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2008年3月10日晚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嶽程不喜歡舒雲亮說話的語調,一點都不喜歡。據他的經驗,當一個人說話時始終保持不高不低、水平如一的語調時,往往說明這個人在有意掩飾自己的情緒或在隱瞞什麼。在電話裡,他跟舒雲亮只說了幾句話,但已經明顯覺到舒雲亮在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說話的音量和節奏,好像生怕一不留神就讓他聽出什麼來——其實,他還真的聽出了什麼。

但他不明白舒雲亮為什麼會突然對他如此防備,他本想直截了當地問問這位副局長,為什麼本來答應了給陸勁時間,後來卻變卦了?但他聽舒雲亮的口氣,明顯不想跟他多聊,於是他只能給自己的頂頭上司李漢江打了個電話。

李漢江的態度跟舒雲亮完全不同,他直言不諱地告訴嶽程,由於在安徽農場,他沒有及時帶陸勁自首,又因為在農場後山發現了金小慧的屍體,所以他現在的處境不太妙。李漢江給他的建議是,立刻把陸勁帶回局裡自首。

“現在,你只有把陸勁帶回來,才能把事情解釋清楚。至於回來以後,陸勁會怎麼樣,就不是你該管的事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小嶽,不管別人怎麼議論,我始終是相信你的,你不要讓我失望,趕緊把他帶回來!”李漢江的後半句話給了他信心,他覺得上司的話很有道理,現在只有把陸勁帶回去才能救他,所以,他們的車一進入s市省界,他就問陸勁:“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繼續逃亡嗎?”陸勁明白他這麼問的用意,隔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的事還沒做完。”那意思就是他還不打算自首。

“通緝令也許明天早上就會遍佈大街小巷,到時候你逃不了。”他望著前方,清了清喉嚨,建議道“跟我合作怎麼樣?”陸勁沒做聲,坐在他身邊的邱元元則一臉憂愁地托腮望著窗外。

嶽程知道,元元一定是最不希望陸勁自首的那一個,因為那就意味著他們兩個剛剛見面就又要分離,但嶽程想,元元應該明白,陸勁畢竟是個逃犯,而且還是個殺人犯,愛情的美好並不能抹去他的罪行,他能活著就已經是個奇蹟了,他該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他該回去。而且,現在也只有他回去自首,為警方效力抓住兇犯,才是唯一可能獲得減刑的方式。

“怎麼樣?陸勁?”他又問了一遍。

車後的兩個人都沒對他的話作出反應,他只好耐著子勸道:“自首吧,陸勁,你繼續逃亡只能是費時間,你跑不掉的。跟我合作,我保證,我會盡量把我知道的告訴你。”

“你真的會把知道的都告訴我?”陸勁表示懷疑。

“我會的,我保證。”他誠懇地答道。

“可是你的上司好像已經不信任你了,我擔心你回去後,不一定還能管這案子。”陸勁的擔心並不是沒道理,嶽程也早就想到了,但是聽到陸勁提起,他還是忍不住無名火起,他心想,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於會被上司懷疑!於是他提高嗓門道:“所以才要你回去!你回去了,我才能把事情都解釋清楚,我才能告訴別人,我不是你的同夥,才能保證自己繼續留在這個案子裡。你懂了嗎?!”陸勁不做聲。他的口氣又緩和了下來:“至少這樣你就不用東奔西跑,可以安心研究研究你拿回來的那些信了,我們一直在跑,都還沒時間好好看看那些信。”大約過了兩分鐘,陸勁才終於開口。

“好吧。”他道。元元立刻別過頭去看著他。

嶽程背對著他們,雖然兩人都沒說話,但他還是深深受到了一種生離死別的氣氛,這讓他心裡覺得異常壓抑。他又何曾願意拆散他們?他又何曾想傷她的心?但是他又能怎麼辦?他彷彿看見自己站在她面前,惡狠狠地指著她的腦袋罵道,你自找的!這都是你自找的!誰讓你喜歡上一個沒有自由,沒有未來的人!

元元凝視了陸勁一會兒,終於把頭靠在了他肩上,陸勁用他受傷的胳膊摟住了她的肩膀。嶽程假裝沒看見這一幕,他對陸勁說:“你想通就好。”他本想調節一下氣氛,但並不奏效。

在這之後的一個多小時裡,車裡一直沒人說話,氣氛相當壓抑,直到他們的車臨近f百貨大樓時,陸勁才打破了沉默。

“嶽程,車是元元朋友的。”他道。對了,他把這事都忘了。

“那這樣吧,我們就在這附近下車。我打電話叫局裡的人來接。”他道。

“好。”陸勁說。

他把車停在百貨大樓附近的一塊空地上,回頭看了一眼後車座的那兩個人。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叫陸勁跟他一道下車,然後讓元元立刻離開,否則,趁他去打公用電話的空兒,元元也許會開車帶著陸勁逃跑,這種事很可能發生。

陸勁似乎已經猜到了他在想些什麼,他對元元說:“我走了,你開車小心點。”隨後就準備去拉車門,但這時候,嶽程作了一個令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決定。

“你留在這兒,我去打個公用電話。”他知道元元有手機,他蠻可以向她借,但他還是沒開口,因為他決定給他們兩個最後一點單獨告別的時間。在他轉身走向電話亭的時候,他微微有些懊悔,又有些擔心,但他還是決定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覺——陸勁會遵守承諾。

他給李漢江打完電話回來的時候,看見陸勁跟元元站在車外面,他們面前放著一個箱子,他認識那個鐵箱,是幾個小時前,他們在斧頭鎮車站的寄存處拿的,當時他還問陸勁:“喂,這是什麼東西?打開看看。”

“我跟元元的定情信物你也要看?”陸勁這麼回答他,還說“你問元元,她說給你看,就給你看。”元元的回答一點都不含糊:“想看?行,拿搜查證來!”他本來懷疑那裡面放的可能是重要的破案線索,但現在看來是他多心了,裡面八成就是定情信物。生離死別的時候到了,也該看看這些東西了。估計陸勁這一去,元元要想再看到他,就沒那麼容易了,因為陸勁很可能從今以後再也沒自由外出的機會了…他現在真擔心元元看到箱子裡的定情物後,會掩面哭泣,他真不想再看到這種場面了,情願挨頓打,他也不願意再看見她哭了。

可是事情本不是他想象的那樣。當他走過去的時候,元元望著箱子裡的東西竟然發出一聲驚歎。

“啊,槍!我還沒見過呢!”她好像還蠻興奮的。

聽她這麼說,他馬上湊了過去,太意外了!箱子裡放著的竟然是兩把槍和警察證。

“這…”他愣住了。

“對不起,我只能搶救到這些,現在物歸原主。”陸勁平靜地說。

本來不及受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就伸出手,以閃電般的速度把兩把槍從那個鐵箱裡抓出來,間,然後那種硌著皮的不適所帶來的心理上的滿足,立刻充盈了他的全身,媽的,我又有槍了!

他把警察證放入褲兜的時候,才意識到東西是身邊這個人拿回來給他的,他怎麼也得表示一下,興奮也好,憤怒也好,謝也好,總得說點什麼,他在“謝謝”和“舉起手來”這兩句話之間搖擺了幾秒鐘,最後,他推了陸勁一把,用不太憤怒的聲音質問道:“你這混蛋!為什麼一開始不給我!”陸勁一本正經地回答:“因為我要平等。”平等?他很想對陸勁說,搶走警察的槍,並不能改變你我的身份,即使你的目的達到了,也是暫時的,其實你要求我給予你平等的時候,我們已經失去了平等。但是他沒把這話說出來,只是橫了他一眼,毫無氣勢地吼了一句:“算你狠!”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