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豪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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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外已是暮四合,天光朦朧。舒亞男仔細辨明方位,然後躲著零星的守衛,往帳篷稀少處疾行。剛走出沒多遠,突然與一個
簾而出的瓦刺女人差點撞了個滿懷。兩人都吃了一驚。舒亞男正
將這女人拿下,卻聽她用蒙語友好地問道:“你是別的部落的麼?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舒亞男這才醒悟自己穿著瓦刺女人的服飾,朦朧中對方還沒認出自己的身份。她連忙用蒙語答道:“是的,我是朗多王子從南方帶回來的女人。許久不見朗多王子回來,所以出來隨便走走。”為了更好地顛覆帝國,舒亞男在向靳無雙學習千術的同時,也苦學了蒙語,雖然還不算
練,但一般
已沒多大問題。那女人也沒懷疑,向不遠處一指:“四王子正在大帳中與大汗議事,你順著這條路去吧。”舒亞男連忙告辭,向不遠處那座大帳走去,走得幾步她正
往旁躲,卻發覺那女人在好心地目送著她,大概是怕她走錯,還不住指明方向。她只得硬著頭皮一步步走向大帳,直到那女人的身影被帳篷擋住,她才閃身避在隱秘處,此時離大帳已只有幾步距離。
看那女人還在原地張望,她只得從大帳後面繞過去,以便躲開她的目光。她剛潛行到大帳後,帳內一個悉的聲音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四王子朗多的聲音。此刻他的聲音異常
動,正大聲說道:“父汗,咱們若與魔門結盟,那是對大明背信棄義。咱們剛與大明簽訂合約,立刻又與魔門聯手對付大明,如此反覆無常,定會讓天下人笑話。”帳中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四弟,你是想娶個漂亮的漢女,才堅持與大明結盟吧?大明與咱們可是世仇,不說當年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將我族先輩趕出了中原,就是咱們退到漠北後,還遭到他兒子朱棣的數度征討,死傷及其慘重。這等血海深仇,你不會就忘了吧?咱們就算與大明簽訂合約,也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只要時機成
,隨時可以撕毀。如今魔門重入中原,正是咱們報仇的大好時機。想那魔門門主寇焱一代梟雄,他除了聯合咱們瓦刺,另外還派人在聯絡倭寇魁首東鄉平野郎,屆時咱們東有倭寇襄助,內有魔門做內應,問鼎中原指
可待!”
“二王兄,魔門與大明,哪方實力更強?”朗多高聲質問。那“二王兄”立刻答道:“這還用問?大明擁有千萬子民,百萬裡江山,自然不是區區幾萬魔門教徒可比。”
“既然如此,咱麼不與強者聯盟,卻與弱者攜手對抗強者,這豈不是自取滅亡?”朗多問道。那“二王兄”有些氣急敗壞地道:“四弟這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大明國土雖廣,子民雖眾,但權臣權,官吏貪腐,就連小小倭寇都對付不了,可見其
子已爛,只需一點外力就能將之推倒。
本不是想象中那般強大。”
“你錯了!”朗多沉聲道,“這次我出使大明,特地遊歷了許多地方,對大明的國力多少有些直觀的瞭解。就拿那倭寇來說,大明有俞家軍鎮守江浙,屢敗倭寇,使倭寇不敢踏足江浙兩省。大明雖有不少問題,但基礎還在,實力實在不可小覷。咱們若與魔門結盟,失去的是一個富裕的盟友,卻多出一個實力強大的敵人。”
“大明本來就是咱們敵人!”
“大明國土遼闊,富庶天下,不會覬覦咱們這漠北貧瘠之地,怎會是敵人?”
“就因為它富,咱們才要搶!”
…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爭了!”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爭吵,只聽他沉聲道,“為父已拿定主意,與魔門結盟,共謀大明江山。你們退下吧。”
“父汗!”朗多似乎還想爭辯,只聽那蒼老的聲音不耐煩地喝道:“你想娶那漢人郡主為妃,為父已答應下來,難道你為了個女人,竟不顧整個瓦刺的利益?別再說了,給為父退下!”帳中沉默片刻,才響起了退出的腳步聲。幾個人方才雖然說的是蒙語,舒亞男也聽明白了十之八九。她從藏身之處向外望去,就見朗多垂頭喪氣地從帳中出來,一臉沮喪。舒亞男無意間得聞如此大事,心中不猶豫起來,沉
半晌,她撫著小腹對那小生命悄聲道:小云襄,待為娘辦完一件大事後再走,也算不辜負千門前輩的栽培和重託。
她悄悄從原路返回,依舊從帳後的縫隙鑽入帳中,將那道劃開的縫隙遮好,朗多已簾大步進來。他沒有注意到舒亞男已換了身衣裙,只垂著頭滿臉沮喪。舒亞男面帶微笑
上去,柔聲問:“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這一路上朗多還從沒見過舒亞男如此溫柔,頓時受寵若驚,心中也就越發愧疚,不
低頭澀聲道:“亞男,我對不起你!”
“幹嗎這樣說?”舒亞男笑問,見朗多言又止,她柔聲道:“咱們
將成為夫
,有什麼話不能說?如果你信不過我,又何必要娶我?”朗多猶豫片刻,終於愧然道:“父汗打算撕毀與大明的合約,轉而與魔門結盟,共謀大明江山。此事我無力阻止,實在愧對大明和你。”舒亞男早已知道這一節,不過卻故意裝出幾分驚訝,跟著又不以為意地笑道:“我還以為多大個事,原來是這樣。殿下不必為此煩惱,就讓他們與大明翻臉,與魔門結盟好了。”朗多有些吃驚地抬頭望向舒亞男:“你不為大明擔心?”
“有啥好擔心的?”舒亞男哈哈大笑:“大明的國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朝廷對瓦刺又不是沒有防備,早就派有銳重兵駐守邊關,若瓦刺有背約之舉,立刻就要揮師北伐。那些主戰的將領早就想憑軍功往上爬,若不是朝廷約束,只怕已在北伐的路上。我不為大明擔心。倒有些為瓦刺擔心,合約一毀,瓦刺拿什麼來抵擋大明
銳?”朗多聞言汗如雨下,當年大明永樂皇帝數度揮師征討瓦刺,將瓦刺人打得一路北逃,聞風喪膽。如今永樂帝雖死,但大明軍隊威風猶存,令瓦刺人不敢輕易冒犯。朗多不由急得連連
手,不住自問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舒亞男嘆了口氣,自怨自艾道:“我如今嫁給殿下,也就是瓦刺的人,也不像瓦刺遭此大難。你若有決心有魅力,與魔門的結盟倒也不難阻止。”朗多忙問:“如何阻止?”舒亞男眼中漸漸閃出
人的寒芒,聲
從容地說道:“殺了魔門使者,與魔門的結盟自然煙消雲散。”朗多聞言僵在當場,臉
陰晴難辨。舒亞男見狀冷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行事當不拘小節,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郎多遲疑良久,終於一聲輕呼:“來人!”一個獵豹般的人影從帳外閃入,卻是舒亞男以前見過的巴哲。朗多對這個忠心耿耿的隨從沉聲問:“巴哲,我以前待你如何?”巴哲忙道:“殿下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這條命是殿下所救,殿下便是小人的再生父母。”朗多滿意地點點頭,沉聲道:“現在有一樁冒險的差事,十分兇險,不知你敢不敢做?”
“有何不敢?”巴哲坦然道,“無論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殿下只管吩咐!”
“不用上刀山也不用下油鍋。”朗多淡淡道,“我只要你把魔門使者的人頭提來見我。”巴哲臉微變,他知道利害關係。殺魔門使者不難,難的是壞了可汗的大事,可汗對朗多這個寵愛的兒子最多責打一頓,自己卻難逃一死。他臉上湧出一絲悲壯,坦然點點頭:“殿下就等著巴哲的好消息!”說完轉身出賬,決絕而去。
朗多心神不寧地在帳中來回踱步,眼裡滿是焦急。也不知過得多久。一陣旋風突然颳起帳簾,巴哲手提利刃閃身而入,將手中一顆血模糊的人頭扔道朗多面前,沉聲道:“照殿下吩咐,巴哲不辱使命。”
“太好了!”朗多擊掌讚歎,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他聽聽帳外動靜,然後對巴哲小聲吩咐,“你先找地方隱蔽,待我拿著人頭去見父汗!”說著提起人頭,大步出賬而去。
待朗多與巴哲離去後,舒亞男舒了一口長氣,撫著小腹對腹中的孩子暗自道:小云襄,咱們已對得起千門前輩的栽培和重託,現在,為娘要帶你去找你的爹爹,咱們立刻就走!
從帳後的縫隙中鑽出大帳,外面已是星月朦朧。她憑著記憶,躡手躡腳地潛行道拴馬樁前,悄悄地解下了一匹快馬。此時大帳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騷亂和嘈雜,想必是朗多先斬後奏,殺魔門使者的行動已經暴。
見瓦刺守衛的注意力全都被大帳那邊傳來的騷亂引過去,舒亞男這才將馬牽出營地,來到外面的大草原後,這才翻身上馬,借天上的北斗七星辨明方向,然後向著東南方,縱馬絕塵而去。
天明時分,受過鞭笞的朗多被幾個隨從抬回了大帳,見帳中空無一人,牛皮大帳後方卻有一道尺多長的縫隙,直通帳外,他立刻就什麼都明白了。正好巴哲悄悄進來探視,朗多雙目赤紅地摘下自己佩刀扔給他,嘶聲道:“無論那女人逃到了哪裡,你都給我將她帶回來!若不能帶回她,就給我帶回她的屍體!”巴哲領令而去,朗多突然伏倒在地,發出了狼一般壓抑的哭號…
轔轔而行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正在車中研讀《呂氏商經》的雲襄,從數千年前呂不韋明的商道論著中豁然驚覺,連忙皺眉從車簾縫隙中往外望去,就見外面街道上擠滿了人,都在圍觀著什麼,他便問:“筱伯,外面是怎麼回事?車怎麼停了?”趕車的筱伯在外答道:“好像是有人貼出了招賢榜,引得百姓圍觀,將街道也完全賭了,咱們暫時無法通過。”雲襄推開身旁堆著的各
書籍,坐直了身子,這些書是他從各地蒐羅到的各種野史怪談或旁門經典,也是他枯燥旅程的良伴。看書能讓他暫時忘掉人世間的煩惱,也暫時忘掉對那個愛恨難分的女人的思念。
雲襄擱下手中的《呂氏商經》,好奇地起車簾向外望去,就見那招賢旁斜對著馬車窗口,從車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榜單上的大字:齊家莊莊主齊樂天,告天下能人異士,今有獨子齊小山頑劣好賭,屢教不改,無計可施,不得已張榜招賢,誰若能戒除兒子賭癮,願以五千兩紋銀酬謝!
雲襄正在細看,就聽前面的筱伯笑著嘀咕道:“這敗家子,不知輸掉了多少家財,才得他老爹不得不下這麼大的血本。”以當時的銀價,普通人家二三十兩銀子就夠一年的開銷,五千兩確實是一筆罕見的鉅款,難怪引得那麼多人圍觀,不過卻不見有人揭榜。只聽人們在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齊老爺的賞銀又提高了五倍,不知還會不會有人揭榜?”
“我看懸,那齊家公子好賭也就罷了,卻偏偏還有一副好身手,上次揭榜去勸他戒賭的周捕頭,都被他打了個半死扔出來。除了不明底細的外鄉人,誰還敢去惹那個小霸王?”從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中,雲襄漸漸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望著招賢榜沉良久,突然對筱伯道:“筱伯,去將那榜替我揭了。”筱伯有些意外:“公子,咱們管這閒事幹嗎?再說你
於賭道,卻未必善於勸人戒賭啊。”雲襄嘆了口氣:“這次河南之行,把咱們積蓄多年的家底全掏空了,我要再不想法掙點錢,咱們不都得喝西北風?再說現在濟生堂的攤子鋪得那麼大,沒有錢維持怎麼行?這《呂氏商經》倒是以錢生錢、經商謀利的聖典,只不過也太慢了些,對本錢的要求也太高。難得今
遇到此事,咱們何不去試試?成了就大賺五千兩,不成最多讓那惡少痛揍一頓,划得來划得來!用《呂氏商經》上的話來說,就是‘利大險小,可以一搏’。”筱伯還想勸阻,明珠已鼓掌歡呼起來:“好啊好啊!這一路雲大哥就知埋頭看書,都快悶出病來。難得有機會活動活動,就當舒展一下筋骨。千門公子出馬,什麼事不手到擒來?”筱伯無奈,只得擠過去揭下榜單,在人們或驚詫或好奇的目光中,趕著馬車絕塵而去。馬車走得多時,人們猶在議論紛紛:“又是個不知死活的外鄉人,這下有好戲看了!”有好事者幸災樂禍地笑道:“我這就去通知齊公子,大家等著看好戲吧!”人頭攢動的富貴賭坊中,齊小山面前的籌碼已堆成了小山,看起來手氣正紅。此刻他正扣著牌九,緊張地用手指頭細細品咂,英俊的臉上眉頭緊鎖,汗珠隱然滲出。就在這時,一個混混模樣的漢子擠入人叢,對齊小山笑道:“齊少爺,今
又有人揭了齊老爺的榜了!”
“通殺!”齊小山一身大吼,將手中牌九傲然翻開,在幾個對手沮喪的目光中,他邊將贏得的籌碼自己碼好,邊斜視那混混問道:“是哪個不開眼的混蛋?”說話的同時,扔了一個籌碼給那送信的混混打賞。
那混混接過籌碼,頓時滿臉堆笑:“是個路過此地的外鄉人,那馬車咱們以前也沒見過。揭榜的是趕車的奴僕,正主兒倒沒看到。”
“再去幫我打探,來了通知我一聲。”齊小山說著大聲招呼幾個對手,“不管他,大家繼續下注,少爺我今天要大殺四方!”賭局在繼續,齊小山一邊推著牌九,一邊等著那不知趣的傢伙送上門來捱揍。可惜左等右等不見蹤影,他很快就將這事忘得一乾二淨,全副身心投入到方寸間的搏殺之中。
賭坊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營業。專為豪客設置的貴賓廳中,四周不設窗戶,完全靠幾盞大宮燈照明,也沒有銅壺滴漏記錄時辰。置身其中能讓人完全忘記天的變化,渴了餓了又侍女隨時供應酒水糕點,困了隔壁就有紅綃帳軟玉
,甚至還有美姬侍寢,總之一句話,只要你身上還有錢,賭坊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忘記時間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