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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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師”的聲音仍然很平靜,不過人人都可以到,他平靜的聲音之中,有著極度的認真。他真是認真在講著這個故事的,雖然直到此際為止,即使原振俠也不知道他用意何在,是僅僅替這別開生面的舞會增添一點娛樂呢,還是另有目的?
但不論如何,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至少他自己,深信著他所說的故事。
原振俠隱約到一股莫名的詭異,這種
覺,使他相當不安。他說不出來是為了什麼,或許,只是為了海棠那種幾乎包含了一切的目光?他自己心中解釋著,因而又令他
到一片茫然,使他又去望了海棠一眼,發現海棠和她的同伴,都十分專心地在聽著。
“大祭師”略停了一停:“這個人,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到過缺口的天哨,見到了通道的。當他走進了通道之後,他進入了鬼界,然後,他就成了世界上最具力量的人。”另外有一個扮成了文藝復興時期的大藝術家達文西的人,尖聲叫著:“最具說謊力量的人?”這個人的話,又引起了一陣笑聲“大祭師”略有不安。海棠的同伴沉聲道:“要就聽故事,要就請出去,怎麼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了?”那“達文西”辯了一句:“聽到了這種荒謬的故事,真沒有法子控制自己的!”原振俠對那些鬨笑的人,也到相當程度的不滿,所以他也道:“還是要設法控制一下!”會議室中靜了下來,靜寂並沒有維持多久。
“大祭師”已經完全恢復了平靜,又用他那種緩慢低沉的語調,開始說他的故事:“這個人,宣稱他所有的力量,都來自鬼界中的魔鬼所賜。在那綿亙千里的山區之中,本來有著數以百計的部落民族居住著,各自有各自的信仰,各自有各自的巫師和祭師。可是在不到一年之間,得到異常力量的那個人,在各處展示他的力量,迅速地,使所有部落都奉他為魔鬼的代表,他就成了所有部落的大祭師。”
“大祭師”講到這裡,略停了一停,端起了面前的酒來大口大口喝著。就在這時候,一個聽來十分嬌俏的女聲:“天,我知道了,你講的是傳在新幾內亞島上,各部落之間的一個古老的傳說。這傳說曾被巴布亞新幾內亞政府的教育部,考慮收入該國規定的教科書之中,後來又被否定了的。這古老的傳說,就像中國的一個美麗的女人,服食了某種物藥之後,就飛往月球居住一樣,在當地是人人都知道的。”那位女士的聲音很動聽,也說得十分
利,可是循聲看去,各人看到的卻是一個滿面虯髯的大漢,一望而知那是共產主義的創始人馬克思。自然,那是一位女士扮成的了。
原振俠笑了一下:“那位到了月球居住的美麗女士,名字是嫦娥。那個嫦娥奔月的故事,的確是每一箇中國人都知道的。”那位扮成了大鬍子的女士沒有再出聲,顯然有點為了剛才一講話,而暴了自己的身分,有點尷尬。
“大祭師”笑了一下:“這位…一定曾在新幾內亞居住過,所以才知道有這個傳說。自然,也知道我並沒有在這個傳說之上,作任何渲染。”大家都沒有出聲。原振俠心想,任何傳說在長年累月的轉述之下,都不知曾經過多少渲染,有的,本是神話式的,像“嫦娥奔月”就是。
“大祭師”停了片刻:“從此之後,島上就有了一個真正的大祭師。這個大祭師的職位,一直傳了下來,每代只傳一個,傳到如今,已經超過了幾百年。大祭師一直是島上各部落土著最尊敬、最崇仰的人物,因為他是從那個到過缺口的天哨,有著鬼界力量的人一直傳下來的。”會議室中又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出乎原振俠的意料之外“大祭師”忽然道:“我的故事講完了,不是很采,是不是?抱歉
費了各位的時間。”不單是原振俠,很多人都
到意外“大祭師”又道:“自然,還有一點補充,但也不會很
采,沒有興趣的可以離去!”有很多人站了起來,打開門,走了出去。有的人還在猶豫,但是,猶豫的結果,也都陸續離去。到最後,只剩下了幾個人,包括原振俠、海棠和她的同伴,還有另外三個扮成了不同種類的人,包括那個“馬克思”在內。
“大祭師”走過去把門關上,又移過一張椅子,把門頂著,不讓外面的人進來。然後,才轉過身來:“各位是真正有興趣的了?”他講了那句話之後,目光就停在海棠和她同伴的身上,忽然嘆了一口氣:“兩位要真是那一對著名的夫婦,那就好了!”海棠的語音很鎮定,可是她講的話,卻使得原振俠為之一怔。她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是真的?”原振俠一聽,心中就“啊”地一聲。她真要假冒她扮的那人,那有什麼用意呢?
而當海棠那樣講的時候,原振俠也到那個“馬克思”像是有一個小動作,但由於原振俠不是直視他,所以不能肯定。等到原振俠向他望去之際,卻又發現沒有什麼異樣之處。
在聽到海棠那樣說之後“大祭師”有一種異樣興奮的神情,但也是一閃即逝。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大祭師一代一代傳下來,雖然地位崇高,可是除了第一代那位之外,似乎再也沒有一代,是有著什麼特異力量的。他們的力量,只不過是由於所有部落對他們的崇敬,而產生的一種權力。權力,是人的力量,而不是魔鬼的力量。”在會議室中只剩下了少數的幾個人之後“大祭師”講話的速度快了許多:“自然,歷代大祭師,本身都是很有才能的人。有的簡直是醫藥上的天才,有的有領導才能,大祭師的地位,一直不變。”原振俠低咳了兩下,他的用意很明顯,是在催促“大祭師”快點說到正題上去。
可是“大祭師”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仍然自顧自道:“旁的大祭師心裡怎麼想,那是過去的事了,最近的一位大祭師,在童年時已被挑選出來,先在各部落之中,接受當地的教育,以適應蠻荒的生活。而時代畢竟不同了,在澳洲託管新幾內亞時期,這位青年大祭師,又被送到澳洲的墨爾本大學,去接受現代化的教育。所以,這位大祭師,和其他任何的都不同。”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在這時候,原振俠已經有了強烈的覺,眼前這個人,就是真正的大祭師!他是以本來面目出現的,就像去年,卡爾斯將軍曾以本來面目出現過一樣。所以,他才會希望海棠和她的同伴,真是那一對著名的人物。
同時,原振俠也想,他為什麼希望那一對著名人物出現呢?是不是他還有什麼奇詭之極的事,希望那一對著名人物解決?而海棠之暗示自己可能是真的,是不是想知道奇詭的事實的詳情呢?原振俠到自己的分析十分合理,也可能十分接近事實了。
“大祭師”忽然乾澀地笑了一下:“一個受過現代化教育的大祭師,他對問題的看法自然不同。他對自己在各部落中的地位,並不表懷疑,但是他免不了會自己問自己,自己的力量,來自何處?一直以來,部落民眾深信的神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或是從來也未曾有過?”海棠喃喃地說了一句:“這是一個有良知的人才會產生的疑問,人要是沒有良知起來,只追求權力,怎會問自己有什麼資格取得權力!”
“大祭師”深深了一口氣:“當這個問題無法解決之際,大祭師只有一個辦法,去求得這問題的答案。”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現出了極其嚴肅的神情來:“一代一代相傳,只有在上一代大祭師臨終之際,才傳給下一代大祭師一個人知道的一件事是,當大祭師有極度的困難,到了他地位不能再維持之際,他有一個辦法,可以使自己力量得到鞏固,可以從這個方法之中,得到魔鬼的力量。”原振俠揚了揚手:“異常的力量,是每一個人都盼望的。這個辦法在歷年來,應該被用過不少次了,是不是有效,應該也早已知道了。”
“大祭師”搖著頭:“恰好相反,自這個辦法傳下來之後,從來也沒有人用過。”他自己接著解釋:“或者是由於歷年來的所有大祭師,本未曾有過任何困難。事實上,最近的大祭師也沒有任何困難,他的困難,是來自受了現代化高等教育之後,他自己的內心。二則,這個辦法,實行起來,有相當程度的困難。”
“大祭師”是望著原振俠來解釋的,原振俠點了點頭,表示對他的解釋滿意。
“大祭師”繼續道:“這個辦法,是要大祭師進入埋葬第一代大祭師的所在——聖墓。那第一代大祭師,就是曾經到過缺口的天哨,進入過鬼界的人。在進入聖墓之後,要面對遺體沉思,在沉思之中,接受能力。”海棠的同伴說:“那也沒有什麼困難!”
“大祭師”道:“第一代大祭師葬在一個峭壁之上的一個巖之中,那個峭壁在重山之中,非常難以到達,這還不成問題?而且,葬地所在的峭壁,被認為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平時絕沒有人敢接近,雖然歷任大祭師有權可以接近,但是也從來沒有人去過。所以真正情形怎樣,沒有人知道!”原振俠聽到這裡,突然用極不經意的語氣道:“你至少應該去一次!”那“大祭師”連想也沒有想,就道:“我去了——”他只講了三個字,就陡然停了口,現出了極尷尬的神情來。
原振俠早就到他就是真的大祭師,但是也知道,如果正面問他,他一定不會承認。所以他選擇了一個十分適當的時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對方這樣一回答,就等於承認了自己的真正身分!
他尷尬地笑著:“我真正身分被認出來了,照舞會的規則,我應該被逐出舞會了!”在場的人沒有人出聲,過了一會,他道:“好,那我就繼續說下去吧。不必自己扮自己,說起話來畢竟方便多了。”當他這樣說的時候,他又十分具有深意地,向海棠和她的同伴望了一眼。
海棠沒有什麼表示,那大祭師——真正的大祭師,嘆了一聲:“我去了。要到達那個峭壁,並不是很困難。在峭壁下面,從適當的角度,用高倍數望遠鏡看上去,可以看到峭壁上葬地的入口。”大祭師講到這裡,伸手向他寬大的外衣中,取出一隻牛皮紙袋來,打開紙袋,取出了一疊照片。他道:“看看照片,比我詳細敘述更有用。”在會議室中的幾個人,都湊過頭去。
照片是彩的,拍得十分好,那峭壁上滿是山藤,看來陡上陡下,形勢十分險惡。
大祭師指著峭壁上一處所在,那是一塊凸出的大石。他指著大石:“傳說中的葬地入口處,就用這塊大石堵著,移開這塊大石,就可以進入葬地了。”所有人都望向他——那塊大石,看起來至少有十噸以上的重量,又是在這種絕對無法著力的峭壁之上,看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麼法子可以移得開去的。這塊大石,如果是可以移動的話,在若干年前,是如何移上去堵住了葬地的入口處,也是極度不可思議的事。
大祭師展示第二張相片,那是在離那塊大石近距離拍攝的,可能是自動拍攝,因為大祭師本身就站在那塊大石的前面。那塊石頭,和他差不多高,是個不很規則的球形,看來十噸的重量,是最低的估計。
他一面讓各人看照片,一面解釋著:“我是帶了最良的配備,登上那個峭壁的——當然只有我一個人。事實上,以大祭師之尊,自然可以命令別人和我一起去,但是,所有的人,都會以為冒犯聖地,比死亡還可怕,雖然他們會服從命令,我又何必令他人去冒這種險?
“在望遠鏡中看來,要移動那塊大石,簡直是不可能的。我在向峭壁上攀去的時候,也本沒想到這塊大石如何才能被移開,使我可以進入聖地,但是總要登上去看個究竟的。
“在我來到了那塊大石旁邊的時候,已經十分明顯地可以看出,正如各位在照片上可以看到的一樣,那塊大石是堵住了一個口的。”大祭師說得不錯,在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出來,那塊球狀的大石,是堵住了一個山
的
口的。雖然年代久遠,在那塊大石上,也已長滿了盤虯的山藤,但是還是隱約可以看得出,球形大石約有一半是在山
之內,一半在山
之外。
而且,這塊大石的石質、顏,看來也和峭壁的石質和顏
大不相同,分明是從別的地方,專為堵
那個
而移來的。本來,只是一個聽來十分無稽的原始部落的傳說,但這時,似乎神的意味,已經越來越濃了!
在會議室中剩下來的那幾個人,顯然人人都到了這種神的意味,是以一下子,靜得相互之間甚至可以聽到他人的心跳聲。大祭師有點無奈地笑了一下:“在到了聖墓的入口處,看到了這樣的大石堵住入口的情形下,各位會怎麼辦?”原振俠先回答:“如果攜有炸藥的話,可以將那塊大石炸掉。把這塊大石
上峭壁來,是有點不可思議,要把它
掉,不算太難。”大祭師
了一口氣:“炸掉了它?那樣做法,豈不是太褻瀆聖地了…”原振俠略帶譏諷地道:“我以為你受過現代化的高等教育!”大祭師立時針鋒相對:“愛因斯坦也不見得會把聖彼德大教堂炸掉!”原振俠一時之間竟為之語
,這時,那個“馬克思”道:“運用你大祭師的力量,伸手去推它!”他一開口,立時有另外兩個人笑了起來:“用雙手去推那麼重的大石?這簡直是太愚蠢的事!”可是大祭師卻用十分訝異的目光,望了“馬克思”一眼:“是的,我用雙手去推它。在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想,既然作為大祭師,有權進入聖墓,那總應該有辦法的。我就姑且用雙手去推了它一下,用的力道並不是十分大——”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
了一口氣,道:“我一推之下,結果就是這樣!”他又展示了第三張相片,各人一看之下,都不
呆住了,作聲不得。
從照片上看來,那塊不規則的球形大石,竟然已經移開了!而在球形大石移開之後,那個的入口處,清楚地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