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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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柔順地,半帶驚惶地鑽出車廂。砰!身後的車門已關上,使我一無憑藉,和一個夜行的女人無異,但我畢竟多懂男人的心理,不等他亂說亂動,便傳下命令:“給我一支香菸!

阿財。”他乖乖地摸出煙包,出一支給我,又替我點上火。在火柴的光芒一閃下,我看清楚他雙眼通紅,額上青筋暴起,頻頻伸出舌尖舐拭發乾的嘴

***我的手只是緊緊地抱著他的頭和背,有時更摸索著他的臉和手。我知道在這種仰臥姿勢下,最好把雙臂上舉過頭,前就呈現出萬分的美,我就這麼做,他果然發狂了!

他的舌專向我的面部進襲,接看只覺寒噤連連,通體火燒,漸漸陷入糊。

“愛人!愛人!”我喃喃叫道:“讓我死,讓我死罷!”詞雲:閱盡天涯離別苦。不道歸來,零落花如許。花底相看無一語,綠窗與天俱暮。待把相思燈下訴,一縷新歡,舊恨千千縷,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調寄蝶戀懋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在何處見過這首傷詞。

而且居然牢記未忘,此時我把它抄下來,就為自覺心境與詞境相差不遠,正好借他人的酒杯,澆自己的憂傷,作為一種情的發洩。二十四番花信風,臣在不知不覺中飄飄而逝。經歷過柔腸寸裂的生離,也經歷過沒有眼淚的死別。

剛以為自由與幸福在抱,卻不知突然醒覺,自己已是殘花敗柳了!此時面對新歡,舊恨如,萬般都在掌握,只有那青啊!一去不復返了!

為什麼在極歡樂中突然有此觸?那是由於阿財的一句話,他靠在我懷裡悄悄地說:“玉璇,要是我們早見三年多好!那時你還不是李老三的人…”這句話,含義很明白,他在嫌我不是小姐的身份了,也許不是有,但至少在他的潛意識中,已有了這個覺,連他自己也不知其所以然。我當時傷心。

但非絕望。因為,我能夠強烈地覺到阿財的熱情,對於我的依戀加火如荼。只是沒有刻骨銘心的痴愛而已,而我是如何渴望著真正愛情的滋潤!慾的享受。

雖然至高無上,那終究是一種庸俗的現實,凡現實都會轉眼成空。只有痴愛痴戀的形而上方式,才能夠千秋萬世,共天長地久。

空虛如我,一個似悲似喜的新寡,慨於人生如朝,除拼死覓取歡樂,還能想望著一股重新燃起的生命之火焰嗎?在這一點上說起來,阿財是教我失望的。他熱。

然而沒有光,那只是柴灰底下的火炭。他狂,然而不痴,又與禽獸何異?想到這裡,我突然身而起,匆匆地把衣服理好,回頭便走。

“怎麼了?玉璇!”他僕在草地上,伸手來扯我的腿。黑暗中,我靈活如魚!輕輕一閃,就避開了他的捕捉,往樹林外直奔。

“玉璇…”那呼叫聲悽悽如秋雨。我略停了一停,硬起心腸,仍然往前走。

“玉璇,我只說一句話…”我不得不停步,聽他這一句話究竟說些什麼,這也許是人之常情吧!他不快不慢地走過來,距我約莫三尺站住。我不敢看他。

但彷彿也能到他的呼和眼光,這兩者盡都使我意亂神起來,彼此沉默了二、三分鐘。我剛移動腳步,聽到他幽幽嘆道:“早知今,我們又何必當初?”那十一個字對我就如當頭,化出千千萬種意義,使人百集。心與口掙扎了半天,我輕輕地說:“當初,怎麼樣呢?”

“當初,是我會錯了夫人的意思。”他憤然道:“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份,罪該萬死。

可是夫人…你也有不是。”

“我有什麼不是?”這是強嘴。

“你的不是,由於…”他骨地說:“沒有早早教我死了這條心。也許在你們上社會是常事,但我看來,你的一切言語表情,早已超過了默認。”轟的一聲,我自覺面紅耳熱,幸虧在黑暗的樹林中,不然真要無地自容了。

他沒有說錯,我的言詞,豈僅止於默認而已?說得不客氣些,簡直在鼓勵他的野心,誘使他一步一步踏入預布的陷阱,而在最後關頭,我卻把餌吊起,讓他一隻腳掉在陷阱裡受苦受難!

女人真是軟心腸的動物,前思後想的結果,每每自責不已,自責使我一點矜持如爐火上的冰雪,頃刻融化。阿財是何等的!鑑貌辨,立刻知道他又贏了,他從三尺外一步跨到我身邊。

突然攫住我,狠狠地在我頸項間吻下去。那一縷熱氣從頸項傳入,打頭腦繞了一個圈子,經過心臟,又從血管裡散發出來,直達四肢骨骸。

一切的決定在於心腸,心熱了、腸軟了,那就什麼也都不再顧忌了,我的手臂像兩條蛇般纏上去,惟恐抱得他不夠緊,堵得他不夠實,怕一下子失去了他。

絲絲的風搖搖地葉,除去這些,就只有無所不美的山河大地,以及我與他兩人,此外無一物存在,當然存在是存在著的,但在我眼中,那都是不關緊要的!我滿足、我動、我如痴如醉。和舌的緊纏,靈魂的膛的貼實。

也不僅是摩擦,還覺到彼此的心房跳動與熱血轉。黑暗變成光明,寒冷變成溫暖,堅硬的樹和泥,只覺其柔情萬縷,林葉的搖動,生機…美極了!美極了!

何處一陣風來,使我寒噤連連,通體酥融,接著發現不是風,那是他具有魔術的手。他在抱著我向下滑,下面就是草地,我尚能覺。

依照我的心願,那是求之不得,但意識中仍有一種女自尊,不願如此地草率易,所以我輕輕掙扎著說:“不…”他並不回答,繼續以動作來使我就範,造成既成事實。兩種主張在我心底戰,一時這個佔上風,一時那個著先鞭。歸到底說起來,希望自己不要再矜持。

但是卻辦不到!我恨自己不長進,再要撐拒下去,眼見好夢成空,而我是何等渴望這一著!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原來還有一個空水壺掛著,現在連那個有名無實的招牌都失掉了。

好容易遇到一泓清水,你說能忍得住不奔過去,伏在那水面上盡情痛飲嗎?於是,情急生智,我突向前伸出一足,放在他不得不踏上去的地方,他果然像一塊鐵般立刻跌向磁石,使磁石和鐵緊黏在一起。那磁石就是我…我的、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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