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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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洺從電梯裡走出來,他站在樓下,回過頭望向自己的辦公室。燈光把林蕭的身影投到窗簾上。他輕輕地皺起眉
,
出微微悲傷的表情,像是油畫裡冷漠的人物突然活了過來,臉上的情緒像晃動著的溫暖河水。
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站了一會兒,直到司機把車子開過來的聲音打斷了他。他像是又重新恢復了冰雪貴族般的漠然表情,上車,消失在燈火輝煌的上海夜裡。
在回學校的路上,我一直反覆地想起崇光的那段話。他說…
我們活在浩瀚的宇宙裡,漫天飄浮的宇宙塵埃和星河光塵,我們是比這些還要渺小的存在。你並不知道生活在什麼時候就突然改變方向,陷入墨水一般濃稠的黑暗裡去。你被失望拖進深淵,你被疾病拉進墳墓,你被挫折踐踏得體無完膚,你被嘲笑、被諷刺、被討厭、被怨恨、被放棄。但是我們卻總是在內心裡保留著希望,保留著不甘心放棄的跳動的心。我們依然在大大的絕望裡小小地努力著。這種不想放棄的心情,它們變成無邊黑暗裡的小小星辰。我們都是小小的星辰。
而在城市的另外一端,菲林公司裡的機器咔嚓咔嚓地運轉著。加班的工作人員滿臉不耐煩的表情守在機器邊上,其中一個回頭想要問kitty一些事情,結果現她歪在一個小小的沙上,睡著了,手中握著手機,沒有放下。
燈光下她的面容年輕而緻。
當我打開寢室門的時候,裡面漆黑一片。她們都還沒有回來。
我把包放在沙上,抬手擰亮了燈。當光線把房間照亮的時候,我才看見坐在沙上的顧裡和唐宛如。
顧裡蜷著腿,在呆。唐宛如抱著沙墊子,眼睛紅紅的,腫了起來。
我輕輕地靠到顧裡身邊去,躺下來,頭放到她的膝蓋上。她摸著我的頭,沒有說話。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想要詢問對方生了什麼事情。我們三個安靜地呆在我們小小的房間裡。
我望著天花板,又有想淚的
覺。我知道顧裡和唐宛如一定都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已經沒有力氣去問了。我想要睡一覺,睡一覺,好好地睡一覺。一切都過去之後,我們都還是那些活在燦爛陽光裡的年輕人,在這個盛世的時代裡,被寵幸的一群人。
閉上眼睛一會兒,就聽見南湘開門的聲音。
她看了看我們三個,也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到唐宛如身邊,她看了看顧裡,又看了看我,低聲問:“生什麼事了?”顧裡回答她:“沒事。別擔心。”剛說完,她突然從沙上坐起來,我差點被她掀到地上去。
她看著南湘的臉,問:“你的臉怎麼了?”我抬起頭,看著南湘,她摸著自己右邊紅紅的臉,說:“沒什麼,剛剛被席城打了一耳光。”她抬起頭,像是在懇求一樣,沒等顧裡說話,就先打斷她說:“你先別罵我。冰箱有冰麼?臉燒得疼。”顧裡站起來,望著南湘,兩分鐘沒有說話。我們都不敢說話。唐宛如和我低頭看著地面,我們都害怕顧裡會爆。過了會兒,顧裡說:“有。”然後她起身走到冰箱前面,拿了個塑料袋裝了幾塊冰,用巾裹著,拿過來,坐在南湘邊上,貼上她的臉。
南湘閉起眼睛,滾燙的眼淚下來滴在顧裡的手背上。
我受不了房間裡這種傷得像是世界末
一樣的氣氛,起身走進廁所,趴在廁所的窗戶上往外面看。
天空裡懸著一輪巨大的月亮,冷漠的光輝把人間照得像一出悲慘的話劇。明明只是過去了短短的一天,卻像是漫長的一個世紀。
我拿出在公司充好電的手機,給簡溪打電話。簡溪週一沒有課,我好想見他。
電話響了兩聲接了起來,簡溪溫柔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邊。
“明天你過來看我吧,這幾天生了好多事。”我蹲下來,蹲在馬桶邊上小聲對他說。
“那個,”簡溪頓了頓,像在找什麼東西一樣,過了會兒,才接著說“明天不行啊,今天明天都有事。我忙完了去看你。好嗎?”我點點頭,然後掛了電話。
巨大的月亮像是一個美的佈景,整個上海都被籠罩在這個佈景下面。
簡溪在學校的活動室裡,他屈著長長的腿,坐在地上,面前的女生正跪在一張巨幅的畫布前用畫筆完成著一張海報。她清秀的側臉上,幾縷頭一直掉下來,她手上因為有顏料,所以幾次用手背都不能到耳朵背後。
簡溪在側面看著她,心裡像是被螞蟻啃噬一般癢癢的,想要伸出手去幫她把頭夾到耳朵背後。最後他終於清了清喉嚨,把身子挪過去,伸出手,幫她把頭起來。
她回過頭來,點頭笑笑表示謝,但是迅地紅了臉。
黃的燈光下,簡溪的臉也迅地紅起來。
夜晚的風從窗戶吹進來,把溫度從皮膚上迅帶走。簡溪看著面前瘦小的女生的背影,還有她單薄的襯衣,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覺。
他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想了很久,終於咬了咬牙,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女孩子“林泉,給你。”女孩子回過頭來,看見穿著背心的簡溪,他結實的膛和肩膀,在燈光下看起來泛著柔軟的昏黃光澤。她看見自己面前這個一直笑容燦爛的男孩子,微微地紅了臉。他的表情在夜晚裡,顯出一種認真的溫柔來。
她擦了擦手上的顏料,輕輕地把他的外套拿過來披在身上。
膛上青草味的氣息。還有瀰漫著這樣氣息的我們年輕的摺紙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