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這一年是元順帝至元二年,適逢五月初一,江南臨安府以東的錢塘江上聲震如雷,正值夜之時。錢塘江口的東海之中,有一荒涼小島,名為王盤山,山石嶙峋,向無人居。

這時卻是熙熙攘攘,聚集了不少江湖人物。島上東南角有個港灣,桅檣高聳,停泊著十來艘大船,自是那一干江湖人物所乘的座船。

距港灣不遠處有幾塊巨大山石,高逾數丈,夜之中但見兩個瘦長身影縱身一躍,立於石上。

二人均穿青長袍,背上斜長劍,都是二十八九歲年紀,此時水洶湧,風勢甚疾,那兩個年輕劍客昂首而立,身上衣袍風飄動,頗有幾分傲世獨立的氣派。

其中一個劍客說道:“師哥,這天鷹教忒也傲慢無禮!已叫我們在此乾等了一個多時辰,卻說還有什麼身份重要的人物未到。”那師哥冷笑道:“天鷹教在江南稱王稱霸,實不過是一幫歪門道之徒而已,能有什麼英雄人物?”那師弟又道:“天鷹教想在這島上揚刀立威,江南各幫會來的都是幫主等首要人物,咱師兄弟二人更是名門大派嫡傳弟子,天鷹教卻只派幾個壇主來主持,全沒將咱們放在眼裡!”那師哥又冷笑兩聲:“便是他那號稱什麼‘白眉鷹王’的教主親至,我崑崙派豈又將他放在眼裡!若不是衝著屠龍寶刀,你我師兄弟怎屑和島上這些旁門左道攪在一起?”那師弟道:“師哥,聽說天鷹教行事一向狠辣狡詐,他們辦這場‘揚刀大會’,該不會存著什麼陰謀詭計吧?”那師哥昂然道:“管他什麼陰謀詭計!

你我二人皆得師父親傳劍法絕學,旁門左道縱有詐手段,咱們也全不懼他!”這兩個年輕劍客,師哥名叫高則成,師弟名叫蔣立濤,兩人皆是崑崙派掌門何太沖的得意弟子。他二人原是奉了師父之命,向江南一戶人家呈送聘禮,為師父求娶第二房妾室。

崑崙派威震西域,卻是遠在萬里之外,高蔣二人皆是頭一次涉足中原。聘禮送達之後,回程途經臨安府地界,正聽聞天鷹教新近得了屠龍寶刀,要遍請江南諸幫會在王盤山上開一場“揚刀大會”江湖中歷來相傳“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為了爭奪這柄屠龍寶刀,數十年間引發了多少血雨腥風?

如今天鷹教不知如何得了這柄寶刀,而辦這場“揚刀大會”自是為了揚刀立威,縱不能真的憑此便號令天下,至少也要令江南武林俯首帖耳,恭奉其至尊之位。高蔣二人也久聞屠龍寶刀之名,眼見“揚刀大會”時已至,二人都是心興大動,便不請自來,到王盤山上湊這場熱鬧。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上湧的水反退出海,天漸漸破曉,只見南邊海面上兩艘帆船順風順水,向著王盤山疾駛而來。那兩船與島相距尚有數里,便聽得港灣岸上號角之聲嗚吹起。

兩人轉頭看時,見岸邊有幾人各舉大旗,揮舞示意,旗面上均繡著一頭大鷹,雙翅伸展,甚是威武。高蔣二人對視一眼,心中均想:“這必是天鷹教所說那身份重要的人物到了,莫非真的便是教主‘白眉鷹王’?”大旗之間站著一個老者,高蔣二人先前已在島上會過他,知那老者是天鷹教玄武壇壇主白龜壽,只聽白龜壽朗聲說道:“玄武壇白龜壽恭殷姑娘。”聲音漫長,向海面上遠遠傳去,綿綿密密,雖不響亮,卻氣韻醇厚。

高蔣二人心下均生疑惑:“聽聞那‘白眉鷹王’是個年近六旬的老頭,怎得天鷹教在此恭候的卻是個什麼‘殷姑娘’?”高則成說道:“這姓殷的女子又是何人?卻是好大的架子,叫我二人在此乾等多時。”蔣立濤望著海面上那兩艘船,並不言語,只是微微搖頭。片刻間,兩船之中當先一艘已然靠岸,白龜壽親自鋪上跳板,恭恭敬敬的候船上之人,只見船艙中走出一男一女,男的作書生打扮,女的一身淡綠衫裙,但均是看不清楚相貌。

那一男一女上岸後,白龜壽自向兩人見禮說話。高則成說道:“走吧,且去瞧瞧究竟是何樣人物在故玄虛!”師兄弟二人施展輕功,躍下山石,須臾之間便到了港灣,正聽得白龜壽的說話聲自另一座偌大山石之後傳來:“殷姑娘,海沙派、巨鯨幫、神拳門那些傢伙早就到啦,還有兩個崑崙派的年輕劍客。

這兩個崑崙派的小子飛揚跋扈,囂張得緊,哪如張五俠名滿天下,卻偏這麼謙光。可見有一分本事,便有一分修養…”這番話高蔣二人隔著山石也聽得真真切切,不然大怒,高則成厲聲喝道:“背後鬼鬼祟祟地毀謗旁人,這又算什麼行徑了?”話聲未歇,兩人已轉過山石,行至白龜壽麵前。白龜壽身旁站著一男一女,看衣著身形正是他方才自船中上岸那兩人。白龜壽笑道:“說起曹,曹便到。我來跟各位引見。”高蔣二人本就心下恚怒,臉罩寒霜,見白龜壽竟渾不在意,還有心說笑,兩人登時便要發作。一抬眼卻瞥見站在白龜壽身旁那綠衫女子的面容,高蔣二人陡然間心頭均是怦然一動。

那女子十八九歲年紀,膚白勝雪,眉目如畫,玉頰秀妙,燦若桃花。高蔣二人自西域遠赴江南,一路在江湖上行走,無論各門各派的俠女,還是煙花柳巷的鶯,自也見過不少,卻還從未目睹過如此容光照人、清麗非凡的容貌。

高則成目不轉瞬地呆呆瞧著那少女,蔣立濤則是看了她一眼,忙轉開了頭,但隨即又斜目偷覷。白龜壽指著高蔣二人道:“這位是高則成高大劍客,這位是蔣立濤蔣大劍客。兩位都是崑崙派的武學高手。

崑崙派威震西域,武學上有不傳之秘,高蔣兩位更是崑崙派中出乎其類、拔乎其萃、矯矯不群的人物,這一次來到中原,定當大顯身手,讓我們開開眼界。”他這番話中顯然頗含譏嘲,依著高蔣兩人的情。

即便不立即動武,也必反相譏,然而兩人此刻卻只唯唯諾諾,似乎並沒聽見白龜壽說些什麼。

原來兩位大劍客一見那綠衫少女,竟都神不守舍地如痴如呆,一個傻瞪,一個偷瞧,哪還有一絲先前在山石之上傲世獨立、睥睨群豪的風度。

白龜壽又介紹那一男一女:“這位是武當派張翠山張相公,這位是殷素素殷姑娘。”他說這兩人姓名時都輕描淡寫,不加形容,高蔣二人聽了卻是不由得心下一震。

他二人並未聽過殷素素這名字,而武當派張翠山的名頭在江湖上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武當派創派始祖張三丰共收有七位弟子,個個皆是武藝高強、行俠仗義的俠士,以“武當七俠”之名威震江湖。

張翠山正是祖師張真人的第五名弟子,擅使一對爛銀虎頭鉤和鑌鐵判官筆,武林之中都尊稱一聲“銀鉤鐵劃張五俠”而白龜壽對張翠山卻只稱一聲“張相公”連“張五俠”的字眼也免了,顯是將他當作了極親近的自己人看待。高蔣二人斜眼打量張翠山,見他年紀不過二十一二歲,身穿青布長袍,作書生打扮,面目俊秀,雖略顯清癯。

但神朗氣,儼然是個文雅公子一般,卻哪裡像是個威揚武林的俠士?兩人心下均自暗道:“這武當派的小子名氣不小,今一見卻也不過如此。

想來定是中原武林沒甚見識,以訛傳訛,誇大其實罷了,看他形貌文弱不堪,當真論起武藝,又豈是我師兄弟二人的對手。”高則成再去看那綠衫少女殷素素時。

卻見她對張翠山神態頗顯親近,兩道清澈明亮的眼光在張翠山臉上一轉,秋波動,淺笑嫣然,左頰上現出一個淺淺梨渦。

高則成中頓時湧起一股酸忿之意,狠狠地向張翠山怒目橫了一眼,冷冷地道:“蔣師弟,咱們在西域之時好像聽說過,武當派算是中原武林中的名門正派啊。”蔣立濤道:“不錯,好像聽說過。”高則成道:“原來耳聞不如目見,道聽途說之言,大不可信。”蔣立濤道:“是嗎?江湖上謠言甚多,十之八九原本靠不住。高師哥說武當派怎麼了?”高則成道:“名門正派的弟子,怎地跟教人物廝混在一起,這不是自甘墮落麼?”二人一吹一唱,言語殊為無禮,竟向張翠山叫起陣來。

他們見殷素素是個清麗嬌媚的少女,想來絕非是天鷹教中人物,是以“教”二字,只指白龜壽等人而言。

張翠山卻毫不動怒,只微微一笑,說道:“在下跟天鷹教的這幾位也是初識,和兩位仁兄沒什麼分別。”這兩句話眾人聽了都是大出意外。

白龜壽原只道殷素素跟張翠山情甚深,豈知卻是初識。殷素素一雙妙目向張翠山瞋了一眼,蛾眉微蹙,面不悅之,高蔣兩人則是相視冷笑,心想:“這小子果然是個膿包,一聽到崑崙派的名頭,就怕了咱們!”白龜壽道:“各位貴賓都已到齊,現下請先隨便逛逛。正午時分,請到那邊山谷飲酒看刀。”張翠山說道:“小弟想獨自走走,各位請便。”他似是懷有心事,也不待各人回答,一舉手,便向東邊一帶樹林中走去。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