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影的遠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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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得。”女記者舉起望遠鏡來看。可是隨即又放了下來。

“我什麼也看不見了,”她說。她淚水順著兩頰直,臉上還在搐。我以前從來也沒有見她過淚,要哭的話,大可一哭的事我們也見得多了。打起仗來,各等各樣的人,包括將軍在內,誰都免不了有淚的時候。不管人家跟你是怎麼說的,反正這句話才真是實情,不過眼淚還是應該儘量少,人們也都能忍則忍,所以我以前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記者淚。

“這就是一場進攻戰了?”

“這就是一場進攻戰,”我說。

“現在你算是見識過了。”

“這以後又會怎麼樣呢?”

“要是帶隊指揮還有人的話,說不定還會打發他們再上去。不過我看只怕是不會了。這損失有多大,你不妨數一數就明白了。”

“那些人全都死了?”

“不一定。有的是受了重傷,動不了了。等天黑以後,會有人來把他們抬下去的。”

“那坦克現在怎麼辦呢?”

“能撤回去算是走運。”可是其中有一輛已經倒運了。松林裡騰起一股黑汙的煙柱,在空中隨風飄散,很快就擴大成烏黑的滾滾一團,濃濃的油煙裡看得見還有紅通通的火舌。只聽見一聲爆炸,同時看見一陣白煙翻滾,於是黑煙竄得就更高了,下面著火的範圍也更大了。

“那是一輛坦克,”我說。

“起火了。”我們繼續看下去。從望遠鏡裡可以望見打壕溝的一個角落裡爬出兩個人來,抬起一副擔架,順著上山的一道斜坡往上爬去。看上去爬得很慢,似乎爬得很吃力。正看著時,前面那人忽然腿一屈跪下了,隨後便一股坐下來。後面那個早已趴倒在地上。他爬到前面,把胳膊鉤在前面那人的肩下,拖著他向壕溝裡爬去。一會兒他就不動了,只見他面孔朝下趴得直的。這樣兩個人就都橫在那兒不動了。

對石頭房子的炮擊已經停止了,此刻四下一片悄然。襯著青青的山坡,那農家大宅子連同圍牆裡的院子黃得好顯眼,不過山坡上築了工事,挖了通溝,泥土翻起處還添上了些白的瘢痕。山坡上這會兒有些小火堆升起的細煙,那是行軍爐灶在做飯。往上,通向農家大宅子的一路上則盡是這場進攻戰遺下的死傷士兵,好像把許多包裹撒在青草坡上。那輛坦克還在樹林子裡燃燒,煙是又黑又油的。

“嚇人哪,”女記者說。

“這種場面我還是生氣第一次見到。真嚇人哪。”

“打仗的場面總是這麼嚇人的。”

“你見了倒不覺得討厭?”

“我討厭,我一向就見了討厭。可幹一行就得懂一行。這是打的一場正面進攻戰。打正面進攻戰就是這樣慘。”

“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進攻了?”

“有啊。辦法多啦。不過你總得先有軍事知識,有軍紀,有經過訓練的班排長。尤其應該有出奇制勝的計謀。”

“這會兒天都給得黑乎乎的,要拍也沒法再拍了,”約翰尼說著就把他的遠距離攝影鏡頭用罩子罩了起來。

“喂,我的’小人‘哥。我們快回旅館去吧。今天的活兒幹得相當不錯。”

“是啊,”那另一個攝影師說。

“今天我們拍到的一些鏡頭是非常珍貴的。可惜進攻沒有成功,真是太遺憾了。算了,這事還是別去想了。但願有一天我們能拍到進攻得勝的鏡頭。只是進攻得勝的子往往不是下雨就是下雪。”

“我可永遠也不想再看了,”那女記者說。

“我今天算是見識過了。我是說什麼也不願意再看了,好奇心打不動我,寫文章掙大錢引誘不了我。他們都是男兒漢血之軀啊,跟你我有什麼兩樣?可你看看他們,就這樣都倒在那兒山坡上了。”

“你可不是男兒漢,”約翰尼說。

“你是個女兒家。可不能混淆了。”

“那個戴鋼盔的傢伙又來了,”那另一個攝影師望著窗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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