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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您很不幸。”

“由於我的錯還是您的錯?”

“是我們的錯。”

“說下去。”

“還有,我覺得您太動,太興奮。我認為最聰明的辦法是先讓您定定神。於是我等待。”

“您等什麼?”

“等您來個信。我接到了,我就來到了這兒。我們現在作為一對嚴肅的人談談。您真一直在愛我?

我問您這個問題不是為的撒嬌…我是以情人的身分問您。”

“我一直愛您。”

“您有什麼打算呢?”

“我怎能知道?我在您的掌握之中。”

“唉!我呀,我的想法很明確,但是在不明白您的意圖之前,我不能告訴您。給我說說您自己,自從您逃之夭夭以後,您情上和理智上有過什麼想法和受?”

“我想念您,我幾乎沒有做過什麼事。”

“是嗎,怎麼想法?從什麼意義上?又有什麼結論?”他敘述他想治好自己對她的相思病和他的出走。他跑到了這個大樹林裡,到處見到的都是她:白天被對她的憶念緊追不放,晚上為妒嫉苦惱揪心。他全說了,真心誠意地全說了,只回避了與伊麗莎白的戀情,連名字也不再提。

她聽著,深信他一點沒有說謊,從他話音裡的誠摯,更重要的是由於到自己仍然控制著他而聽信了他。她為自己的勝利,為重新將他收歸旗下而十分高興,因為她仍然十分喜愛他。

他接著又懊惱這種情況永無終了。於是,抱著經過如此相思、如此受罪之後得以申訴而十分興奮的心情,同時又重新埋怨起她來,埋怨她被發的愛情竟然如此軟弱,無力;但他沒有怒氣,也不辛辣,而是熱情洋溢、抒情詩或對命運反抗和屈服的申訴。

他反覆說:“別的女人是沒有討人喜歡的天賦,而您卻沒有愛人的天賦。”她興奮地滿有理由打斷了他的話頭。

“至少我是始終不渝的,”她說“要是在被您愛了十個月以後,我現在愛上了別人,您會少痛苦點嗎?”他叫起來說:“難道對一個女人說來就不能只愛一個男人嗎?”可是她動地說:“人不能總是愛;只能總忠誠。您相信慾的狂言亂語能經久不衰嗎?個會的,個會的。說到熱戀縱慾的女人,不管時間長短,她們大部分都只是直截了當地將生活當成了些傳奇故事:男主角不同,環境高變化難測,結局也不同。對她們來說,這樣做有趣而散心。我也承認,因為每次的起頭轉折和結局的情都有新招。可是當結束了就算完了,…對她說來…您明白嗎?”

“明白,其中有的是實際情況。可是我看不出您想歸結到哪一點。”

“歸納起來就是:從來情慾都不會太持久。我指的是熾熱的、折磨人的熱情,就是您還在為之痛苦的那種。我使您得到的痛苦是一種危象,很痛苦,我知道也能覺到,…是由於我缺乏溫情體貼和格不外。可是這種危象會過去,因為它不會恆在不變。”她不響了。他焦急地問道:“那怎樣呢?”

“因之我認為,對於像我這樣一個理智寧靜的女人,您可以成為一個完全叫人中意的情夫,因為您很有分寸。相反的,您會是個叫人難以忍受的丈夫。但是,世界上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所謂的好丈夫。”他有點兒覺得遭到了冒犯,吃驚地問道:“為什麼要保留一個並不愛的情夫,或者不再受了的情夫?”她生氣地說:“我按我的方式愛,朋友。我愛得生硬,可是我愛。”他無可奈何地說:“您主要是要別人愛您,並且要人家表示出來。”她回答說:“這是實情。我愛這樣。可是我的心靈也需要一個隱而不的伴侶。對公開頌揚的虛榮嗜好並不妨礙我忠誠老實,而且自信我知道該給某個男人某種內心情,那是別的男人得不到的:我的忠實情,我內心的誠摯愛慕,我心靈秘密的絕對信任,而且,作為換,要從他那兒得到一個情夫的全部柔情,和極珍貴、極甜的自己不是孤寡一人的受。這完全不是您瞭解的那種愛情,但這也是幹金難買的!”他欠身過去,動得哆哆嗦嗦,結結巴巴地說:“您願意我是這個人嗎?”

“願意。再晚一點兒,等到您的痛苦減退了一點兒時再說。在等待的時候,您得忍受一點不時因我招來的痛苦。這會過去的。既然您反正都是受苦,與其離我遠遠的還不如在我身邊,是嗎?”她的微笑好像是在對他說:“拿出點信心來。”而且看到他動得心裡突突直跳,她全身都到舒適滿意,按她的方式到稱心。這種得意之情有如老鷹撲到了一頭嚇呆了的獵物。

“您什麼時候回去?”她問道。

他回答說:“那就…明天”

“明天,行。您上我家吃飯?”

“是的,夫人。”

“至於我,我得立刻回去。”她看著藏在她傘柄上的表說。

“啊!為什麼這麼快?”

“因為我趕五點鐘的火車。我邀了幾個人來吃飯,有德·馬爾唐郡主、伯恩豪斯、拉馬特、馬西瓦、麻爾特里,還有一個新客人德·夏萊納先生,他是位探險家,剛從柬埔寨回來,在那兒作了一次令人羨慕的旅行。現在誰都在議論他。”瑪里奧心裡略略低沉了一陣。一個接一個的名字都使他難過,像讓蜂子螫似的。這些名字都帶著惡意。

“那麼,”他說“您願不願意馬上動身,我們一塊兒在樹林子的端頭走走?”

“太樂意不過。請先給我一杯茶和一片烤麵包。”當該上茶的時候,找不到伊麗莎白了。

“她採購去了。”廚娘說。

德·比爾娜夫人毫不奇怪。實際上,現在還用得著害怕這個女傭會對他引起什麼綺思嗎?

於是他們坐上了停在門口的四輪馬車,瑪里奧讓車伕選了一條長一點兒的路,途中經過狼群隘。

當他們到了高高的葉叢下面時,葉叢投下了靜諡的陰影,到處是清新氣息和歌鴝的鳴囀,她不住體會到一種難以形容的覺,只有大地的全能神秘的美才知道如何能通過視覺挑起盪不安,她說:“天哪,真是心曠神怡!多美、多好,多麼令人舒適!”她幸福地抱著一個領過了聖體的有罪行的人的動,著氣,渾身發軟,充滿了情。於是她將手擱到了安德烈的手上。

可是他想道:“啊,是的!大自然。這仍然是聖·米歇爾山的調子。”因為在他眼睛的幻象裡,看見的是一列去巴黎的火車。他將她一直送到車站。

分手的時候,她對他說:“明天,八點。”

“明天,八點。夫人。”她容光煥發地離開了他。他則坐了那輛雙篷四輪馬車回去,滿意,很幸福,但仍然心煩,因為這不是結局。

可是為什麼要角逐呢?他已經無能為力了。她以一種他所不能理解的魅力使他喜愛,而且甚於一切。逃遁並沒有使他解脫,也沒有能使他和她分開,徒然使他難以忍受地失去了她;如果他做到委曲求全一點的話,他將從她那兒得到她承諾了的一切,因為她是不撒謊的。

馬兒在樹下小跑著走,他想起了在這次整個兒會面中,她沒有起意過,也不曾有過一次向他撅起嘴的衝動。她始終都一樣。她從不曾有過一點變化,而且也許他將終生在同一方式下為她苦惱。想起他已經度過的艱苦時刻,想起將抱著他永生無望動她的確信難熬地等待,他的心又重新揪緊了,使他預到而且害怕明天將臨的角逐和同樣不變的困難局面。然而,他已經甘心屈就任何痛苦而不能讓她失去,屈就於這個永遠的慾念成了他血中一種強烈的永不滿足的嗜好使他肌膚如焚。

過去每次從奧特伊區單獨回去時經常遭受的怒火已經又開始了,而且使得他在成蔭大樹下奔駛的馬車中,全身發顫,這時他猛然想起了伊麗莎白,她在等他,她一樣鮮豔而且年輕漂亮,愛得全心,吻得盡情,他轉念之間心情就平靜了下來。轉眼間,他就會將她擁到懷裡,閉上雙眼,欺騙自己,一如別人相欺,在擁抱的陶醉裡將所愛的人與愛他的人混淆一氣而同時佔有了兩者。此時此刻,無疑他是喜愛她的,這是靈與的知遇之情,心靈所挑起的愛情和共享的樂趣將永遠會滲透人。對於他乾旱枯燥的愛情,這個被誘惑的姑娘難道不是穿越沙漠時,在黃昏宿營地旁一道小小的清泉嗎?

可是當他回到家裡時,沒有見到那個年輕姑娘出來,他有點害怕,變得不安,他問另一個女傭說:“您確實知道她出去了嗎?”

“是的,先生。”於是他也走出去,希望能碰到她。

當他走出來沒有幾步遠,還沒有轉進到那條上山的路時,他看到在他前面那座又寬又矮的老教堂。它頂著一座矮鐘樓,匍伏在一個土丘上,遮住了這個小村子的房子,像母雞和小雞似的。

一個疑慮,一個預促使他想,誰知道在一個女人的心裡會產生什麼奇奇怪怪的猜測呢?她曾怎樣想、怎樣理解過?她如果眼見到實況的陰暗面,除開這兒,她又會躲到哪裡去呢?

因為天已晚,寺院裡已經很暗。他順眼看去,只在端頭能看到一盞小燈,在象徵聖母所在的聖體龕裡亮著。瑪里奧放輕了腳步,沿著長凳走過去。當他快走到祭壇的時候,他看到有個女人雙手捧著臉跪在那兒。他走過去,認出是她,是伊麗莎白。他碰了碰她的肩頭,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十分吃驚地轉過頭來。她在淚。

他說:“您怎麼啦?”她囁囁嚅嚅地說:“我全明白了。您是因為她使您痛苦才到這兒來的。她剛來是找您的。”他被他所造成的痛苦動了,輪到他結結巴巴地說:“您錯了,小寶貝。確實我就要回巴黎,但是我帶您一起走。”她不相信地重複說:“這不是真話,這不是真話。”

“我給你發誓。”

“什麼時候?”

“明天。”她開始噎,呻般地說:“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於是他挽住她的,扶起來,摟著她在暮沉沉中走下了坡。當他們到了河邊時,他讓她坐在草地上,自己坐在她的身旁。他能聽到她的心跳和她的息。他後悔得心亂如麻,對著她的耳朵,說了許多從不曾對她說過的甜言語。在憐憫心引起的熱情和情中燒之下,幾乎不能算他說謊,也不是在欺騙;他對自己說的和到的也不驚奇,另外他問自己,他還處於另外那位將永世役使他的女人來臨而引起的動之下,怎麼能這樣戰慄地懷著慾念和情去安這種愛情的痛苦呢?

他答應好好愛她——他不是很簡短地說“愛她”——就在他的近旁,給她找一幢夫人住的漂亮房子,佈置有講究木器,還給她找一個服侍她的女傭。

她聽著聽著,慢慢平靜了下來,漸漸安定起來;雖然還沒有相信他真會這樣寵她,然而從他的語調裡明白了他是真心的。最後她真相信了,而且被她自己竟然會輪到成為一位太太的想法住了,被這出身貧窮、在小飯店當女傭的小姑娘竟轉眼之間就成了一個如此富有而善良的男子情人的夢想住了,她陶醉在貪婪的慾念裡,陶醉在與對安德烈的依戀混在一起的恩之情和自豪之裡。

她將雙手箍住了他的脖子,一邊滿臉吻他,一邊結結巴巴地說:“我真太愛您了!我心裡只有您。”他十分動,一邊回答她的親吻,一邊喃喃說:“親愛的,親愛的小寶貝!”她幾乎將對適才給她帶來如許痛苦的那位女人的恐懼忘記得一乾二淨。然而還有一絲下意識的疑慮在她心裡浮蕩,她用溫存的聲音問道:“您真會和在這兒時候一樣愛我嗎?”他鼓起勇氣回答說:“我將和在這兒一樣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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