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犯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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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地方?你懂個蛋!”
“咋著?”
“哼,大魚那小子一箭雙鵰啦!”
“你是說…”
“快別說啦,咱跟著瞎摻和啥?”
“大魚不是那樣人吧?”
“哼,勞改隊出來的傢伙有啥準兒!”大魚不斷聽到糟踏自己的話,很惱怒,身子抖抖的,一瞬間心裡有惡物泛起。他想衝出去將那些扯嘴的傢伙紛紛打趴在地。可一想起秦科長的囑咐,又很洩氣地塌了身架兒。小不忍則亂大謀呢。他又慢慢將心靜住。他又想珍子了,想起女人的萬般好處,心便亂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大魚偷偷轉到珍子的窗前,悵悵地,眷眷地凝視著珍子的倩影,很沉地嘆了口氣…
守候了很久,大魚才回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大魚背上簡單的行李捲兒登上了運鹽船。他沒跟珍子搭上話,就不辭而別了。他怕珍子掩飾不住,就乾脆先瞞著她,讓她先糊塗著好了,等他站穩腳跟,就堂堂皇皇氣氣派派地接她走,讓她驚訝,讓她笑。
大魚到了勞改總隊,由秦科長領著去鄉里報到之後,就與秦科長去西海灘的犯人村了。西海灘是雪蓮灣西北部最荒涼的一片窪塌子,一片灘塗連著一片葦泊。幾年前一些從勞改隊出來的刑滿釋放犯不願回家,偷偷摸摸委在這裡混子。漸漸地,人越聚越多,他們開灘塗,養魚,養蝦,造船,出海,曬鹽…形成規模了。鄉政府派人趕不走他們,乾脆順坡下驢,與勞改隊共建犯人村。原來的村長不是犯人,上級搞試點,急需一個蹲過大獄的人當村長。大魚歪打正著,糊里糊塗地走馬上任了。
秦科長張張羅羅召集了村民跟大魚見面,望著村民,大魚很瀟灑地講了一通。秦科長一走,那群傢伙就把大魚圍了。大海灘上的空氣立時變得緊張了。大魚早有思想準備,雖然他與他們不是同一勞改支隊出來的,但他清楚犯人的古怪的心理。他們仇恨人,尤其是他們的頭兒。大魚擺出一副滿不在乎力大無窮的樣子看著他們。人們鬧鬧喳喳吼開了:“你狗的只會堵豁口子,堵了大壩,再堵娘們兒豁口,你有啥本事當俺們的頭兒?”大魚忍著沒動聲
。又有個光葫蘆頭晃動著嗄嗄作響的拳頭叫:“你小子降住俺的拳頭,俺
後給你當孫子都行,降不住,就xx巴捲鋪蓋滾人!”村民們鬧鬧嚷嚷地哄著:“對,大頭說得好!”大魚頓覺身子在鬨鬧裡丟了份量。他有些懊惱,吼了聲:“狗
的,俺讓你清醒清醒。”他的聲音很重,在大海灘上
野沉悶地滾動,他伸出一隻腳,避開“葫蘆頭”的拳頭,輕輕一勾,就將“葫蘆頭”勾倒了,四仰八叉地跌在海灘的黑泥裡。
“葫蘆頭”呼嚕著喉嚨說:“狗的,俺服啦!俺認你當頭兒。”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出水才看兩腳泥呢!”大魚喊了一句。果然給他說著了,出海、養蝦、曬鹽宗宗件件的活路,大魚樣樣拿得起,而且一杆子個漂亮。村民們服了,就象當時老包頭船上的夥計們一樣都高看他一眼。
子不長,他在犯人村就站穩了腳跟。等上邊的一紙任命下來,大魚就蓋房子娶親。
一提珍子,他就覺得自己一下子劈成了兩個人。有些子,大魚眼神虛虛的,整
無
打彩。那天上午,秦科長和鄉里的司法助理來村裡指導工作,秦科長看出大魚有些異樣,就拿目光仔仔細細研究他的臉,似乎尋找什麼。大魚有些慌,被看得心裡陣陣發空。秦科長問:“大魚,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大魚搖搖頭。
“是有啥心裡負擔?有啥想法就講出來,悶在肚裡會生病的!”大魚的目光與秦科長的目光碰了一下,又陡地滑開了。他能說啥呢?說要娶珍子?那不是給秦科長添亂麼?那時誰願意坐這大蜡?他陪著秦科長他們到鹽場考察工作,在村口竟碰上了珍子。
遠遠地,大魚就看見她了。珍子,珍子麼,她怎麼來啦?大魚的心亂了,走路的腳步極為倉惶。她怎麼變得這般狼狽?她的頭髮凌亂,慘白的臉瘦瘦的,呈著菜。她好象哭過,
糟的眼影和熊貓一樣黑了兩個大圓圈。纖弱的
腳一搖一擺地朝大魚走來。珍子遠遠地喊:“大魚,大魚——”大魚朝珍子使眼
裝沒聽見。秦科長也認識珍子,就收住腳捅大魚:“噯,老包頭家的喊你吶!”大魚小聲罵:“騷貨,不理她!”他說話時,珍子已
地堵在大魚前面了。珍子不馬上說話,而是一眼一眼地看大魚。大魚臉
變青了,出竅的遊魂就被這不和諧的沉默驅到別的地方去了。
珍子終於委屈地哭了,撲向大魚:“大魚,俺等不了啦!俺好想你喲!俺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俺不稀罕你這個村長了,俺只要你!”秦科長在一旁愣住了。
大魚見秦科長臉上表情了,心裡煩躁不安,象是失去什麼似的狂燥起來:“你滾,你個騷貨!老鬼活著的時候你勾搭俺。他死了,你還纏磨俺!俺…”他輕輕一掄,就將珍子推倒了。
珍子象被雷擊一樣呆了片刻,就跌倒在地,咕咕嚕嚕滾出老遠。她“嗷”地叫了一聲。大魚晃了幾晃,險些栽倒,額頭冒起汗珠子。
秦科長急了說:“大魚,你怎能這樣?”他就奔過去扶起珍子。
珍子抹著嘴角的血,氣得說不出話來。
秦科長耐心地說:“老包頭家,你不要自討沒趣啦,不要影響大魚的進步!你和花軲轆成天跟他過不去,又何必呢?回去吧!”珍子嘴角的血象小紅蛇一樣爬出來,她瘋了似地罵:“大魚,你不是人!”然後眼一黑,轟轟然旋轉著攪亂傾斜的一片藍天很沉重地撲倒下來。
大魚派兩個村民將珍子送走,就躲進屋裡哭了。他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哭過了。夜裡等“葫蘆頭”睡了,他便悄悄爬起來,騎上一輛摩托去了老河口。他蹲在珍子的窗
下,弓著脊贖罪似的背那蒼穹。他不敢進去,怕
馬腳。他心裡唸叨著眼就亮了,彷彿外在的榮光都俱到眼底來了。他沉入一個久久不醒的老夢裡去了。
子久了,山也會塌的。
半月之後,正式任命大魚為犯人村村長的一紙批文終於下來了。小小犯人村都沸騰了。村民們喜歡大魚。大魚得到喜訊時,正在鹽場裡幹活。他歡樂樂地朝村委會跑去了,他要親眼看一看批文,瞅一眼心裡就能落個踏實。村裡的一切安排妥當,大魚去勞改隊找秦科長了。大魚又吭哧吭哧撓頭皮了,悶了半天才說:“俺請你喝喜酒!”秦科長瞪大一雙眼:“你要結婚啦?新娘是誰呀?”
“珍子。”
“啊,老包頭家?”秦科長先是一愣,繼而就跟大魚火了“你小子,成心跟領導擺魂陣咋的?告訴你,你真要跟珍子結婚,花軲轆的咒語可就應驗啦!領導還會重新審查你的!”大魚一板正經地說:“俺沒做虧心事,都是花軲轆胡謅的!”秦科長說:“俺知道,俺信任你!可俺頂不過社會輿論哪!”大魚心一下子涼了,
口窩裡象有一團東西死死壓著:“那,你說咋辦?”秦科長說:“天下女人多的是,憑你大魚在雪蓮灣搞不到對象?”大魚連連搖頭:“不,不,俺不能沒有珍子,俺答應過她的!求求您,給俺做主吧!”大魚“通”的一聲給秦科長跪下了。秦科長惶惶惑惑地扶起大魚:“好吧,俺給你兜著,不過這件事先跟頭頭溝通一下。”大魚說:“求求您啦,成全俺們吧!”秦科長點點頭。大魚樂了。
大魚走出勞改隊大樓,天已經黑了,他走在河堤上心情好極了。他在霧氣裡走著,膛裡湧出一種思戀的焦躁,渾身熱血沸騰了。他想極坦蕩極快活地吼一嗓子漁歌。他張了幾張嘴巴卻吼不出詞來,憋得眼裡湧出淚來。他定定神兒,不由自主地吼了一通“噢嘿噢嘿”攏船號子。老河口顫抖了,雪蓮灣顫抖了。他的吼聲就象一個湧動著頑強生命力的怪物發出的悠長的恢宏的鈍吼,傳出遠遠的。他走著,好象看見珍子的笑臉了,她吃吃笑,臉蛋成柔柔情情的月亮。他試想著當把喜訊告訴她時她高興的樣子。大魚一路走得風快,不多時辰就看見老河口了。老河口上浮著大大小小小的蟹燈,明明暗暗、閃閃跳跳一片紅火。他又看見跟珍子約會的小酒鋪了,不由心裡一熱。他在書本里讀到這樣一句名言,好像是警告他的。
“沉浸在愛情裡的每個女人都曾是天使,當她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她便折斷翅膀墜落變成了凡人,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辜負愛你的女人,因為她已經沒有翅膀飛回原來的天堂。”大魚默默對自己說:“珍子,俺大魚不會辜負你的,俺所有的過失都會補償給你!俺讓你幸福!”大魚這樣想著,腳步快捷起來,不長時間就懷揣著厚望站在珍子的屋前了。他很沉靜地喊:“珍子,珍子——”屋裡黃乎乎的燈影有些虛幻。沒人吱聲,又叫了半天也沒見珍子出來,他心一沉。再喊,蹦出石鎖來。
大魚問石鎖:“你嬸孃呢?”石鎖歪歪一頭撲進大魚懷裡“哇”一聲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