃越豔的酥糯之音,在雨霧中由近及遠。

閣樓中,人頭攢動,揚州鹽商聚之一堂,隔着帷幔束起的看台,欣賞上閣樓對面的戲台上,正在演奏的樂舞,舞姿蹁躚,珠翠玉麗。

在懸掛的中堂畫下,三尺青螭龍長几旁,揚州鹽商總商汪壽祺坐在一張梨花木太師椅上,欣賞着歌舞,其人年歲將近五十,頭髮灰白,面容富態,身穿綢緞員外服,此刻臉上帶着微笑,手中把玩着一對兒核桃。

揚州汪家自太宗朝初年就已是鹽商,隆治年間汪壽祺更是因捐輸納效,榮賜三品藩司參政官銜,而下方一眾鹽商也因捐輸多有官銜。

自前明開中法廢后,陳漢太祖聽從當時的內閣大學士、户部尚書範楨的建議,轉而行綱鹽之法。

淮南之地按“聖德超千古,皇風扇九圍“十字,將商人所領鹽引編為十綱,淮北則以“天杯慶壽齊南嶽,帝藻光輝動北辰“十四字,將商人所領鹽引編為十四綱。

太宗時期實行官督商銷制,而後徽商漸起,客居揚州,在揚州秦淮河畔漸成豪富,及至隆治年間,太上皇數下江南,開始接受鹽商捐輸,於南北凡兵事、河工、慶典都有收納捐效,為此賞賜給幾位總商官銜,時光境遷,漸成八大總商。

此刻汪壽祺左右兩邊兒,則分別坐着揚州其他幾大總商,計有:江桐、黃善、黃誠、鮑祖輝、馬顯俊、程培禮、蕭宏生等揚州鹽商。

這時,黃善放下手中的茶盅,其人年近四十,短眉細眸,鼻下與頜下都蓄着鬍鬚,開口説道:“諸位,如今淮北雨水豐沛,有洪澇之災將啓,金陵過來的一些人都來收購糧食、租賃船隻,我們要不要也一手?”曾在太祖年前作為京城的金陵府,不僅有南京六部,還有不少大漢致仕官員寓居榮養,家眷和親族往往會在金陵以及江左、蘇杭等地經營糧布等民生物資生意,輸送江淮。

可以説,關乎民生的產業,都掌握在江南士紳的手中。

程培禮面微頓,沉聲説道:“朝廷在江北抗洪、防汛,為此揀派一位閣臣和一位軍機南下,當此國難之時,必定對囤貨居奇,哄抬糧價之事降以雷霆,再説那位永寧伯不是好相與的,這件事兒,咱們不好摻和。”揚州鹽商專務鹽運,單此一項就賺的盆滿缽滿,實在沒必要這時候被朝廷惦記上。

“那就只准備一些車船,不再摻和此事?”黃善問道。

揚州鹽商運鹽,手下都有不少舟船車馬,以供轉運糧秣,而金陵的那些大人物託了家中管事、親戚過來籌借。

“老程,你這是被河南嚇破了膽了吧。”鮑祖輝笑了笑,戲謔説道。

汪壽祺聽着幾人敍話,靜靜聽着,目中浮起思索。

程培禮瞥了一眼鮑祖輝,皺眉道:“老鮑,你可知這位永寧伯的來頭兒?”此言一出,眾人都看向程培禮。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