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這是一種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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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罵衛生部長!”周惠跟著又擠出一句魯話,是怪工作人員不放他進來。
葉飛不慌不忙站起身:“陳雲同志也在這裡,一起去坐坐吧,啊,周惠,一起去看看。”
“好久沒見他”周惠喃喃“大躍進時,他就倒黴,在武漢開協作區會議,湖北省委書記坐主席位上,他講話,被湖北省書記把手一攔:你那些個行。唉,飛揚跋扈。”在共產黨的領袖人物中,陳雲是極富特的一個。且不說眾所周知的他的正直、睿智、清廉、求實,至於他在發展經濟方面所曾作出的巨大特殊貢獻,和他堅持獨立自我的勇氣和自覺節制的毅力則更是難得。
比如澤東聲
俱厲或雷霆大發之際,共產黨的高級幹部幾乎都曾違心地作過檢查,惟有陳雲,無論是
澤東批“反冒進”還是搞反右傾,他都不肯違心作什麼檢討,他的對策就是住醫院或者到蘇州去聽評彈。他言行的準則是: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
又比如偉大領袖主席的夫人外出時搞特殊化,超標準享受,陳雲便支持
子向中共中央寫信,提出嚴肅批評,並要求對其進行教育,責令改正。
“英明領袖華主席”南行,江蘇省委書記許家屯組織群眾搞盛大歡,陳雲便以中紀委名義發出通報批評,責令其檢查改正。
至於陳雲的自律和節制,更是表現於方方面面,令知情人歎為觀止。比如吃菜,他以青菜豆腐為主,每餐幾塊豆腐就是幾塊,任何情況下也不多吃或少吃一塊,幾十年如一。每餐一小碟花生米,永遠是十三粒,一粒不多,一粒也不少;會議喝茶只放三片茶葉,工作人員都知道不能多也不能少;休息散步,每次十三分鐘,不多也不少;至於會客,除談工作,一般禮節
拜訪,儘量拒絕,若見,最多三分鐘,不
費時間。
陳雲會客,有過這樣兩個小故事:福州軍區司令員韓先楚上將受到陳雲保護,倖免於難,內心非常。路經北京時,專門去看望陳雲,被衛士長鬱德水擋在門口:“韓司令,首長說不見,請回吧。”韓先楚不甘心,對鬱德水說:“你再跟首長說說,我就見一面,決不超過三分鐘,超過了你趕我走。”鬱德水進去向陳雲報告,並勸說道:“首長,人家一個大司令,在門口等半天,就見一面也不要緊嘛。”陳雲將手一擺:“沒事見什麼?叫他回去好好幹。”鬱德水一臉尷尬對韓先楚說:“韓司令,首長的
子您也瞭解,他說沒事見什麼?叫你回去好好幹…”韓先楚的犟勁也上來了,說:“你再進去報,就說我韓先楚沒別的要求,只見他一面,一句話也不講,見一面我回頭就走。”鬱德水為難地皺起眉:“都報過三次了,再去報,這話叫我可怎麼說”
“我怎麼說你就怎麼說。”韓先楚補充一句:“你不去報,我就不走,首長不見我,我也不走,我就等在這兒”衛士長無奈,只好如實向陳雲報告,說韓司令見首長一面,不講話,見不到首長就不走。陳雲不做聲,衛士長就試探:“那就見一面吧?”陳雲仍不做聲。衛士長沒聽到反對的話,便做主引韓先楚進來。韓先楚用軍人步伐走到陳雲面前,咋一聲響,立正敬禮,一言不發,當即向後轉,仍是那種軍人的步伐,大步而去。侍立一旁的衛士長看得目瞪口呆。
山西省委書記王謙似乎比韓先楚幸運得多,順利受到陳雲接見。他同陳雲握手,問安,將公文包放沙發旁,見衛士長送來茶水,忙客氣一句。待這種例行的寒暄結束,股算坐穩了,正想談什麼,就見陳雲伸出一雙手在上衣兜裡掏,掏出一張紙條。王謙以為首長要有什麼指示,便望著那張紙條等候,卻不見陳雲講話。正不知該如何辦,又見陳雲看錶,便探過身去想問問。
這時,陳雲將那張紙條一舉,向他亮了一行字:“三分鐘談話時間已到。”王謙張開的嘴還沒來得及出聲,便硬生生地閉住,彎拿起公文包,起身,告辭,走人。
所以,沒有正事要談,很少有誰會去陳雲那裡費他的時間。今
特殊,葉飛、呂正
、廖志高和剛來醫院的周惠等人,結夥去看陳雲,竟被熱情地歡
進去,連
帶椅子地把陳雲的病房坐了個滿。
“多大歲數”陳雲同葉飛握手。
“六十三。”葉飛回答。
“你”陳雲問呂正。
“七十二了!”呂正的口氣帶著無限
慨。
“o五年,屬蛇的?”陳雲追問。
“對,屬蛇的。”
“咱們還是同歲哩!”陳雲慨著晃動頭“歲月不饒人啊,這十年!”於是,大家都明白了陳雲逐個問年紀的深遠寄意和希冀。
“噢,是你”陳雲的目光落在周惠的臉孔上“你還在通部當副局長”葉飛點頭。周惠不無
動地說:“陳雲同志,快二十年了,你還這麼清楚我”
“我們都是十年,你是二十年,不容易呀!”陳雲作個手勢,略一沉,噓口長氣說:“不要當了,到省裡去吧。”滿屋目光都集中到了周惠身上。他臉上微微泛紅。能說什麼二十年不容易,現在到省裡去談何容易?
…
常言道,十年育人,二十年換代。換了代的中國青年對周惠這個名字是完全陌生不過,北京醫院的老幹部們還清楚地記憶著這個名字,在五十年代是湖南省的常務書記;曾經轟轟烈烈,曾經痛痛快快。命運轉折是發生在廬山會議,他一股坐到彭德懷那裡,被批為“彭黃張週週”一貫主張“縮小打擊面,擴大教育面”的
澤東,略一沉
,抓筆在上面勾了一下,把第二個“周”勾掉他對周惠說:“周惠呀,你是被我從裡面硬摳出來的。”他對周惠的哥哥,江蘇省省長惠浴宇說:“惠省長呀,你那位老弟是被我挖牆腳硬挖出來的。”
澤東揮筆一勾,將周惠勾出了“反黨集團”、“軍事俱樂部”同時也就勾掉了他的“知名度”天下人都知道一九五九年廬山出了“彭黃張周”卻不知道曾經是“彭黃張週週”如今,彭德懷、張聞天、周小舟已逝去,黃克誠九死一生,盲了雙目;剩下週惠雖屢經磨難,卻終於身體尚健地望到了曙光,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陳雲輕拂右手,截止了這個話題。廬山會議上的“彭黃張周”不平反,周惠的工作分配談何易?他轉而講起抓“四人幫”的經過,這是今後一切撥亂反正的前提。
“緊張啊,當時。”陳雲少有這種動的神態“那時候確實是你死我活,‘四人幫’也是一樣,張
橋
記裡不也說要殺人嘛。抓‘四人幫’可不是好玩的啊,這個想法是好多人都有了,不敢說,互相繞著圈子試探。聶帥有這個想法,同楊成武講過;葉帥也有想法,華國鋒和汪東興也有想法。葉帥、聶帥和楊成武在西山談,華國鋒和汪東興在城裡談。後來王洪文上了西山,聶帥就回城住,葉帥留在山上,搬到了玉泉山。山上山下是楊成武聯絡。汪東興來找我,想通過我瞭解葉帥的態度。葉帥謹慎,我打電話,他說不見,卻叫他兒子葉選平開了個買菜的大吉普車把我接去他是怕電話被竊聽。商量這件事,華國鋒不便行動,主要是葉劍英和李先念。當時徵求我意見,我說這個事情可不能隨便玩,要慎重,我得考慮考慮,當時沒表態。考慮一段後,我說,可以,我同意。但下不為例。這傢伙是隨便來不得的,搞開了頭不得了,我多次講:下不為例,以後決不能再搞…”周惠明白了陳雲所講的含意:非常之舉只能在非常情況下慎重使用;非常之舉只能管一時,不能長久。否則就會犯大錯誤。他對此有切身體會。
那是抗戰勝利後,周惠去魯西北開闢新區。國民黨進攻,來了一個師,勢力很大,對共產黨人及革命積極分子殘酷屠殺,一家一家地殺,實行白恐怖,新開闢的
據地一天天縮小,面臨全部喪失的危機。在這非常情況下,周惠斷然決定搞“赤白對立”以紅
恐怖對白
恐怖。當時,國民黨將我高唐縣二區區長褚丹誼一家全殺光周惠叫來縣長辛甫說:“你去監斬,把殺我們區長一家的兇手抓來,也殺他全家!”辛縣長抓住了兇手,殺了他一家。這一來,震撼了敵人,再不敢那麼兇殘地屠殺無辜,我們的幹部群眾才安了心,穩定了情緒。後來,周惠為此作了檢討,向幹部群眾講明,殺兇手一家是非常情況下,被
迫的非常之舉,以後決不能再搞。現在的逮捕“四人幫”也屬非常情況下的非常之舉,在黨內當然不能再搞。
陳雲講了一個多小時,講得口角起沫。在場的部長們都與他相識幾十年,都是第一次見他如此興奮。有人聽過,話道:“在抓‘四人幫’這個問題上,華國鋒和汪東興都是立了功的。”陳雲說:“我不這麼講,我認為這是共產黨員應該辦的事情。七六年他們不抓,七七年別人也會抓。‘四人幫’能抓起來,主要還是葉劍英的決心,是黨心民心所向,不要由此又搞什麼大樹特樹…”二不知不覺天已近午,來自宇宙的光輝孵化營養了億萬生命。他立於窗前,習習
風穿過鐵紗窗輕拂肌膚,與體內旺盛的陽剛之氣相
相和,肌膚下的熱血直要噴湧而出。他極目天際,彷彿望見蒼茫大江與煙波浩渺的鄱陽湖
匯,望見西南岸那雲龍霧鎖,千古不語的廬山。
二十年彈指一揮間,他還記得當年下山,在機場見到林彪與黃永勝等人照相,一片意融融,喜悅祥和。他頭也不抬,灰溜溜的,只在心裡自
:不求無錯,但求無愧。
他到通部當了一名副局長,息了東山再起的念頭,只想踏踏實實為民做幾件實事。他想避開政治運動的風波,但是他不找運動,運動卻要找他。天下萬物萬事脫不開一個理:物極必反。若沒有十年浩劫,沒有全黨、全國、全民一起遭受大苦大難,他周惠怎麼可能在有生之年抬頭
氣,一切都只好
給後人去評說。
現在不然了,他來生命的第二個
天。上午中共中央辦公廳來電話,他當年的下級,現在的“英明領袖”華主席,要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