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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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桌上紅燭搖曳,映著窗紙上大大的喜字,已經成了韓生煙的喬熙惟只覺得說不出的諷剌。

就這麼嫁人了,嫁的,還是隻見過一次面的人。

莊氏說了,若她敢在婚禮上惹事,或者逃跑,讓侯府丟臉,那十五年來忠心耿耿照顧她的周嬤嬤,子可有得瞧。

喬熙惟到這兩年多,一直是那嬤嬤在照顧自己,生病時嘯寒問暖,病癒後因為時代不同,她鞋不會穿,襟不會扣,無可奈何之下裝傻,裝失憶,有時候連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嬤嬤也只是摟著她,安道:“小小姐別怕,總會想起來的,要真想不起來,也不要緊,總之,嬤嬤會一直陪您的。”那溫暖,喬熙惟一生不會忘記。

初來乍到的驚慌,因為那和善的老面孔,一點一點褪去,數不清有多少次因為想家而哭泣,也是那嬤嬤摟著她,拍著她,直到她哭累睡著,她的身邊始終有人。無論如何,不能連累那老好人。

所以,她行禮如儀的嫁了過來。

她知道今天的她羨煞多少京城中的閨女,但誠心來說,她打從心底不希罕,什麼少將軍,什麼景仲軒,她一點好都沒有。

端坐不知道多少時間,終於聽到喜娘吱吱喳喳的聲音,“哎,少將軍來啦。”隨著話語落下,那貼上喜字的門,咿呀一聲打開。

莊氏替她挑選的兩個老嬤嬤連忙上,“恭喜姑爺。”

“都下去吧。”

“奴婢們還沒伺候姑爺跟小姐喝合巹酒呢。”

“不用伺候。”老嬤嬤們互看一眼,不知道該不該下去——她們兩人都是跟著莊氏從孃家出來的,行前夫人的殷殷代,可都記得清楚。

名義上是過來服侍,其實是有其他情事要她們想辦法…別讓韓生煙惹長輩不快,但也別讓她真的得寵。

韓生煙若能懷孕,少將軍自是要納妾,這時兩人便要跟她提,與其娶個不知底細的外人,不如讓自己的嫡姐過來,既然是嫡姐,身分也不好太低,以平入門最為妥當。

而若韓生煙半年沒動靜,可就更好說了。

莊氏想,少將軍執意娶韓生煙,不過是想出氣,等韓生嬌過門,寵愛的自然還是這個平,名義上雖然吃虧了,但也無妨,丈夫的寵愛最重要,何況上面還有夫人跟老夫人,比起韓生煙那從來沒學過禮儀的丫頭,女兒肯定更能獲得長輩們的喜喬熙惟蓋著喜帕,本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只聽到景仲軒要人出去,老嬤嬤這個那個的不從,然後就聽見他喚人進來,把兩個老嬤嬤拖走。

喬熙惟忍不住對他有點好,她也討厭那兩個老嬤嬤,開口規矩,閉口規矩,而且每次都用鼻孔看她,好像由她們服侍有多了不起一樣…倏地,喜帕被掀開,景仲軒笑道:“夫人好等。”喬熙惟想跟他說,笑——但人在屋簷下,自然不可能這樣直說,只能微微頷首,當作回應。

他替她除下那頂綴滿珍珠的鳳冠,“不早了,我們就休息吧。”嚇,也太快了吧。

她原本是預計喝杯酒時說話,沒想到他連酒都不喝。

眼見景仲軒要來解她的衣服,喬熙惟連忙伸手一檔——這身體原主雖然是個後天失調的弱女,但經過她兩年努力不懈的鍛鏈,力氣已經不小,即便比不上她的警花歲月那般可以徒手碎蘋果,但擋得一擋,卻還是辦得到。

景仲軒見她一出手竟把自己推開一小步,笑道:“娘子好大力氣。”

“慢著,我有話跟你說。”

“娘子請說。”喬熙惟深一口氣,心中默數一二三,“我知道你原屬意五姐,但卻下了我的聘,仔細想了又想,大抵是我那得罪於你,你又不便出手教訓侯家千金——深閨女子不外出,你堵不到我,我爹又是個閒散官兒,你也刁難不到他,所以才出此計策,好讓我知道厲害。”

“哦,原來我在娘子心中,是氣量狹小的小人哪…”景仲軒雖然是笑著說,但喬熙惟就是心中的,想想情勢,勉強陪笑道:“不是將軍氣量狹小,是我罪孽深重,腳,燙傷了將軍,為了贖罪,我願意為婢好好在將軍府伺候。將軍呢,就把我當小婢看待就行了,我一定做牛做馬,絕不偷懶,灑掃鋪,劈柴生火,這些我都行,明晨安過後,我再去同老夫人說,給你先納幾個妾,那情況老夫人也是親眼所見,想必能夠了解,三年過後,將軍便可以無子之罪休了我,屆時再另娶名門淑女,豈不完美,別人只道我肚皮不爭氣,於將軍府威名無損。”

“將軍府上下百人,我又不缺人鋪。”景仲軒捏了捏她的下巴,“我缺的是暖人。”呃,就是不想幫你暖啊。

不懂這人什麼病,二十三歲在古代可是大齡青年了,這麼要人暖,不會納幾個通房丫頭,家裡人知道,恐怕也只有放鞭炮慶祝的分——經她惡補,景仲軒除了景皇后之外,只有三個庶出弟弟,以及三個庶妹,都具成親。

古人嫡庶觀念重,他要願意納小妾,即便是小妾所出,家裡人也會高興擺水席慶祝一番。

簡單來說,暖人選多得是,幹麼打她主意?

雖然她是侯府千金韓生煙,但骨子裡卻是現代女子喬熙惟,小時候學的是“男孩女孩一樣好”長大後知道“別平權”丈夫為天什麼的無法接受,跟見一次面的人上更不可能。

“娘子若要說的是這事,我不同意,我八人大轎抬你進門,哪有放著正當小婢的道理。”說完,又要來解她衣服。

喬熙惟連忙又是一推,“慢,慢著,我還沒講完。”景仲軒含笑道:“那就請夫人繼續說,為夫聽了便是。”a計畫不行,沒關係,還好她有b計畫,“那個…其實呢,也不瞞將軍,我在府中不過庶出,沒有下人伺候,凡事得親力親為,又因為前年落水,大病一場,大夫說了,我先天不良,後天又失調,看起來好像有點力氣,其實氣弱體虛,脈浮步輕,大夫,大夫要我二十歲之前,不可行周公之禮,否則要是過了病氣給少將軍,那我可是萬死不足謝罪了。”

“哦。”

“那少將軍約定得急,並非故意隱瞞,還請少將軍恕罪。”

“夫人先是要當我的小婢,為我做牛做馬,現在又說氣弱體虛,請教夫人,體虛之人,如何做牛做馬?夫人所言前後矛盾,到底何者為真,何者為假?”尬的,a計畫跟b計畫居然相沖突?

天啊,這下要怎麼說,c計畫嗎?但她沒有c計畫啊。

滿室喜氣中,就見男人含笑,女人尷尬,還要編麼?但她已經想不出來了…“你若不跟我圓房,便拿不出元帕,我娘身邊的老嬤嬤可是天一亮便會過來取,你說,我娘若見元帕一片雪白,她會怎麼想。”

“少將軍若願意默許,我自有辦法出痕跡,若不願意,老夫人為了不讓人笑話,也不會聲張…只不過我以後的子會很難過就是了。”

“說白了,便是不想跟我同共枕?”喬熙惟硬著頭皮,“嗯。”

“我年少有功名,外表又是英姿俊朗,如此人才,京城只怕找不到第二個,加之我景家歷代都是將軍夫人掌家,明早祭過祖先,娘便會把庫房鑰匙與你,夫人手握實權,也無須晨昏定省,敢問夫人,哪裡不滿意?”什麼功名,庫房鑰匙,她又不在乎,傻子才搶那支鑰匙,不過就是把雜事往自己身上攬而已。

因為沒有一點希罕,所以沒有一點滿意。

“以我的身分,自然是我高攀將軍,只是,我跟將軍之間只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實在…”

“明媒正娶,有何不好?”

“自然是好,但是呢,名分只是夫關係中的一小部分,最重要的是情。”喬熙惟努力跟這個古人說道理,“名義上是將軍之,但其實我們也就見過一次面,我對將軍,並無情…說小女子不知好歹也罷,我便是不想跟個陌生人成夫,將軍若是強來,我身小體弱,自是打不過,不過…若真被欺負了,我,我一定會找機會毒死你。”喬熙惟說完,深一口氣——話都說到這分上了,他總該生氣了吧,賞她幾巴掌,然後把她這個想要謀殺親夫的傢伙趕去柴房睡…沒想到巴掌沒來,景仲軒還笑得開心。

不會是從吧?

他朝外喊,“冬雪,香。”兩個丫頭應得一聲,便推門而入。

“帶少夫人去東廂休息,今天晚上就在那陪著,好生伺候。”

“是。”鴉青衣裳的丫鬟先過來一福,“香見過少夫人。”綠衣丫鬟也跟著過來,“冬雪見過少夫人。”離開主屋之前,喬熙惟回頭看了景仲軒一眼,意外的,他並不如自己以為的那樣生氣,反而還有那麼一點興味的意思。

大抵是投懷送抱的見多了,偶而來個拒人千里的覺得有趣吧。

他的想法,她沒興趣知道,只知道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了,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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