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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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説如今之神京城,開口不談劉關張,讀盡詩書也枉然。
“諸位秀才相公,舉人老爺,有序排隊,先錢再購書。”翰墨齋門前,幾個夥計笑呵呵招呼説道。
翰墨齋門前的書棚中,擺着整整數百本,或是裝幀美、或是藍封簡裝的書籍,封面上“三國演義”四個大字,右小角有賈珩著的印鑑。
翰墨齋掌櫃劉通,站在廊檐下,看着外間如火如荼的銷售盛況,蒼老面容上洋溢着笑意,這樣的銷售熱度已經維持有兩天了,昨天三國書稿一經發售,這些讀書人就如瘋了一般。
“這位前輩,你説這賈珩究竟是何人?”一個二十出頭兒的青衿書生,問着一旁的頜下短鬚的中年書生,那中年書生衣衫刺繡美,不是舉人功名。
那中年書生,説道:“聽説是寧國之後,似乎現在是賈族族長來着。”那青衿書生聞言,就是面狐疑之
,喃喃説道:“勳貴之後,勳貴之後也能有這樣的文采嗎?學生看文辭老辣,非久研經史者不可撰述,莫不是由旁人捉刀……”中年書生搖了搖頭,説道:“這個就非趙某所知了,只是想來這樣的書稿,誰會甘心捉刀代筆,為他人做嫁衣。”彼時,一個着褐
綢衫的老者,笑了笑説道:“此書作者,就是前
上表辭寧國世襲爵位之人,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眾人聞言,都是一驚。
“原來是此人!”
“這是大賢!”隨着時間逝,賈珩辭爵不就的賢德之名,已經由士林科道傳至街頭巷尾,而隨着聖旨以邸報廣佈中外,已有幾分海內鹹聞的架勢。
怎麼説呢,就是雖不見其人之面,但士子都聽過有這麼一個人的名頭。
“監中講郎説,這賈子鈺有古賢民之風,其辭爵表,義理兼備,人肺腑,要求我們全文誦寫。”這時,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小胖墩苦着臉説道。
眾人:“……”看着這邊廂熱火朝天的景象,手中各拿了一本三國書籍的韓琿和於縝二人,都是面複雜。
韓琿笑道:“三國演義果然驚雷乍現,不同凡響,只怕這般下去,已漸有神京紙貴之相。”
“是啊,如今的子鈺,德才兼備,當得上一句名動京華了。”於縝面帶豔羨,慨説道,而後凝了凝眉,詫異道:“只是子鈺呢?有兩天沒在監中見到他了。”
“文度,你是埋首案牘,研製藝,不關注神京新聞非誤用,紅樓夢原詞吶,邸報上不是説了,賈珩加銜錦衣指揮僉事,隨京營一部軍卒剿匪去了。”韓琿笑了笑説道。
身為內閣次輔之子,對神京城內的動向自是瞭如指掌。
“剿匪?莫非是……翠華山?”於縝先是一愣,見韓琿點頭,就是面微變,説道:“翠華山那夥賊寇,京營可是敗了幾次,兵兇戰危,貿然前往,豈是兒戲?”韓琿擰了擰眉,嘆道:“所以子鈺此事行得有些冒險了。”依他所想,如今賢德之名為中外鹹知,又得了著書之名,正是與士林
遊,來年以科舉入仕之時。
這剿匪不説出什麼閃失等不詳之言,哪怕是無功而返,對其聲名都有一定影響。
“子鈺此舉的確有不智之嫌,現在是一動不如一靜。”於縝眸光閃了閃,輕聲説道。
韓琿雖未出言,也是基本做如此設想。
神京城,永業坊,棠橋衚衕一座庭院深深,數重進的宅院,書房之內,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李瓚端坐在書案後,將手中的公文放下,了
眉心,舉步行至窗口,眺望着園林景緻。
卻見自家兒子李懿,一臉喜滋滋地拿着一本書,從垂花門旁的畫廊中小跑而過,一副得了稀罕物的模樣,李瓚瘦削麪容之上現出鬱郁青氣,呵斥道:“站住!”他這兒子,又不知從哪裏尋來的閒書,臉上才出這般輕浮笑容。
李懿如被施了定身法般,轉過身,看向窗口處的李瓚,面上笑意凝滯,喚道:“父親大人。”
“手裏拿的什麼?整就知道看些不正經的書,明年的秋闈再不第,就給我回湖南老家去!”李瓚面帶厲
,沉喝道。
李懿被訓斥的訥訥不敢應。
“將書拿過來!”李瓚喝道。
李懿打了個哆嗦,快步進入書房,差點兒被門檻絆到,趔趄了下。
李瓚皺眉道:“手
腳,哪有一點兒穩重樣子。”李懿面
訕訕,整了整神
,將書規規矩矩雙手遞將過去。
李瓚面淡淡,伸手接過書本,垂眸而視,看見書封名目,然後……就是一愣,繼而迅速翻閲起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花淘盡英雄……”李瓚瀏覽而過《臨江仙》一詞,不由目光微凝,繼續往下看去,這一看就入了
,掌中翻頁聲不停。
李懿抬頭偷瞄了一眼自家老爹,見其忘我讀着。
心道,父親果是這樣,上次收走的那本《唐傳奇》,我在書房裏翻了下,摺痕都在中間,顯然父親平時也看這種閒書。
“好書!”李瓚讀完數章,忽而口讚道。
嚇得李懿一縮脖子同時,心頭反而鬆了一口氣。
而這樣的類似一幕,也漸漸出現在神京城的一些高門宅院。
這是一個娛樂匱乏的時代,三國話本幾乎很快席捲了整個神京。
至於賈珩賈子鈺之名,也以一種颶風般的速度,向着神京城擴散。
如果説《辭爵表》得到士林官場的譽滿加身,還只是士大夫階層的小範圍傳播,那麼大量遽於事而備於物的庶人,不太關心政治的普通人,通過《三國演義》書稿的刊行,已經認識神京城神京滿城話三國!
隨着一些説書、戲曲的再演繹,這種“破圈兒”趨勢將會愈發明顯。
時近黃昏,金夕陽落在榮國府宅院中,秋
的晚霞格外絢爛。
賈政從工部衙門返回家中,手中拿着一本三國話本,這是從工部同僚那裏聽説後,回來時讓常隨購得一本。
“子鈺竟能撰出這等雄文。”賈政心頭慨着,看着手中裝幀
美的三國演義書籍愛不釋手。。
在冷子興演説榮國府中,這位周瑞家的女婿口中,賈政自幼酷愛讀書,端方正直,祖父寵愛。
這個對也不對,酷愛讀書不假,但這個書嗎,大抵也不僅僅是四書五經,而是時人筆記,話本之。
多年老書蟲賈政慨着,正要往榮慶堂去,忽地就是皺了皺眉,卻是聽得小廝的竊竊私議之聲。
“聽説了嗎,大老爺説,東府裏那位珩大爺回不來了,否則,也不至都幾天沒有音訊,兵兇戰危的,想來是已遭不測……”
“混賬住口!”賈政面現怒氣,冷喝一聲。
正在迴廊聚集的幾個下人,頓時一驚,紛紛見禮説道:“老爺。”
“誰讓你們在此妄動口舌,詛咒我賈族族長的?”賈政怒道。
那常隨道:“東西兩府都這麼傳,否則都過去三天了,珩大爺怎麼都沒有音訊……”賈政臉一沉,喝道:“告訴府上,不得亂傳,再敢胡言,亂
打將出去。”他方才自是聽到是誰在發此詛咒之語,今天早上就有風聲,説什麼八佰弱旅,早已全軍覆沒,但……
賈政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拿着手中的書籍,向着榮慶堂而去,他要等下勸勸母親,不能再放任兄長作此毒咒之語。
榮慶堂中賈母也是皺眉問着鳳姐,道:“這府裏最近起的言是怎麼回事兒。”鳳姐丹鳳眼中閃過一抹訕訕之
,笑了笑,説道:“老祖宗,都是下面那些犯口舌的混賬,胡亂言語,我正説要收拾收拾呢,平兒,讓周瑞家的帶人轉轉,再有亂嚼舌頭
子的,好好整治整治,愈發不像話,都鬧到老太太屋裏了。”
“是,。”平兒應道。
王夫人面詫異,輕輕笑了笑,説道:“鳳丫頭,府裏下人都傳什麼了?”探
、黛玉都是抬眸看去。
一旁正在陪着下棋的寶玉,抬起頭,道:“茗煙今天早上也説,説是東府裏的珩大爺回不來了,京營上次派了三千軍卒都沒拿下,珩大爺帶着八百人過去,三天沒有消息,多半是……”王夫人聞言,心頭微動,白淨面皮上現出一抹疑惑,道:“東府的珩哥兒不是説隨着一個千户過去,你舅舅剛剛任了京營節度使,千户想來是一千卒。”寶玉放下棋子,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我也是聽茗煙説的,沒有一千人,只有八百人。”探
接話説,少女的聲音清脆悦耳,解釋説道:“太太,現在這些領兵的,哪個不吃空額,喝兵血的,領着一千的兵,手下能有八百都是不錯了,餘下的俸銀都落在了這些領兵的
包。”王夫人聞言,手中捏着的佛珠頓了下,看着俊眼修眉的探
,微笑道:“今兒,我倒長見識了,不想軍中事還有這般多的門道兒。”鳳姐笑道:“老祖宗,我不想,我們家中也藏着一個女將軍,説起軍中事來,也是頭頭是道。”賈母也是面帶微笑道:“我給你們説,三丫頭得虧是個女兒身,若生得男兒身,也是能建功立業,封個公侯才是。”一屋人都是輕笑起來。
黛玉看了一眼探,黛眉挑了挑,星眸熠熠閃爍,看向探
,似在説,還説你不是穆桂英?
然而探卻無多少和黛玉繼續玩鬧兒的心思,八百軍卒去剿匪,説不得還都是老弱病殘,那位珩大爺……
就在眾人説話的空檔,林之孝家的輕手輕腳進入廳中,低眉順眼説道:“老太太,太太,二老爺過來了。”賈母斂去面上笑意,看了一眼笑容凝固在臉上,目光現出懼意的寶玉,嘆了一口氣,道:“讓他進來吧。”不多一會兒,賈政整了整衣襟,繞過幾架屏風,行至榮慶堂中,道:“兒子見過母親。”王夫人起得身來,看着賈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