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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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抹幾重煙封的斜陽裡,你靜靜梳理你哀怨的容顏。

天裡的落,總以一種亮麗炫爛的桔橙快速轉化成一抹霞紅,再迅疾的漫入夜中。

裴煙如託著頰,安靜的坐在她那間植滿各蘭花的小溫室前,注視著那抹尚未完全消翳的斜陽的動態。

她手裡握著一本宋代女詞人李易安的《漱玉詞選》,心不在焉的翻動幾下,然後眼睛凝定在扉頁間那張她看了不下千百遍的照片與一張她已背得滾瓜爛的傳真紙上的字,然後她嘆口氣又合上詞選。

的確,她現在的情緒足堪用憂心如焚、心神不寧來形容了,她為父親裴懷石的病情憂心如焚,為照片中的男人及傳真紙上的字句心神不寧。

簡言之,傳真紙上的字是由照片中的男人遠從本大阪傳真到她手中的,而他傳真那些字回臺灣的原因正是為了她的父親裴懷石。

她的父親病了,而且病得十分嚴重;事情約莫發生在一週前,一向面紅潤身體健康的父親突然昏倒在家中的庭園裡,甦醒後他說頭疼得厲害,於是煙如便陪著他到自家開設的“懷恩”醫院做檢查,經腦科專家顏醫師檢驗後,證實父親得的是‘腦部惡腫瘤’。

這個消息對十二歲起就失去母愛,一直在父親羽翼呵護下成長的煙如仿如是個青天霹靂,令她當下魂飛魄散,依據全失!

煙如不懂,父親一向對家人的健康十分重視,每年都會強迫家裡上上下下的人到醫院做健診,可是為什麼獨獨這個腦瘤卻被留在父親身上,並被明顯的忽略了呢?

原本,煙如也不知道父親病得如此嚴重,可是那天顏醫師在走道上的吐吐及言又止表情引發了她的疑心,後來她才明白原來父親在獲悉病情後,曾要求顏醫師暫時不要告訴她事實,因為父親知道這對她會是個很大的打擊。

當時,顏醫師說他也不想親口向她轉述這個壞消息,但因為煙如是父親目前在臺灣僅存的直系血親,顏醫師認為有必要讓煙如早正視這個問題的嚴重,並且增加心理準備以避免將來心慌意亂、手足無措。顏醫師希望她能夠、也必須堅強,因為她的父親可能來無多了。

而‘來無多’這句話便像一顆被突兀引爆的炸彈,炸得她整個人昏茫不已。

這一個禮拜下來,她不知為這件事以淚洗臉了幾次,而父親自從獲悉自己得了絕症後,幾天之中明顯的消瘦,食慾不振,顏醫師建議他去住院、開刀,他一概拒絕,只固執的說要死也要死在裴家,何苦去醫院佔用病人的病

似乎,人一生病,什麼事都理智不起來了!煙如想不通在當醫生時那麼理圓融的父親,怎麼一下子變得孩子氣起來?他不願到醫院接試篇刀治療這件事情讓她焦灼傷心不已,她知道父親的病情一定十分十分嚴重,否則父親不會心灰意冷,一臉連自己都想放棄的表情。

對父親的痛,煙如有完全使不上力的無助,雖然“懷恩”醫院是父親裴懷石一手創建的,但煙如對醫院裡的事卻是從不過間,並非她有意不聞不問,而是她無法聞問,因為,她是不能聽不能言語的--聽障者。

是的,打從她二歲起,她就被烙上聽障兒的印記,在她成長的年歲中,她不懂這是上天對她特別的恩寵,或是對她有意的作

二十多年前,母親懷著她時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她的早產。因為出生時的體弱多病,她服用了不少特效葯,而那些特效葯物又因為副作用使她發了幾次高燒,而這正是導致她聽障的原因。

因為她的體弱多病,所以父親為她取名“煙如”到現在,偶爾父親還會心疼不已的提起她小時候那種病懨懨,彷彿只要一陣風吹就能把她吹得如煙消散的樣子。

從小到大,父親對她的疼愛是不必言語、無可比擬的,她就像他手中一株受盡呵護、嬌寵、照顧的花果。小時候,她是全然不懂自己和別人有何不同?她只是偶爾會覺得這個有許多漂亮東西、許多美麗顏、許多可親可愛人物的繽紛世界,似乎寂寞了些,因為她的世界裡太寧靜了。雖然當時她還小,不懂得什麼叫漂亮?什麼叫美麗?什麼叫繽紛?但她一直理所當然的以為別人的世界也是如此靜闇。

直到某一天,大她四歲的姐姐裴詩如不知為什麼緣故,和另一個女生彼此揮舞著小拳頭並張大嘴巴彼此叫囂,她才由她們正動的張合翕動的嘴看出並恍然大悟,除了吃東西之外,原來嘴巴還另有功用。

進入啟聰學校後,她學會認字、寫字、學會用手語和別人做溝通,也學會讀語。那之後,她完全瞭解了她和正常人的不同之處,也理解何以有些人在看她時,會對她投以或奇異或悲憫的眼神。

也在那之後,她終於明白姐姐當初為什麼會和那個女生大打出手,只因為那個女生正在嘲笑她是個啞巴、是個聾子,姐姐因不捨她被欺侮,才會有那種行為出現。

多年來,煙如已習慣被人指指點點或與人指指點點(用手語談)的子,可是她成長至今,心中最大的遺憾不是她是個聽障者,而是她一直無法和她唯一的姐姐詩如培養出深厚的姐妹情,八年前,仍在讀大學的姐姐不知何故,與父親起了一次大爭執,賭氣嫁給了一個她才認識不到半個月的美國人,並毅然的渡了洋去做終身的美國人,八年過去,她音訊全無。

八年來,父親常用手語絕決的對煙如說:就當我沒生過詩如這個女兒吧!可是偶爾他酒喝多了,又會用手語同她抱恨的亂指亂比:你姐姐是個天底下最狠心的女兒,她從不想想我這個做父親的會不會擔心?她竟真捨得不要我這個父親。

煙如其實知道父親很掛念遠赴異鄉的姐姐,再怎麼說她都是他心頭上的一塊,只是礙於他是長輩,他無法先向女兒低頭。

如今,他得了不治之症,是個不知道自己剩下多少時間的老人,煙如多想求父親別再固執,讓人去找姐姐回來,至少父女再見個幾面也好。可是她又怕這個建議會引來父親然大怒。顏醫師說過,切忌給父親任何打擊或刺,否則病情有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眼前的她,像個求助無門,四面楚歌的人,除了秀庸阿姨,她真是連個能談、能商量的親人都沒有了。而秀庸阿姨,她不知道該不該把她歸入親人之列?

秀庸阿姨,是父親裴懷石的紅顏知己;秀庸阿姨,也是被她夾在漱玉詞選裡那張照片中人的母親。照片中人名叫夏揚之,是與她訂了九年婚約的未婚夫婿!

四天前,為了父親的痛,她有點動的哭倒在秀庸阿姨懷中,秀庸阿姨彷彿能理解她的無助,她理智的用手語指點她:你還有揚之,找他回來!

一語點醒慌亂中人;她竟健忘到自己還有個未婚夫,更可笑的是,她還得讓未婚夫的母親好心的來提醒她,她還有個不算陌生的陌生未婚夫能對她提供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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