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胡懷玉企圖撈起海中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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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研究所之後,胡懷玉駕車,沿海行駛,看到有泊在岸邊的漁船,和在海邊遊玩的小孩子,就停下車來問。停停問問,駛出了七八公里之後,當他們走向一群正在海邊追逐嬉戲的孩子時,胡懷玉大叫了一聲:“是他們了,就是他們!”他的叫聲引了孩子們的注意,一起向他圍了過來,這幾個孩子,都幾乎全身赤,皮膚黑得發光,一看就知道是漁家的孩子。

胡懷玉指著其中的一個道:“你還記得我?你賣過一個古里古怪、圓的大螺給我!”那男孩笑著:“記得,好吃嗎?我不喜歡,腥氣得很!”胡懷玉了一口氣,這世上,不必幻想,還真的有人吃過活的菊石!

他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他想說不好吃還是說他沒有吃過,他問得十分清楚:“你是從哪裡捉到這隻大螺的?”那個孩子搖頭:“不是我捉的,是我三叔用網網上來的。”孩子的三叔,自然是漁民,陳克生這時也緊張了起來:“你三叔在哪裡?”孩子向不遠處一指:“在船上!”離岸不遠處,有幾艘中型的漁船停著,胡懷玉忙道:“請你三叔來,我有重要的話問他!”胡懷玉深知調兵遣將之妙,說著,已數了幾張鈔票,放在孩子的手中,孩子也不含糊,一下子把鈔票緊抓在手中,然後問:“這是給我的,還是給我三叔的?”胡懷玉連聲道:“只給你的——找你三叔問一些事,我不會白花他的時間!”附近海面上的漁船,都知道這個古怪的研究所所長是一個大富翁,那孩子一聲歡呼,向其他的孩子一招手,大家一起全向海水奔去,不一會,水花四濺,一群孩子都已投進了海水之中。

這些自小就在船上長大的孩子,一到了海中,遊起水來,就像是魚兒一樣,只見海水中泛起了一股一股的白線。

那全是孩子們在游水向前時顛起的花。

這是一幅充滿了活力的景象,看得陳克生心曠神怡。不一會,已看到孩子們紛紛攀上了船,又過了不一會,看到一個成人,出現在甲板上,以手遮額,向岸邊望過來,胡懷玉忙向他揮手。

那成人走到船尾,躍進了一隻舢舨中,就向岸邊劃了過來。

那人上了岸,膚黑,是一個十分紮實的漁民,約莫三十上下年紀,笑嘻嘻地道:“胡所長,你還記得我嗎?去年,你向我買過一條死魚,那條魚爛腐了,你連說可惜!可惜!”胡懷玉『啊』地一聲:“是啊,我記起來了!”他說著,轉頭向陳克生:“上次我看到他傾倒的一桶死魚之中,有一條像是古代的無脊魚!”陳克生怔了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甚麼叫作『好像是』?”胡懷玉嘆了一聲:“魚身已經腐爛不堪了,所以不能肯定,我買了之後,也沒有作進一步的研究,看來他專門找到古代海洋生物!”那漁民自然聽不懂兩個生物學家的對話,只是笑嘻嘻地望著胡懷玉:“聽孩子說,所長買了那隻又圓又扁的螺去?那東西有用?”胡懷玉道:“很值得研究,我還想要!”漁民搖了搖頭:“我打了一輩子魚,也是第一次找到這樣的螺!”陳克生忙道:“那麼,請告訴我們在哪裡找到的?”那漁民搔著頭,現出十分鑄躇的神情:“叫我說我說不出來,可是叫我去,我會去!”漁民的作業方法相當原始,也沒有甚麼標準海圖可供參考,到甚麼海域去捕魚下網,全憑經驗行事,胡懷玉知道這種情形,所以他忙道:“帶我們去。”漁民側著頭,神情像是很艱難。胡懷玉向他的船看去,看到甲板上正有人在整理魚網。他知道漁民在一次出海之後,必然有一個時期的休息,整理漁網,補充燃料,等候下一次的魚汛期…等等。所以,他又遞了一疊鈔票過去:“你先收著,等我回到研究所,再開支票給你!”那漁民向手上的鈔票看了一下,已是大喜過望,連聲答應。陳克生雖然自己也出生在富有的家庭,可是看胡懷玉花起錢來像水一樣。也不暗暗咋舌,心想著研究所的規模,不知要多少創辦費維持。看胡懷玉這種幻想多於實際的人,可以肯定不是甚麼商界奇才。

他錢是從哪裡來的?這時,陳克生雖然心中起疑,可是自然不會問。若干時之後,陳克生和胡懷玉稔了,他曾在一起和胡懷玉喝酒時問了一句。胡懷玉的回答是:“我上一代留下了很多財產給我!”令陳克生大惑不解的是,胡懷玉在這樣回答的時候,竟然神情扭怩,十分不好意思,而且也顯然不想再進一步地說下去!

這些是題外話。卻說當時,那漁民約了他們,三小時之後再來,他好去補充燃料,胡懷玉和陳克生兩人十分高興,又立刻回到了研究所,開始工作。

他們把那活菊石的動物體,小心地自貝殼中取了出來,總算還相當完整,一面小心觀察,一面記錄下來——先用口述的記錄,事後再作整理。

兩個人一開始工作,就忘了時間,直到那漁民找上門來,兩人才連聲道歉,上了船,才到飢腸轆轆,又勞煩三嬸(漁民的子)煮了一大鍋飯,用自曬鹹魚佐膳,香美無比,陳克生和胡懷玉相對大笑,都認為是生平吃得最舒服的一餐——科學家往往有這種異於常人的行為,如愛迪生把懷錶當雞蛋放在水中煮之類,不足為奇。

船開航的時候,是傍晚時分,夜航時,那漁民十分有經驗,毫不猶豫。

到了‮夜午‬時分,兩人正在甲板上躺著,在海風的吹襲下,大有睡意之祭,那漁民過來告訴他們:“到了,我就是在這裡拖網作業,有時落網深了一些,連海底的沙一起拖起來,當然起網的時候,沙會漏下來,不過我相信那隻怪螺,是在沙中的。”漁民的經驗豐富,科學家知識在行,雙方談所使用的語言方法雖然不同,可是並無溝通上的困難。

胡懷玉和陳克生聽到這裡,互望了一眼,都已經有了利用沙船來尋找活菊石的計劃——各位看到這裡,一定早已明白,何以這個故事一開始,陳克生這個人,會在烈之下,在進行挖掘海沙的工作了。兜了一個圈子,故事終於使聽的人知道了一個懸疑的結果,但立刻又進入另一個懸疑之中,這是說故事的好方法之一。同時,他們兩人這時,也心急得很,胡懷玉道:“是不是可以請你下一網?”漁民徵了一徵:“所長,我們晚上…都不下網,就是會把…海里的冤魂網上來!”胡懷玉聽得哈哈大笑:“漁網又不是無常鬼,哪有拘魂的本事!”漁民的神情變得十分害怕,竟然在本沒有甚麼人推他的情形下,不由自主,退開了兩步,囁嚅著:“一代一代,都那麼傳說,我們夜晚不下網的!”胡懷玉有點不耐煩了,取出了支票簿來,颼颼地開了一張支票,扯了下來,放在漁民的面前:“你會看吧!”那一晚月很好,漁民顯然也認識數目,所以,他張口結舌了好一會,才用力了一口口水,喉結上下移動,發出了『絲』的一聲響,把支票取了過去。

然後,他把支票按在前,喃喃自語了一會,像是在祝告。又把船上所有參加作業的人都叫了出來,宣佈了要下網。

船上一共有四個人,聽了之後,神大是古怪,那漁民在大聲說著話(是為了壯膽):“我們先上香,過往神明,會保佑我們!”中國人在無可奈何的時候,很喜歡藉助“過往神明”的力量,相信無時無刻,都有『神明』在四周圍,而且,那些神明,也必然會聽到祝告,和令到神明必須幫助世人和執行神明任務的責任。

於是,船上忙碌了起來,先是輪上香,然後是上網。胡懷玉道:“請用細眼網。”陳克生大有同,因為活的菊石,在未成長大之前,可能極小,小到只有指甲大小。用細眼的網,就不會撈起來再跌回海中。

反正已經要下網了,大眼和細眼當然無所謂,那漁民答應了之後,又唸唸有詞,祝告了好一會。

拖網下了海,胡懷玉對於漁船的作業,相當在行,他要求下得盡深。拖網作業,是把一直沉到海底,然後在海上拖過去,就算是藏在海中的生物,也難逃一劫,採珊瑚,就很多用這種辦法的。但由於這種辦法,對海洋生物的破壞力十分大,而且,也沒有甚麼必要,作業的時間又長,也容易損壞漁網,所以並不是很普遍為漁民採用。

下了網之後,漁船用十分遲緩的速度向前行駛著,漁船上的人,除了胡懷玉和陳克生之外,神情都十分古怪而且緊張。自然,這時他們都被“會把海中的冤魂拉上來”的古老傳說所困擾。古老的傳說,對於深信這種傳說的人來說,都會有著威脅的力量。例如,有傳說對一個骷髏小便會使那個鬼作刻毒的報復。事實上,也就真的沒有甚麼人敢那樣子做!漁民長期在海上作業,大海無情,忽然平靜,忽然又可以化為怒濤,所以漁民對於那種古老的傳說,也就格外留意,自小深留在腦中,這時公然違反,可以看出他們都十分不自在。

那漁民也不能例外,他取了一瓶酒出來,和幾個漁民輪喝著,而且,每個人一直在喃喃自語,漁民的子,未曾斷過上香。

這時候,船上的氣氛,十分詭異,胡懷玉和陳克生雖然不信,可是一切,就像經過一個十分善於營造氣氛的導演的刻意安排一樣,當胡懷玉大喝一聲“起網”之際,連陳克生也不到了一股寒意,像是真會有甚麼冤魂被從海上網來一樣!

絞起漁網的絞盤在『格格』作響,大的尼龍網被拽起來,漸漸地,漁網的一角,自海水之中,冒了出來。在夜中看來,沾上了海水的漁網,閃閃生光,十分悅目。

這時,胡懷玉和陳克生並肩站著,看來,漁船上的人手相當吃緊,可是兩人卻也幫不上手。

就在這時候,胡懷玉忽然用力在陳克生的肩上拍了一下,大聲道:“還記得你的設想?我有了進一步的補充,真是妙極了!”陳克生想不到他在這時候又會忽然提起這件事,他一時之間反倒想不起,他問:“我的甚麼設想?”胡懷玉瞪了他一眼:“你說的,我是黑無常,你是白無常!”這時,那漁民恰好在他們兩人的身邊,胡懷玉的聲音又大,漁民一聽到,嚇得臉煞白,失聲道:“胡所長,你可別…亂說話!”胡懷玉看到漁民神情驚恐,快樂得像是一個了一個惡作劇的小孩子,向漁民伸了伸舌頭,又向陳克生望來。陳克生想起了自己的假設,他實在不想再和胡懷玉在這種虛無飄渺的設想中糾纏下去,所以他並不答腔,只是指著漸漸被拽上來的漁網:“快看!網快拉上來了…”胡懷玉卻不肯放過:“也好,看網到了甚麼。我的新設想,妙不可言,你一定會說我想像力豐富!”陳克生咕噥了一句:“那是毫無疑問的事!”他認識胡懷玉並不久,對胡懷玉的其他,可能還是一無所知,但是胡懷玉的想像力豐富之至,這一點,卻是絕無疑問的了!

漁網上得相當快,不一會,已有一大半網被拽了上來,這一網的收穫不是太多,因為網已經上了一大半,除了海水之外,還甚麼都沒有看到。

等到漁網上了十之八九,這才看到有百多尾各種各樣的魚,有幾十只蟹和一些蝦、貝殼類海洋生物。

胡懷玉和陳克生未注意貝類生物,海沙在網眼之中迅速漏下去,魚蝦蟹在網中掙扎著,那些貝殼生物,都是些十分普通的品種,有些是瓜螺,有些是角螺和蛙螺,並沒有他們所希望的菊石在。

胡懷玉和陳克生互望了一眼,他們倒並不十分失望,因為他們並不預期會有那麼好的運氣,一下子會得到另外的一隻活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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