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真實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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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到‘視角’的問題,即大學生畢業後無法正確定好自己的位,要求過高,導致長期不能找到工作。這無關能力,而在於海晨你剛才說的,合適的位置;而公司方面也有這類問題,對於所求的人才不能給予足夠豐厚並且恰當的待遇——二者合一,就是‘條件落差’,也是這怪現象的主因。”廖父轉頭看我“小植你也是大學生,有什麼看法?”我正品著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湯,味道甚不合我口味,直皺眉不已,聞言微愕,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斟酌著說道:“我個人覺得這情況建立在個人的心態基礎之上,恐怕第二者很難說得清楚。”

“這是中庸的說法,不該是你的真實想法。”廖父親切地一笑“這是隨便聊聊,你不用這麼拘束,大膽說出你的看法。”我半俯著頭掃了一週,觸及方妍目中期待近乎崇拜的眼神,不由心中苦笑。她自認識我起便是見識我耀眼的一面,自然而然就形成我事必所長的心理錯覺,這於彼此均不是好事。不過說實話我是出自心底的疼愛她,雖然初時是為鄭歸元是其長兄,但相處久,情彌深,不由便不想令她失望,於是說道:“其實那也是我的真實想法之一,不過此外我還認為社會中人的心態大多逃不過‘主觀’兩字。譬如求職者,是以主觀判斷自己能力,致期之過高;而供職者則是以主觀判斷自己容納力,結果同樣不對。”再看一眼廖父並無異,我才續道:“這是籠統的想法,實際上具體的表現種類很多,不可能一一說明。而解決的方法也只有一個,那就是使自己儘量客觀。”雲海晨口道:“這個大家都知道,可是具體能使自己客觀點的方法到底是什麼呢?恐怕很多人都找不到。”他似是生就斯文,雖然說的是反駁和詰問的話,但語氣平和,絕不令人心生不悅。

我微微一笑,神秘地道:“我一直注重於這方面的訓練,向來藏有一法,或者可以對大家有益。”眾人包括景氏雙姝的眼神都注了過來,連廖父都饒有興趣地前傾道:“什麼妙招?”我一一回視諸人,吐出答案:“那就是吵架!”待眾人一如所料般出或驚訝或不以為然的神情時才接道“什麼人才能幫你找出不足?那就是動的對手!據我的觀察,十有八九的人在致氣鬥嘴時是不會保留自己對你的看法,反而會盡量找出你的缺點加以諷刺或詰責——這樣你就能收集自己的缺點,撇開對方無中生有的部分,只要加以修正,裨益確實無窮。”方妍天真地道:“但吵架是不好的呢。”我重拾起湯匙,促俠地向著在場跟我嘴鬥最多的景薈,令後者俯頭詐作移神於食物時才道:“吵架也是門技巧,掌握得好可以令它成為生活樂趣的一部分,非但不會影響彼此的關係,相反還會使之增牢變好。”說到此處,腦海中不由浮出茵茵倩影。

幾乎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十多年間,我們遵循著“每一小吵,三一大吵”的方針,而關係的變化正如我所言。即或偶爾真的吵出病,隔不得一兩天她都會拐著彎跟我道歉,然後彼此恢復正常。

一念至此,不由想到自得知她受傷後已有近三個月,不知道恢復得如何。

景茹、廖氏夫婦和雲海晨均出思索之,顯然理解到我話中的內容。而方妍眼中神則愈加趨於崇拜了。

飯後去廖父書房幾乎已成了我的習慣,留下諸女在廳內閒聊嗑牙,我們三個男子漢俱溜了去。因著雲海晨在場,我不好與廖父談漆河軍的事,撿了本<形勢與市場>來養腦,同時跟一長一少兩人隨口談談人生、事業之類的問題。

不及半小時,我抬眼間忽見景薈在書房對進處招手,醒悟到她是在喚我時不覺一怔。

她竟找我,會是什麼事?

“今天是我太急躁了些,你不會介意吧?”移時兩人立到玻棚陽臺處,景薈開口就提舊事。

我看不出她是究竟是什麼來意,但她既道了歉,也不好仍與之對立:“副總言重了,如果不是我冒犯在先,也不會惹你生氣。”事實上我從未真與她生過氣,首先是沒必要,其次是對著她這樣美貌的成女子,雖然有著我所不喜的濃妝豔抹,我也覺不到自己有氣意。

四下靜寂,只遠處小區外隱隱傳來車輛驅動的聲音,格外襯出氣氛的不對。

景薈卻不再說話,似有心事重重,但看我一眼,又俯下首去,令氣氛更是怪異。我心念一轉,不覺為自己想法咋舌:“她不會是…”景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其實我找你來另外有事想說,還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找你來名浦的原因嗎?”我鬆了口氣,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心內自罵,表面點頭:“副總說是令兄要你為遠天集團找能獨擋一面的人才,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我並不能勝任。”景薈螓首微搖:“不,你的表現正證明了你足以勝任。不過那只是官面的原因,要聽聽我私人的原因嗎?”我心臟不受控制地“砰”地撞上喉間,一時未接她話頭。

“個人的原因就是我想盡快離開名浦,回到遠天。”景薈平靜地說道,好像是提著與己無關的事。

我放下心來,同時卻更疑惑:“名浦不是遠天的子公司嗎?副總呆在這兒和在遠天應該沒有區別罷?”

“你入公司不久,還不瞭解。”景薈轉首看向星空,我直覺到她是在躲避我的眼神時這年輕女子道“名浦在名義上仍然是獨立於任何公司之外的小公司,並不隸屬於遠天。但這不是原因,重要的是遠天讓我覺到自己是被看重的,在這兒卻像是被放到邊遠地區——而這樣的放,我已經過了四年,已經太久了…”腦中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和乃妹的差別,就是後者視名浦如生命,她卻視之如垃圾。但我仍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想,只好道:“副總能不能說得詳細些,恕我不怎麼聽得懂。”

“我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聰明才智向來為人所稱讚。那種狀況一直保持了十年之久,你可能不會明白,在那樣的情況下一個人很容易養成高傲的心態。”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幽幽如魅“如果偶遇挫折,就會造成不可抵擋的打擊。”停頓了片刻“我一生最重的打擊就是被放到名浦。”我望向夜幕下閃爍的星星,並不說話。

“原因就是我偶然犯了一次錯,具體的內容我不想多說,總之那是自二十歲從大學畢業後遇到的第一次挫折,我因此被哥哥罰到名這邊來幫景茹創建名浦。”景薈回覆正常的語調“臨行前他和我下了一個約定,也就是我曾告訴過你的那任務,只要成功完成,我就能回到遠天。其間找過不下三十人,包括現在公司裡的部分中高層職員,但都不合格,幸好我終於找到了。”她轉頭看我,目光灼灼“那就是你!”我終於漸漸明白過來。

除了在景薈的心中遠天和名浦是兩個天壤之別的概念外,她的驕傲心態才是令她渴望迴歸遠天的主因。從她的角度看來,被罰離遠天不僅僅是一個懲罰,更是對其心理的一大打擊,令她盡全力想完成與乃兄的約定回去,以此來縫補心理傷痕——也是滿足個人的驕傲,直接點說就是找回面子,十足的“在哪兒跌倒就在哪兒爬起來”心態。

相較之下與其說她是想回到遠天,不如說她是想證明自己。由此可知她該是愛慕虛榮的人,但我心中卻隱隱到非是如此簡單。

景薈忽然嘆了口氣,垂下頭去:“我也不知為什麼會跟你說這些,或者是因為希望你能理解我有時過的行為。我…很少跟人說這麼多心事的。”我直覺到她是在效漆河軍般示以親近之計,不過確實受到了她這番話的誠意。從某個角度來說,我能否真正在名浦成為異軍突起引人注目的耀眼人才,關係到了她的未來——更確切地說是關係到她的心願。那令她願意主動向我示弱屈服。

但雖然只和景思明見過一次,略聊過幾句,我卻認為他的用意並不是這麼簡單。景薈不但是人才,更是他的親妹妹,景思明不該是為某件事會輕易逐走妹妹的人,否則亦不能年紀輕輕就坐到遠天集團的實權位置,還令景茹只因他一句話就甘願付出全部力。

而最大的問題是,景薈的內心顯然還沒有想到這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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