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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判斷現場光。瞿燕庭坐在防雨棚下,搭著二郎腿,紙筆墊在腿上畫新的示意圖。

他抬頭觀測街道,設計每個位置的布光。余光中段猛朝這邊跑過來,他低下頭,緊張地轉動一圈筆桿。

“瞿編,”段猛鑽入棚下,“機器又防護了一遍,沒問題。”瞿燕庭簡短地:“嗯,辛苦。”雨太大,段猛沒有離開的意思,就守在一旁:“瞿編,你這架勢很有寫生的覺。本來就學過畫畫,還是念導演系的時候學的?”瞿燕庭本來學過,不專業,學導演少不了畫分鏡,又籠統地學了學。但他歸功於啟蒙者,說:“小時候跟我爸學的。”段猛道:“令尊肯定是個文化人,不會是畫家吧?”瞿燕庭抿淺笑,眼底卻靜若無瀾,是成年人慣有的敷衍方式。

標好最後一筆,他直接說:“a攝上大搖臂,開工。”回到酒店。

陸文泡了個熱水澡,從頭到腳清洗乾淨。他連手指頭都懶得動,老僧入定地往妝臺前一坐,喊孫小劍進來伺候。

“先吹頭吧。”孫小劍擼起袖子,繞到陸文背後吹頭髮,吹乾後陸文低下頸椎。

“幹嗎?”

“擦脖子。”男人經常穿襯衫,括的衣領下,出的後頸就是男人的第二張臉,必須保養得當。陸文垂著頭,孫小劍幫他擦身體晶,動作輕柔,怕糙手擦紅他的皮膚。

陸文不經意間想到瞿燕庭摸他的臉,也想到他扣著瞿燕庭的手掌。

握筆打字的一雙手,應當是過慣好子的,然而觸分明,他受到瞿燕庭的手上結著一層舊繭。

陸文回臥室躺下,連軸轉的一天一夜,一沾大,四肢百骸徹底放鬆了。

頭燈上粘著一張便籤,出門前寫的,羅列著一串項目:水浴、霧式熱療、全身按摩,並預定了私人影院。

孫小劍問:“你都訂了?還去不去啊?”

“去個。”陸文懶如死狗,“現在天塌了,我也不離開這個。”孫小劍可惜道:“那多費啊。”陸文一慣大方,說:“你想去的話就去吧,陪一晚也夠累的,叫上鵬哥,還想做什麼項目掛我房號就行。”李大鵬煮好了薑湯,端來一碗。

陸文一口氣喝乾淨,裡外都暖和了,他讓孫小劍和李大鵬都回去休息。

整間套房安靜下來,陸文拱了片刻,又困又累卻睡不著。窗外的高空,陰沉中透著一點天亮的白光,是雨中的黎明。

其他組收工沒有?

拍攝順不順利?

瞿燕庭搭哪輛車回來?

陸文越發睡不著,嗡,手機短促振動,孫小劍發來消息:睡了嗎?

手腕壓在枕頭上,陸文回:幹嗎?

孫小劍:上微博,阮風關注你了,回關一下。

陸文有一陣子沒上線,狐疑地打開微博,嚇了一跳。新增幾萬關注者,他略掃了掃,基本全是阮風的粉絲。

平時每條微博就一百來條評論,現在評論欄有近千條未讀。陸文點開一瞅,阮風的粉絲給他留言,大意是:帥哥,好好照顧我家阮阮,比心。

病吧。

劇組的演員互關很正常,陸文握著手機,卻遲遲按不下關注鍵。他發了一會兒呆,最終退出了微博。

孫小劍的消息追過來:回關了嗎?

陸文撒謊:忘記登錄密碼了。

窗外雨勢不定,偶然刮過一脈強風,叫囂著掀開行人的雨傘。

陸文難以入睡,裹著睡袍轉移到客廳沙發,半小時後,當走廊隱約有腳步聲,他立刻爬了起來。

瞿燕庭收工歸來,蹉跎一個雨夜,渾身上下早已溼透了。外套抓在手裡,溼的煙紫衣顏變深,絨上覆蓋著細密的水珠。

他累極了,腳步慢沉,走到6206垂首刷卡,烏黑溼涼的髮絲落在前額,抬頭時被他輕輕地攏向腦後。

瞿燕庭進門,反身關門,在漸窄的縫隙中解開一顆襯衫紐扣。

門關上,徒留門把手錶面淡淡的水痕。

6207門後,陸文貼著貓眼,什麼都窺不見了。但腦海裡的人影還未消失,與平時的矜持不同,與片場裡指揮上下的果斷也不同,剛才的瞿燕庭顯得狼狽、落拓。

像風雨裡顫抖卻堅強的一棵樹。

瞿燕庭太冷太累了,衝完熱水澡,連吹頭髮的力氣也沒有。門鈴響了,他刻意忽略掉,沒多久按鈴改成了敲門。

服務生不會這樣幹,他大概猜到是誰了。

瞿燕庭疲於應付,頂著巾去開門,只吝嗇地開了一掌寬。

門外,陸文雙手捧著一口小鍋:“瞿老師,助理煮的薑湯,還有一多碗。我聽見你回來,拿來給你喝。”瞿燕庭有些訝異,問:“你喝過了嗎?”走廊盡頭,服務生做清晨第一班早巡,向這邊走過來。瞿燕庭害怕服務生向他問候,把門開大,讓陸文先進屋。

陸文一邊進去一邊說:“我喝過了,剩下的放冷了,本來想熱一下再端給你,但是我不太會用廚房的電器。”關上門,瞿燕庭道:“我自己熱就好。”兩間套房的結構一樣,陸文把薑湯端到開放式廚房。瞿燕庭從櫃子裡拿出一套碗盅,盛出來用蒸箱加熱。

他隨口問:“助理給你煮的?”陸文不答,反問道:“瞿老師,是你給我安排的助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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