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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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肝的水,是我們當中最好的,他可以雙手舉著衣服橫渡河
,到對岸後衣服上不沾一個水點。在夢中情人面前展
泳技,這是個多麼難得的機會啊!我和李手一左一右護衛著他,直到他將秦河拖到水邊。
姑姑和小獅子跑到。
姑姑惱怒地問:這個呆子,跳下去想幹什麼?
秦河趴在河邊,哇哇地往河裡吐水。
黃秋雅哭著說:是張拳的老婆跳了河,他跳下去救。
姑姑臉大變,目光投向河面:她在哪裡?她在哪裡?
跳下去就沒了影子…黃秋雅道。
我不是讓你好好看著她嗎?姑姑跳上船,懊惱地說,你簡直是個死人!你要負責任!開船,開船!
小獅子手忙腳亂地發動機器,但怎麼也打不著火。
姑姑大叫:秦河!趕快來發動機器!
秦河抖抖顫顫地站起來,彎著,噴出一腔水,又撲地跪倒。
小跑,王肝!你們快幫著救人啊!姑姑大喊著,我重賞你們。
我們把目光投向水面,仔細搜索著。
河面寬闊,濁滾滾。水面上漂浮著大團的泡沫和亂草。這時,李手指著在河邊緩
中慢慢向前飄動的一塊西瓜皮,說:看那裡。
那西瓜皮順水漂,但不時脫離水面,
出女人的脖頸和亂髮。
姑姑一股坐在船舷中,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我們正準備躍入水中救人,姑姑大喊:別急!
姑姑問小獅子:你會鳧水嗎?
小獅子搖頭。
看來要做一個稱職的計劃生育工作者,不僅要學會捱打,還要學會鳧水。姑姑笑指著那塊沉浮的西瓜皮,道:你看看,她鳧得多好啊,她把當年游擊隊員對付本鬼子的辦法都用上了啊!
秦河弓著爬上船。他渾身滴水,大分頭如一團亂草。臉
灰白,嘴
烏青。
姑姑下令:開船。
秦河用搖把子搖著了柴油機。他可能頭暈,身體不穩,乾嘔幾聲,吐出一攤泡沫。
我們幫他解開拴在碼頭上的繩子。姑姑說:你們上船!
我可以想象王肝的動,坐在船舷上,他的身體緊挨著小獅子。我看到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十
手指神經質地顫動著。隔著那件因溼而貼在身上的汗衫,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心臟在跳動,好像一隻被關在籠中的野兔,碰撞著柵欄。他的身體僵硬,一絲兒也不敢動。那個胖姑娘小獅子,渾然不覺,只顧盯著那塊漂浮在前方的西瓜皮。
秦河將船頭往外一別,船沿著近堤的緩前行,機器聲平緩。李手站在他身邊,觀察著他的動作,好像一個學徒。
姑姑說:慢慢地開,對,再慢點。
船頭距離那塊西瓜皮大約五米時。柴油機油門降到了再小就要熄火的程度。這時我們已清楚地看到了西瓜皮遮掩下的那孕婦的頭顱。
真是好水,姑姑說,懷孕五個月了還能遊得這樣好。
姑姑命令小獅子進艙去放廣播。小獅子應聲立起,彎鑽進船艙。王肝的身側似乎出現了一片無邊的虛空,他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痛苦與失落。他在想什麼呢?他那封才華橫溢的情書,小獅子是否收到了呢?
正在我胡思亂想時,船頭上的高音喇叭突然響起來。儘管我知道喇叭要響,但聽到這聲音還是被嚇了一跳。——偉大領袖主席教導我們:人口非控制不可——喇叭一響,那孕婦便掀開了西瓜皮,從渾水中
出頭來。她驚恐地扭頭回望,然後猛地潛入水中。——姑姑微笑著,示意秦河把船速再放慢點。姑姑低聲道:我倒要看看,這東風村的女人,水
到底好到什麼程度!——小獅子從船艙裡鑽出來,擠到船頭,焦急地張望著——真是天隨人願啊,她豐滿的身體又和王肝靠在了一起。我甚至都有點嫉妒王肝了。他瘦猴般的身體,緊貼著小獅子。那麼胖的、那麼瓷實的
啊!我猜測著王肝的
受,他一定能
受到她身上的柔軟和溫熱,一定能…想到這裡時,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我為自己的骯髒念頭
到無比的羞恥。慌忙把視線從他們身體上移開,把手
進褲兜,狠狠地擰著自己的大腿。
頭了!
頭了!小獅子大叫著。
那孕婦在離船頭五十米遠處出了水面。她回頭望望,身體浮出水面,雙臂搏水,速度極快,順
而下。
姑姑對秦河做了一個手勢。柴油機轟鳴,船速加快,近孕婦。
姑姑從褲兜裡摸出一盒擠得癟癟的煙,剝開,出一支,叼在嘴上。又摸出一個打火機,扳動齒輪,吡嚓吡嚓地打火,終於打著。姑姑眯縫著眼睛,噴吐著煙霧。河上起了風,濁
追逐前湧。我就不信,你還能遊過一艘十二馬力的機動船。高音喇叭又放出歌頌
主席的湖南民歌——瀏陽河,拐過了九道彎,九十里水路到湘江——姑姑將菸頭扔到水裡,一隻海鷗俯衝下來,叼起那菸頭,騰空而去。
高音喇叭啞了,唱片到頭了。小獅子轉頭看姑姑。姑姑說不用了。姑姑大喊:耿秀蓮,你能一直游到東海嗎?
那女人不回答,依然在奮力揮臂,但速度明顯放慢。
我希望你放明白點,姑姑說,乖乖地上船,跟我們去把手術做了。
頑抗是死路一條!小獅子氣洶洶地說,你即便能游到東海,我們也能跟到你東海!
那女人大聲哭泣起來。她揮臂擊水的動作更慢。一下比一下慢。
沒勁了吧?小獅子笑著說:有本事你遊啊,魚狗扎猛子啊,青蛙打撲通啊…
此時,那女人的身體已在漸漸下沉,而且,空氣中似乎散發著一股血腥味兒。姑姑探身觀察著水面,大喊一聲:不好!
快,超過她!姑姑命令秦河,接著命令我們跳下去,托住她!
王肝飛身入水,我與李手緊跟著。
秦河將船頭斜了一下,從那女人身側駛過去。
我和王肝靠近那女人。我伸手提住她的左臂,她的右臂就像章魚的長腿一樣掄過來,將我摁入水中。我喊叫著,猛地嗆了一口水。是王肝揪住了她的頭髮,猛力往上提,是李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往上提,才使我出水面。我眼前一陣昏黃,劇烈地咳嗽著。船在我們前面,秦河將油門減小。我的肩膀撞在了船上,那女人的身體也撞在了船上。姑姑她們從船舷邊伸出手,有的扯住那女人的頭髮,有的拽著她的胳膊,我們在下邊託著她的
股託著她的腿,一陣亂七八糟吆喝,幾股子合力,終於將那女人
到了船上。
我們都看到了那女人腿上的血。
你們不用上船了,自己游上岸吧,姑姑對我們說罷,急火火地命令秦河,快,調轉船頭,快,快!
儘管姑姑她們使用了最好的藥,做了最大的努力,但耿秀蓮還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