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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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疼嗎?”
“不疼,爸爸。”其實傷口這會兒已經疼得要命了。
“我想下星期一讓傑克-韋爾斯給你看一看。”
“不必了,爸爸。”
“他是一位專家——”
“康奈爾的校醫也未必就是獸醫。”我這樣說,為的是想殺一殺父親照例只相信專家名醫之類“權威人士”的那股勢利勁兒。
“真是不幸啊,”——我聽到奧利弗-巴雷特第三這句話,起初還以為他說了句幽默話呢——“看你傷成這模樣,簡直人不像人樣了。”
“是的,爸爸。”(我是不是還應該嘻嘻一笑?)可是接下來再一想;我父親這句蹩腳的俏皮話莫非是一種含蓄的責備,對我今天在冰場上的舉動有譴責之意?
“你的意思也許是說我今兒晚上的表現活像一頭野獸吧?”看他的表情,似乎我開口一問倒使他覺得相當高興。不過他只是回答了一句:“提到獸醫的可是你。”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我就決定埋頭研究菜單,不再搭髒了。
上了主菜以後,老石麵人照例又發表了一通他那種簡單化的說教,回想起來(我實在不大願意去回想),這一回他論的是勝敗之道。他指出,我們已經把冠軍給丟了(你很瞭解情況嘛,爸爸),但是球賽球賽,真正重要的畢竟不是贏球,而是比賽。他的話聽起來似有在解釋奧運會的大會宗旨之嫌,我意識到這只是個開場白,接下來他就要大談其區區“艾維聯”冠軍又何足道哉了。但是我不打算讓他把話頭轉到奧運會上去,所以我照例只給他必要的回答:“是的,爸爸,”此外便一言不發。
我們把那老一套的話題都一一點到,中心總是老石麵人所念念不忘的那個無聊主題:我的前程。
“告訴我,奧利弗,法學院有消息嗎?”
“說實在的,爸爸,要不要進法學院我還沒有作出正式的決定呢。”
“我只是問法學院是不是已經作出正式的決定準備收你。”這又是一句俏皮話嗎?對父親這種絕妙的口才,我是不是應該報以一笑呢?
“還沒有,爸爸。還沒有消息。”
“我可以給普賴斯-齊默曼打個電話——”
“別!”我連想都沒想,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請別這樣做,爸爸!”
“不是去施加影響,”奧利弗-巴雷特第三一副十分剛正的樣子“只是去問一問。”
“爸爸,我要跟大家同時一起收到錄取通知。請千萬別這樣做。”
“對對,這個自然。那好吧。”
“謝謝你,爸爸。”
“再說,其實你錄取也不會有多大問題,”他又補上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奧利弗-巴雷特第三連說句誇獎的話都有一種指責我的味道。
“這也不一定,”我回答說“他們那兒可畢竟沒有一支冰球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貶低自己。也許是因為故意要反其道而行之吧。
“你還有別的特長呢,”奧利弗-巴雷特第三說,卻沒有作進一步的說明。(我看他也未必說得上來。)飯菜就跟談話一樣乏味,區別只有一點,就是:麵包卷在端上來之前我就料得定是不新鮮的,而父親若無其事端到我面前來的會是什麼話題,我就別想料得到。
“何況我們好歹總還有個和平隊①呢,”他這句話,就是大出冷門。
①和平隊是60年代初美國成立的一個組織,隸屬於國務院。任務是把一些“受過特別訓練”的美國人派往發展中國家,執行美國的“援助計劃”
“什麼?”我吃不准他這到底算是在發表意見呢,還是在提出問題。
“我看和平隊很不錯,你說呢?”他說。
“這個嘛,”我答道,‘當然要比戰爭隊好吧。”這一下我們打成了平手。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他也摸不清我的心思。難道這就是他要談的話題?那接下去不就得大談其天下大事或者政府綱領了嗎?才不會呢。你瞧,我怎麼一時竟會忘了:我們最最基本的話題可始終是我的前程。
“你要是參加和平隊的話,我是決不會反對的,奧利弗。”
“你要是參加的話我也不會反對的,爸爸,”我回答的口氣之大方足可同他旗鼓相當。我知道我說的話老石麵人反正是從來不聽的,所以,看到他對我這句不太明顯的小小的挖苦話並無反應,我也不覺得奇怪。
“可是你的同學呢,”他又接下去說“他們的看法怎麼樣?”
“怎麼?”
“他們是不是覺得成立和平隊是他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呢?”我想父親準是像魚兒需要水一樣需要聽到這句話:“是的,爸爸。”連蘋果排都走了味了。
十一點半左右,我送他上了汽車。
“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孩子?”
“沒什麼事,爸爸。再見,爸爸。”他於是就開車走了。
不錯,在波士頓和紐約州伊錫卡市之間有的是班機,但是奧利弗-巴雷特第三卻寧願自己開汽車。倒不是自己開上這好幾個鐘頭的車可以表一表做老子的心。我父親就是喜歡開車。開飛車。特別是在這樣的夜半時分,駕上一輛阿斯頓-馬丁dbs型轎車①,那個飛車開起來才叫絕呢。我看得出奧利弗-巴雷特第三是一心想要打破他的伊錫卡一波士頓車速紀錄,他原來的紀錄是在上一年我們擊敗康奈爾隊奪得冠軍後創造的。我明白他這心思,因為我看見他瞧了瞧手錶。
①一種製造工藝極講究的英國汽車。
我接著就回汽車旅館去給詹尼打電話。
這是那天晚上唯一的美妙時刻。我把打架的事統統給她講了(只是略而不談開戰的原因究竟何在),我覺得出來的:她聽得可津津有味了。這也難怪,她那幫讀音樂的酸朋友打人的極少,捱打的也不多。
“那個接你的傢伙,你總該跟他算帳吧?”她問。
“算!徹底清算!給了他一頓厲害的。”
“可惜我沒有親眼看到。等你們跟耶魯隊比賽的時候,你大概總還會把哪個傢伙揍一頓吧?”
“嗯。”我微微一笑。她多麼喜愛生活中的那些小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