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雪影針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元神是人真元命之主。古今以來武林中人也就是冥冥中知道其存在而已,要說出什麼是元神,那是沒人能能夠做到的。除了極少數修為極高者能夠
知部分元神,並用之輔助內息運轉之外,一般人的元神都近乎於一種不可知的形態存在,只在某種極為特殊的情況下,能被主人
到。所謂返本歸元,頓悟本真的一瞬,也不過如此。
如帝迦這樣,能夠將元神煉化成實體,真可謂半神之體,匪夷所思了。
然而無論修為多高,元神都是極其脆弱的。不到萬不得已,任何人都不會將元神暴在毫無保護的狀態之下,更不用說植入他人體內。因為一旦此人稍有不從,運力抵抗,那部分元神便會立即巨力反噬,危及主人本身。
帝迦只覺眉間一陣劇痛,心神動盪,血幾乎倒湧,以他的定力,也幾乎難以自持。他結印在手,卻遲疑著是否凝發出手。以帝迦此刻的修為,一旦凝結真氣,自然可以將相思體內的反撲之力強行壓下,可是一旦出手,她體內之力必定如籠中困獸一般,瘋狂反撲,雖然必不能傷到他,卻豈是相思能承受的?
帝迦突然瞑目,竭力與體內反噬之力相抗。
而相思的痛苦也毫不亞於他,她臉瞬時已蒼白如紙,緊緊咬著嘴
,不讓自己呻
出聲。
帝迦突然睜開眼睛,厲聲道:“既然你如此固執,我不如現在就殺了你,免得看你痛苦!”相思臉蒼白,輕輕
息道:“好,我求你現在就殺了我。”她全身的劇痛幾乎讓她不能呼
,雙拳卻緊緊握住,似乎無論如何也要捍衛這點屬於她自己的東西。雖然這點東西,在旁人眼中可能分文不值。…五年前。
東天青陽宮內。
步小鸞手中抱著一大堆鮮花,站在高高的臺階下,輕輕笑道:“你就是相思姐姐麼?”她依舊是一身白的裙子,臉
蒼白的幾乎透明,但卻始終帶著初生芙蓉一般的微笑。五年來,幾乎沒有絲毫變化。
相思神有些緊張,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到東天青陽宮去覲見步劍塵先生。雖然她當時隸屬東方蒼天部下,也算步先生的弟子,但是因為年紀、職位都屬於後進末
,一直沒有得到這樣的幸運。今天步劍塵突然召見,卻讓她在受寵若驚。
不過,她卻是早已聽說過步先生這個體弱多病的女兒,一見之下,更覺得莫名的親切,連那種拘謹也漸漸淡去了,於是也向小鸞笑了笑。
步小鸞注視了相思片刻,脆生生道:“姐姐笑起來真好看。”她將手中鮮花突然往前一擎:“送給姐姐。”相思怔了怔,然而看到小鸞那雙清得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眸子,就忍不住俯身全部接了過來。
臺上傳來一個聲音:“小鸞,不要胡鬧,趕快回房休息。”聲音威嚴,卻藏不住無盡關懷之意。
小鸞似乎極不情願的嗯了一聲,轉身向殿後去了。她的身影宛如一片出岫的白雲,輕輕一飄,就已不知所蹤。
相思訝然,沒想到這個弱不經風的小姑娘,輕功卻這麼好。
“你過來。”相思低頭答了一聲是,向階前走去。
相思正要見禮,步劍塵臉似乎極為陰沉,揮手道:“免了,我叫你來,是有件極其重要的事,要託付給你。”相思不敢相信的道:“我?”步劍塵道:“是你。”相思自幼在華音閣中長大,又曾屢次得到過步先生的傳授,雖然往往只是匆匆一面,卻對步劍塵的醫術道德景仰非常,在她心中,步劍塵幾乎是神明一般的人物,能親自到步先生家中覲見,相思已經覺得莫名榮幸了,如今步先生居然說有求於她,更是讓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相思怔了一會,答道:“步先生請講,無論什麼事,只要晚輩能做到的…”步劍塵打斷她:“你已經見過小鸞了?”相思道:“是…”步劍塵道:“我死之後,你願意照顧、守護她麼?”相思大驚:“步先生…您,您正當盛年,怎麼會說這樣的話?”步劍塵搖頭道:“我只問你原不願意。”相思遲疑片刻,道:“當然願意…只是,只是我不過是先生門下最末
的一個弟子,武功、地位都那麼低微…只怕…”步劍塵道:“所以我要你去做華音閣的上弦月主。”相思更是驚得臉
都變了。上弦月主雖然歷代由女子擔任,但在華音閣地位之高,已和四部宮主並立,也可謂閣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華音閣創建以來,能做到上弦月主一職之人,在江湖上莫不是可睥睨一世的人物,是多少人畢生的夢想。
然而,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得到這麼高的尊崇。
相思囁嚅道:“相思何德何能,能繼任這樣尊崇的職位…何況上弦月主,似乎是要等新任閣主既位之後,才能選定的。”步劍塵搖頭道:“這一屆閣中事務變化甚多,姬雲裳離開後,將上弦月主的歷傳信物蒼天令也隨身帶走。信物既失,拘泥古制也毫無意義。我已和閣主商量過,上下弦月主的選定,就在本月十。屆時,你只用戰勝所有備選之人,就能順利繼任。”相思愕然道:“可是,以我的力量,怎麼可能戰勝所有的備選人?”步劍塵道:“我可以將一部分內力暫時輸入你的體內,這部分內力,是我近幾月來專為你而修練,所以極為平常,毫無特點,別人也就很難起疑心。這部分內力,你雖然並不見得立刻能運用自如,然而好在本屆女弟子中也再沒出姬雲裳那樣的人才。這一點手段,估計也足夠用了。只是昊天部下的秋璇,也算得少年才俊,她用毒的功夫,只怕當今天下已少有人及。你和她對陣,只怕必定要敗的。不過我可以將這枚避毒珠送給你。”他攤開手,掌心中有一粒珠子,米粒大小,淡淡的沒有什麼光華,看不出有何希奇。他淡淡道:“這枚避毒珠乃是上古蛟龍內丹,傳言可以避盡天下萬種毒物。一年前我在苗疆遇到玉手神醫李清愁,以至寶和他
換而來。你身懷此物和秋璇
手,必能立於不敗之地。”相思臉上有些泛紅,遲遲不去接那枚珠子,輕聲道:“這樣豈不是作弊?相思才疏學淺,這樣就算作上了上弦月主,心中也會不安的。”步劍塵看了她一眼,長長嘆息一聲,道:“你若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迫於你,你下去吧。”聲音中竟大有蕭索之意。
相思有些不忍,道:“步先生難道有什麼難處?”步劍塵揮手道:“算了。我也不再瞞你,小鸞卻一刻不能無人照顧,而我必不能久存於世。我死後,天下有能力能照顧她的人只有新任華音閣主一人而已。然而即將上任的閣主卻與我不和已久,就算我最終能設法讓他答應照顧小鸞,卻只怕他未必真肯盡心。”相思道:“新任的閣主是…”步劍塵冷冷道:“這個人你也曾見過,算來也是你的同門,正是東方蒼天部下蒼龍使卓王孫。”相思訝然道:“他?你不是一直反對他繼任的麼?”步劍塵搖頭嘆道:“他如今羽翼已豐,已非我所能撼動。”他默然了片刻,又對相思道:“你知道此事,應該很高興才對。”相思臉上一紅,再也說不出話來。她萬沒想到,自己一點心事,步劍塵也瞭如指掌。
步劍塵道:“你不必為難,我知道少年人的事,有時候很難以道理來推斷。我現在就算再說此人寡情薄倖,你也是聽不進去的。只是你是我弟子之一,我教你的東西雖然不多,但卻瞭解你的為人。所以,我和閣主商議,準備趁我在世之時,將你安在他身邊。你做了上弦月主之後,一來照顧小鸞,二來…”他猶豫片刻,道:“說牽制也好,說規箴勸諫也罷,無論他聽不聽,總是有益無害的。”相思默然,道:“可是當我勝了之後,卻無法當起上弦月主之職又怎麼辦?”步劍塵正
道:“你要記住,上弦月主四字,並非僅靠武功而得來。我和閣主既然選定了你,就說明你有繼任此職的資格。”相思心中一凜,低頭道:“是。”步劍塵道:“至於武功,我自然另有替你打算。秋璇最近煉成一種七
幻蠱,霸道無比,連她自己都還沒有練出解藥。她久戰不勝之下,必然使出。這種蠱毒隨風而入心脈,極為厲害,就算你有避毒珠在身,也會暗受輕傷,不過一時之間,卻是看不出來的。所以這上弦月主之位,是非你莫屬。而後…”他遙望窗外,淡然一笑:“而後你就可以找卓王孫為你治傷了。”相思一聽到這三個字,已是心頭撞鹿,喃喃道:“他肯麼?”步劍塵冷冷一笑道:“這你不必擔心。你只要坦言告訴他,是為了接近他才暗懷避毒珠與秋璇爭此上弦月主之位,如今重傷在身,只有他才能將蠱毒
出,他必不會拒絕。”步劍塵頓了頓,緩緩道:“而我會事先傳你一種導引之術,他在
毒的過程中,部分內力會不知不覺中注入你的體內。只是他目前已是天下第一
的高手,想瞞過他的眼睛,這部分導引的內力便不能太多,甚至可以說極其微小,微小到他就算有所
覺,也不會在意。長久以往,也能聚集起相當不弱的一部分,而我原來暫行注入你體內的內力,也正好一點點消失。這一入一出我已仔細計算過,正好兩相抵消,休說別人,就算卓王孫自己,也萬難察覺。半年之後,你內力自然會有
基。雖然和姬雲裳這樣的人相比仍是天地懸遠,然而在本屆女弟子中,也算一
了。對於你而言,這半年接近他的的時間,也是求之不得的機會。”相思臉上更紅:“我…”步劍塵看著她:“計劃我已經全部告訴於你,現在你只要說答應還是不答應。”相思遲疑了片刻,正要回答。
步劍塵道:“你要想清楚,此事一旦敗,重則你立刻有生命危險,輕則他也將從此厭惡於你。你畢生的幸福就在此一念之間,你真的不後悔麼?”相思低下頭,似乎思索什麼,良久,緩緩道:“我對他了解不多,但卻相信,他絕不是先生所謂寡情薄倖、陰狠兇殘之人。步先生也許是誤會他了…但是步先生是我平生最敬重的人,先生的所託,我就算舍上
命,也要做到。我…”她突然抬起頭,道:“我願意。我寧願照顧小鸞,也寧願留在他身邊,勸諫也好,規箴也好,總之是我自己願意的,先生不說我也會這麼做。”她這幾句話說得極緩,似乎每個字都用了很大的力氣。
因為她知道,自己現在說得每一個字,以後都是她畢生的責任。
而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就算自己身處險地,也會先為對方開脫。
步劍塵默默看著這個單純而又頗有些固執的少女。心中有些不忍。他一生自負行事問心無愧,如今卻要利用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然而,為了他唯一的女兒,為了每都在病痛中掙扎,卻始終淡淡含笑的小鸞,他也只能如此。
相思手上那捧鮮花,盈盈帶,似乎也因太早就被人摘下,茫然不知自己的未來將會怎樣。
相思猝然闔上雙眼,道:“殺了我,動手罷。”帝迦看了她片刻,突然沉聲道:“你想死?”突然,揚手向她擊下。
相思的臉反而平靜了下來,靜靜注視著他,似乎在等待著解脫。
帝迦的手凝止在半空。他突然一彈指,一道深紅的光幕從他手下展開,光幕中瞬時散出道道華彩,在那些冰針之上走遊動。
他臉極其沉重,似乎每一動,都牽引著極其重大的力道。
他正不住的將自己的元神重新灌注於正在消融的冰針內,讓它們重新凝結,以圖強行維繫。他這種行為,可以說將自己置於極為危險的境地。人的元神何等珍貴,這樣過度消耗,無異在一寸寸殺死自己,更何況,僅僅這元神分裂反噬的劇痛,就是常人無法忍受的。
相思睜眼眼看著他,心中一熱,已淚滿面。
她嘶聲道:“沒有用的,無論你怎樣,我也不會答應你…”帝迦手上一滯,臉上第一次帶上了怒容,他突然撤手,那道光幕瞬時裂為萬千碎片,墜了相思一身。
他的手猛地抬起她的下顎,強迫她正視自己的眼睛,一字字道:“你記住,我要你並非為了情慾,也不是僅為自己的修煉,而是因為——”他眼中的神光如妖蓮浴火,跳躍不定:“千萬年以來,你就註定是我的子。”相思搖搖頭,掙開他的手,嘶聲道:“你錯了。”帝迦怒道:“為什麼?”相思伏在玉臺上,凝視五
轉的水波,輕輕泣道:“因為我心中已經有了另一個人。而這點你要化去的內力,就是他注入我體內的。”帝迦沉聲道:“那不過是你在紅塵中暫時的疑惑!你記住,你是溼婆之
、帕凡提的轉世…”相思打斷道:“我不是。我這一生,只會愛他一個人,而且…”她雙眼含淚,搖了搖頭,卻再也說不下去。
帝迦突然撤手,也再不顧那些冰針,猛地將她從玉臺上拉起來,雙手緊握著她的肩頭,一字字道:“而且什麼?”相思抬起眼睛,直視著他如煉獄妖蓮一般的雙眸,輕聲道:“而且我早就是他的人了。”帝迦突然放開她,靜靜的站了片刻,而後猛地一揮手,數十冰針就宛如受到了巨大的磁力,同時從相思體內躍出,聚為一束
動的光華,被他握在掌心。
他突然一用力。
一蓬紫的粉塵在他手上化作一縷青煙,飛揚散去,宛如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