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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直睡到了天黑。

屋子裡黑乎乎，燭火也沒有一個，她藉著外面透進來昏暗光線勉強摸到了自己衣服。

普通百姓人家衣服很簡單，棉衣棉褲，穿起來還是很利索。

顧芽下了，打開門，一陣冷風忽地衝了進來，她渾身一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肚子此刻也開始“咕咕咕”叫起來。

真是飢寒迫！

得找點吃了，她摸著自己肚子，抬頭一看，只見前面有個大屋有亮光，還有不少聲音，就往那裡走了過去。

屋裡頭正擺飯，兩張桌子上都放著一個個大碗，寒冷夜裡冒出滾滾熱氣，桌邊圍著幾個大人孩子說笑，她立門口，恍如夢中。

顧冬兒第一個看見她，幾步上去拉住她手，嗔道，“你怎麼自個兒起來了？不是叫你好好睡睡麼？”又似想起什麼，她哦了一聲，“你肚子餓了啊？哎，今兒忙，飯也才燒好，還想等一會兒給你送去吃呢，你倒是自己來了。要不再去屋裡躺著吧？我就給你拿來。”顧芽不想去屋裡吃，她想探探情況，就笑道，“沒事，我好多了，就這裡吃吧。”其他幾人也見到她了，只她是個孩子，大人見到能走也就好了，並不意，顧家大房父子見她好了不少，自是高興。

後來一個跟她看上去差不多大小姑娘上來盯著她瞧，冒出來一句，“你到底好了沒有啊，可別把病過給我了，我離你遠點！”那小姑娘是二房第二個女兒顧竹，一張圓臉，鼻子有點塌，眼睛倒是忽閃忽閃很有神采，還算長得周正。

聽她出言不遜，顧芽也沒好話，撇嘴道，“你索躲到門外邊去，飯都不吃肯定就過不到了。”顧竹頓時傻了眼，她沒想到顧芽這個悶葫蘆還會還嘴。

“娘，芽叫我到門外兒去，說叫我不要吃飯呢！”她拉著李氏衣角哭訴，“你瞧她壞！”李氏正擺筷子呢，斥道，“去，吵什麼呢，別給人添亂，你芽姐病才好了一點，你曉得吃了多少錢藥嗎？把你賣了都不還夠呢！”這指桑罵槐誰聽不出來，顧芽心道，剛才還假惺惺來看她，原來肚子裡也記恨她看病花了很多錢。

門外傳來幾聲咳嗽聲，徐氏跟顧家當家顧老爺子走了進來。

屋裡頭人都恭敬喊爹喊娘，喊爺爺喊。

顧老爺子國字臉，臉上滿是皺紋，鬍鬚花白，不過身材還不算佝僂，有幾分神，之前顧芽瞧著徐氏年紀也大了，但站顧老爺子身邊，發現她比顧老爺子還是年輕了好幾歲，很有些老夫少覺。

這也難怪，徐氏是顧老爺子後來娶娘子，他們大房一家是顧老爺子已經去世娘子所生，所以徐氏才會年輕了好幾歲。

“吃飯。”顧老爺子瞧了顧芽一眼，也沒有特意說，就叫眾人用飯。

於是，男一桌，女跟小孩子一桌，各自坐了下來。

顧芽自然跟顧冬兒坐一起，她看了一圈，並不見母親楊氏，就小聲問，“娘呢？”

“廚房，還有一個湯沒好，一會兒就來。”顧芽就不問了，她看著滿桌子菜垂涎滴。

因為實太餓了，也不注重到底能吃些什麼，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很滿足。

而事實上，伙食也確實算不得好，兩大碗青菜，一大碟蘿蔔乾，一大碗醬黃豆，一大碗包子，不知是什麼餡兒。後有一個菜是沾了點兒葷，冬筍燒，那少得可憐，就顧芽角度，只見到兩三塊小塊。

“吃吧，都愣著幹什麼。”徐氏說著就先動手了。

她是長輩，得她吃第一口，其他人才好動筷子，見眾人紛紛動手，顧芽倒不知吃哪個了。

顧冬兒見她發愣，就夾了個包子給她。

顧芽咬了一口，發現是青菜餡兒，不由得皺了皺眉。她本以為是餡兒呢，自家不就是做包子麼，菜都沒有多少葷，竟然連包子也是素，看來這家裡人十分節約，不捨得吃那些包子。

就她思索時候，那邊顧竹連連開弓，一下子夾了兩塊進了嘴裡。

剛要吃第三塊，被李氏從後腦勺打了一下，搶了放到大女兒顧夏荷碗裡去了。

顧竹看著顧夏荷，眼睛裡一下子閃出了嫉恨光。

包子還是大，顧芽到底年紀小，矮矮身體，胃也小，吃了一個之後就有些飽了。

這時，她才有興趣仔細瞧瞧屋裡人。

她對面就坐著顧夏荷，李氏大女兒，顧芽瞧清楚她容貌後，差點驚訝眼珠子都掉了下來。

原來家裡還有這麼一個天仙似人物！

看這瓜子臉，柳葉眉，丹鳳眼，小鼻子，簡直都挑不出一點瑕疵，她不相信似得又去看了看李氏…

後得出了結果，李氏絕對是踩了狗屎運了，能生出這麼一個漂亮女兒來！

顧竹注意到顧芽一直盯著顧夏荷看，她正窩火著呢，就叫道，“你幹啥呢，看什麼看？跟張二愣子一樣！”顧芽雖然不知道張二愣子是誰，但聽這名字就覺得不是什麼好，立馬還嘴道，“咋，不看她難道看你，你有啥好看？”這一下可戳到顧竹痛處了，她手緊緊握著筷子，眼裡兇光差點變成刀子一樣戳過來。

顧芽被她看得心裡發，心想至於嘛，不就是諷刺她沒有顧夏荷長得好看麼，怎麼就要殺人一樣了？

徐氏有些詫異看了一眼顧芽。

那邊顧竹突然發神經了，啪把筷子砸過來，連帶著上頭沾到米粒也一起飛了起來。

顧芽眼瞅著那些米粒中途統統落入了徐氏飯碗。

徐氏頓時沉下了臉，斥責道，“吃個飯都不得安生，都怎麼管教孩子？”李氏忙給徐氏去重盛飯，一邊狠罵自己小女兒，“沒個樣子，看看你姐，這才叫大家閨秀，我怎麼就生出來你這麼個野東西，早該打死了你，好叫你懂點事兒…”顧竹低著頭，看不見她表情。

真是一點不留情面呢，顧芽暗道，幸好楊氏不，不然會不會也得罵她兩句？

桌子底下，顧冬兒悄悄拉了下她袖子。

顧芽也不想惹事，忙低下頭默默吃飯。

這米倒像是不錯，又白又軟，窮人家還能有這樣好米吃，該是雨水豐富，盛產稻穀魚米之鄉罷？

楊氏跟她三弟妹周氏這會兒各端了兩大盆白菜土豆湯來，分放兩張桌子上。

見到顧芽，楊氏愣了愣，“怎麼起來了？”

“好了一些呢，娘不要擔心。”顧芽衝她一笑。

顧冬兒也表示妹妹看起來很好，楊氏才鬆了口氣。

周氏旁笑道，“這就好了，可把咱們著急。”李氏這時把徐氏飯盛了來，徐氏接了碗，朝李氏使了個眼。

李氏就看了看顧芽，對楊氏道，“芽是不是好了，瞧她一點也沒有之前病著樣子呢，叫我說啊，這種藥小孩子還是不要多吃。娘你看呢，不如就停了，這小孩子麼，還長呢，過幾肯定就能全好。”楊氏有些為難，“只是能起來走走，還不定呢。”李氏道，“能起來就是好了呀，之前哪兒能走。”徐氏唔了一聲，瞧一眼顧芽，“看著是好了不少，那就聽曉梅，暫時別吃了。”其實顧芽換了個人，確實沒覺得有哪裡不舒服，可聽這二人說話，實厭惡緊。明擺著，徐氏跟李氏是一夥，她們都看不慣她吃藥費家裡錢。

顧芽皺起眉，放下了手裡筷子。

“娘，等明天再看看吧，要是真好了，芽就不用吃藥…”女兒命前面，楊氏不能退讓，她紅著臉小聲說道。

徐氏把筷子擱瓷碗邊上道，“看你說，好像我硬是不給芽吃藥呢，這不是看她好了一些麼。你知道家裡情況，咱們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再說了，小孩子吃這麼多藥也不好，就先停了看看，要是不行，那芽還得吃…”她不似顧芽初時醒來時，話說得那麼尖刻，可是雖然委婉，意思仍是一樣，徐氏只不過是變換了下說話方式，好教人覺得她是講道理，要是別人不答應，反倒像是錯了。

可惜顧芽對這個後祖母第一印象非常之差，她也特別厭惡不把孩子命當回事人，當下就抱住頭哼哼起來，“哎呀，頭又疼了，娘，姐姐，扶我進屋去睡。”楊氏聞言大急，“怎麼了，怎麼了，很不舒服？”顧冬兒也急很，忙伸手握住她肩膀。

顧芽聲音太響，另外一桌顧應全跟顧明瑞，顧明益也聽見了，趕緊走了過來。

一時屋子裡就有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