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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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头颠颠跟上来，“小程子，你去哪儿？”

“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搜魂的法术。”

“小心啊，万一他们把你的老底摸出来……”程宗扬心头一震，终于想起自己心里那丝隐忧，“不好！”斯明信曾经说过，自己的住处有人盯梢。今晚原本约定与唐季臣易，结果唐季臣不见踪影，却等来了吕氏指挥的汉军，还有两个前途无量的吕家小辈。吕家既然对此事如此重视，唐季臣怎么会不出现？他此时会在哪里？

※※※※※位于步广里的宅院内已经浸鲜血，那些黑衣铁面的死士一言不发，在院中四处搜杀。两名留下的宋国军此时已经身首异处，剩下的也在苦苦支撑。

延香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这样血腥的景象，她拉着浑身颤抖的延寿绕到柴房。延寿哆嗦着就要往麦秸堆里钻，延香死死拉住他，拼命摇头。

这些死士杀人之后肯定会放火焚尸灭迹，躲在柴房只有死路一条。她踢开墙角的柴，出下面一个狗，然后在延寿耳边颤声道：“逃出去找主人，一定要给我报仇……”延寿胡点着头，趴到地上就要往狗里钻。忽然间，他停下来，扭头问道：“你为何不逃？”延香咬了咬嘴，“我试过。钻不过去。”延寿看看她丰圆的完美身材，再看看自己瘦巴巴的身体，总算明白过来。但即使明白了，也不好说什么，延寿只好道：“我去找敖管家，你一定要等着。”

“快去！”延香推着他的脚，把他送了出去，然后无力地靠在墙上。

富安靠在门板上，角的鼠须不住动。在他身后的厢房里，高智商鼾声震天，外面杀得人头滚滚，他还没醒。

终于最后两名军士卒也被围住，程公子还没回来。富安心一横，抬手敲了敲门，弓着小心道：“衙内，该起了。”高智商狠狠打了两声鼾，然后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嘟囔道：“富安，你个狗奴才，敢打扰少爷睡觉……”

“衙内，真的得起来了。”富安苦口婆心地劝道：“外面来人了。”

“谁来也不行……打断他的腿！”富安听着他清醒了一点，赶紧推门进来，“衙内，咱们换个地方睡吧。”

“大半夜吵什么——”高智商这会儿终于听到外面的动静，一骨碌爬起来，“外面怎么了？”富安脸发青地说道：“有贼。”

“好！看少爷我杀贼！”高智商兴冲冲摘下墙上的佩刀，一把拉开房门，准备去凑个热闹，但只看了一眼，他脸就变了。

外面血横飞，一群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魔鬼一样在夜下肆意杀戮，那场面就像一个可怖的噩梦。

高智商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地说道：“师父……呢？”

“程爷出去办事了。”富安道：“衙内，从后窗走。”高智商省悟过来，一头扎进房内，“富安，你顶着！”

“衙内，你小心啊！”高智商一脚踢开后窗，就看到一柄快刀面劈来。高智商赶紧把窗户重新踢上，富安抢上来，用板凳死死顶住木窗。

高智商抱着刀呆呆立在当场，接着浑身都开始发抖，他打过架，误杀过人，但这样真正玩命的血腥场景，他连见都没见过。这会儿高智商脑子都像被冻住一样，脸煞白，手脚一片冰凉。

长刀接连劈在窗上，斩断的窗棂四下纷飞，富安手里的板凳也挨了几刀，几乎被砍断。刀锋再次砍来，劈掉一截凳腿，接着富安惨叫一声，却是被刀锋划破了手掌。

高智商像是被惊醒一样，身体狠狠抖了一下，苍白的脸迅速涨红。他发出一声怪叫，猛地抢上前去，双手握住刀柄，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外狠狠一捅。

外面一声闷哼，鲜血溅在木窗上、板凳上、富安的手上和他的脸上。

“滚开！”高智商把富安踢到一边，然后钻了出去，抡起佩刀，对着那名没死的汉子一通砍。

那名汉子被伤到要害，扭动几下便没了声息，接着黑影一闪，一名死士从屋顶跳下来，举刀向高智商劈来。高智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了命地抡刀对砍，但到底是修为差距太大，只几下就震得手腕发麻。

一看自家衙内吃亏，富安拎着半截板凳钻过来助阵。那人见他脚步虚浮，也不以为意，只随便一肘，就把他打飞出去，还撞掉了他两颗门牙。

高智商发疯似的冲上来砍劈，嘴里连串骂着脏话。黑衣人横刀封挡，然后顺势一拧，高智商佩刀手，整个人都摔到一边。黑衣人没有进，而是回身往富安颈中砍去。

富安举起板凳，试图遮挡，结果刀锋一闪，将他的半截板凳又砍成两半，刀势毫不停顿地劈向他的喉咙。

富安嘴巴上全是鲜血，坐在地上“呼呼”地着气，再没有力气躲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扑来，挡住黑衣人的刀锋。

鲜血飞溅中，高智商抱住大腿，发出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

黑衣人狞笑一声，重新举起刀。富安疯了一样爬起来，一边拖着自家衙内吃力地往墙边挪，一边用漏风的嘴巴对黑衣人道：“大爷！大爷！我给你钱！要多少都给你！”高智商一边惨叫一边骂道：“富安你个狗才！干你娘！快滚啊！”富安拼命许诺钱财，但那死士始终默不作声，显然不准备和他商量。眼看自己主仆已经走投无路，富安大叫道：“先杀我！我得死前头，给衙内开路。”黑衣人脚步略微一顿，接着长刀对准他的脑门疾劈而下。

忽然身后风声一紧，一只长着鬃的兽爪伸来，紧紧扼住黑衣人的喉咙。老兽人浑身都沾血污，仿佛一头掉光的苍狼，他一把将那名黑衣人拖过来，然后像扭一条羊腿一样，拧断了他的脖颈。

哈蚩把尸体一抛，“走！”

“哎！”富安趴在地上，把高智商背到背上，用受伤的手扶着墙爬起来，挣扎着往黑暗中跑去。

黑衣人纷纷追出，哈蚩独目中闪着幽光，他披着一件空的羊皮袍，已经衰老的身体似乎只剩下骨架。

一名黑衣人挥舞着星锤，往哈蚩口击去。老兽人抓住钢链一扯，将那名黑衣人扯到面前，然后抓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掀，出脖颈，接着张开獠牙，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余下的黑衣人为之气夺，望着同伴搐的手脚和那名野兽般噬血的老人，都不心底发寒。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退下！”※※※※※离宅院不远的一条暗巷中，临安昔的花花太岁和他的狗腿子，正相依为命地挣扎求生。

富安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少爷的。他使出吃的力气，背着高智商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一边息道：“衙内……亏得你瘦了些……要不然可要了小人的狗命了……”高智商趴在富安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富安……你个狗才，害少爷我挨了一刀……你个废物……我……我要扒了你的皮……”富安着气道：“小的自己扒，自己扒……衙内，你忍忍……忍忍啊。”高智商脸苍白，喃喃道：“找师父……”

“对，我们去找你师父。”

“爹爹……”

“是，还有老爷。”富安抹了把脸上的血，小心道：“老爷一道令，就把这些反贼全杀光了……”

“狗才……别啰嗦……我睡一会儿……好冷……”

“衙内，你别睡……千万别睡啊！”富安带着哭腔的叫喊声在巷中回着，“衙内！衙内！你醒醒啊！”※※※※※第489章·地陷林中隐约传来一阵重物撞动的声响，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林中出来。程宗扬微微皱起眉，一手按住刀柄。夜如墨，幸好以他如今的目力，一点微弱的星光就足以让他看到许多东西。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一匹神骏如龙的战马从枝条间奋力跃出，纵身蹿到那名昏的少年旁边，然后低下头，伸出厚厚的舌头去他的脸颊，试图唤醒自己的主人。

程宗扬好不容易下决心才放过未成年版的吕奉先，这会儿望着那匹神骏的战马，不由一阵心动，但最后只是遗憾地耸耸肩。毕竟是传说中的赤兔马，太过神骏，自己还真没把握能把它从主人身边拽走。

程宗扬把赤兔马和吕奉先放到脑后，不再多想，然后开口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唐季臣一直没有出现，却等来了四支汉军锐，程宗扬越想越是不安，“我要回去一趟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别急！”朱老头一脸慎重地拦住他。

“敌军势大，当心埋伏——来来来，待大爷给你找条明路！”朱老头弯下一只稀烂的破鞋，合在手中摇了几下，然后往地上一丢，指着鞋尖的方向笃定地说道：“顺着鞋走指定没错！”都这时候了，死老头还耍宝，程宗扬不由火冒三丈，刚想一脚把他那破鞋踹飞，却见朱老头忽然弯下，撅着股抓了几把泥土，到他那只烂得快没边的破鞋里面，然后举过头顶，往脑袋上一放，接着捡了枯枝，一手握着，直拄在面前，另一只手解开带，对着自己脏兮兮的光脚“哗哗”地开了。

夜风入林，发出呜咽般的低响。朱老头一连串古怪的动作，让程宗扬的怒火瞬间化有乌有，只觉一股冰凉的寒意像毒蛇一样从背后蜿蜒爬起，被夜风一吹，一阵阵的骨悚然。

“老东西，你真疯了？”

“嘘……”朱老头顶着破鞋，面凝重地嘘了一声。

※※※※※烈焰映亮山谷，山口的小镇已经被大火包围，襄邑侯吕冀坐在马车上，望着飞舞的烈焰，脸沉得仿佛要下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