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以樹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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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半個小時後。
“咦?云云呢?”對佈局問題表現出極大興趣、和我聊了半天的歐陽竹若忽然醒悟過來似地四望“怎麼不見了?”我記起和來的同伴黃葉,心忖剛才小姐你突然就和我聊起“建築學”把人家拋下不管,別人自然不會傻到一直在這兒等你,遂道:“可能回去了,我也得回校了。”歐陽竹若沮喪地道:“唉,都怪我…一起走吧。”邊走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時,她忽然問起人生哲學問題:“你說做人究竟該高調一點呢,還是低調一點?要認真回答哦,我要作為參考的。”我凝思片刻,才道:“這並非是所有人都能面對的問題,其中有些矛盾。像你,有著天賜的容貌,如果不張揚,不給儘量多的人欣賞,那就會辜負‘天賜’兩字,卻會避過很多麻煩;但如果高調起來,儘管會得到很高的名譽,又不會暴殄天物,但麻煩卻一定會增加。”歐陽竹若笑容綻放開來,捧著臉笑道:“多謝誇獎啦!”我哭笑不得,唯淡淡一笑:“沒什麼。做人要高調低調,其實全憑自己喜好,別人大概很難給出正確答案。”她想了想,蹙眉道:“呀!你等於什麼都沒說嘛…那你呢?你自己喜歡高調還是?”我笑了起來:“還是頭一次有人問我這種問題,不過看看在下尊容,歐陽小姐也該知道本人屬於想高調也高不起來的物種。”歐陽竹若嘴微微上撅,
出一個可愛的“不同意”表情:“怎麼可能是?!忘了上次對著印象公司那個老闆時的凜然正義嗎?那不是高調是什麼?全院一兩萬學生,恐怕敢那麼‘高調’的只有你一個而已!”我從容道:“表達自己的不滿和‘高調’是兩回事,要保持低調不代表必須保持緘默,不是嗎?”歐陽竹若突地拍掌喜道:“你終於
出馬腳了!既然是‘保持’低調,那你肯定是能高調的人!”我失笑道:“哪有這樣抓人話柄的?我只是以一句話來舉例子,並沒有特指某人包括自己。不過,”我頓了頓“見你如此有誠意,我可以給你作個小小提示。”身側少女眨眨眼:“什麼提示?”
“以我為例罷。我這人的相貌屬於‘無傷大雅’型,混在人堆裡就像一滴水進入大海,毫無出眾處。但像你看到的,我不甘心像千千萬萬其它普通人一樣甘於平庸,隨便找個配偶,就那麼混一輩子,完了淹滅在人海和歷史裡。”我徐徐道“於是我給自己立下了一個最低的生活標準,就是找一個——恕我拿你打個比方——要能和歐陽同學你這種秀外慧中之人可媲美的子。那該怎麼辦?”不待她有所回答,我自問自答:“要達成此願,再誠如同學看到的,不能依靠先天條件,我就只有依靠積累後天‘內在魅力’,又或稱‘才力’和‘財力’——不要聽差了,兩個‘才財’是不一樣的字。”歐陽竹若似聽得呆了,半晌始反應過來:“嗯,是嗎?可是…可是人家覺得你除了油腔滑調健談,唔,說的話還算比較有幾分道理外,也看不出有什麼‘才財’之力的——我記得你的成績是班上第十七名,對吧?該只算得上中等…”我愕然道:“你怎麼會知道?”她抿
淺笑:“不告訴你。”我微微一笑,無意追問地打個響指回轉話題:“重點就在此。你見過稗草嗎?生長在稻穀中間,喜歡搶奪它們的營養,總是冒得最快最高,但下場只有一個,就是被人連
拔出田裡,因為它結不出有用的糧食。”歐陽竹若眨動著大眼睛:“你是說你怕自己表現太傑出遭人嫉妒甚至陷害,所以才深藏不
嗎?”我搖搖頭:“你沒聽懂我的意思,重點不在這裡。稗子為什麼會被拔掉?不是因為它長是快長得高,而是因為它沒有真材實料,結不出人們需要的東西。或者用另一個比喻你會明白一些。”我斟酌了下用詞,才道:“一株樹苗,如果一開始就致力於長高,比如長成了直徑十釐米高一百米,那它絕經不起一點兒風雨;但如果是株榕樹苗,它會拼命
收營養,拼命生長它地下的
脈,這樣長了一百年,它的樹幹不過七八米,可是
圍卻有一兩米,
脈可以蔓延廣達數十畝,再大的風雨也休想將之連
拔起。”歐陽竹若的大眼睛已經呈凝結狀態。
不知不覺間觸動心事,我抬首看向天邊一朵白雲,悠然道:“我想成為的,就是榕樹。”這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連對真如我都沒說過。對茵茵是來不及說,對莫劍舞或方妍諸女則是不必說,卻在這種情況下告訴了歐陽竹若。
我回過神來,看她抿出神的樣子,問道:“怎麼了?有收穫嗎?”她眼中
出明顯震撼的情緒,半晌始道:“嗯。”分手後我微
後悔,不該說這麼多。但對著她始終有股奇特的
覺,有某種力量在約束兩個人,將我們隔離在對彼此“撒謊”之外。這全是那次初見面幫的忙後遺症,每每一想到自己曾“義正辭嚴”地“批評”過她的撒謊行為,我就有些心虛,不敢對她撒謊,因怕被彼方抓住話柄反駁。
或者等到某個界限到時,這情況才會消失。
她先撒謊。
每天“上課或工作-食堂-陪真如散步-寢室”四點一線地過去,間或週末一記爆音,世界形成了規律,我則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平靜的生活,由內至外地愜意。
好幾次路遇歐陽竹若,她總送上可愛又清的笑容打著招呼,有時立在路邊閒聊兩句,她也不再涉及諸如人生的大問題,隨意說些小事。
一切如她當初所說,我們成為朋友。
期末試考開始時,莫風逸辭退了他請來的高手,把網站全權給了我。
那末他告訴我這事實時,我仍有些懷疑這從不開玩笑的人也開始開起玩笑來,還笑道:“好啊,正好我自覺有實力不能發揮,怎麼說學了這麼久也學到不少東西,又可以賺錢,當然何樂不為了!”然後才意識到他非是在說笑。
心臟頓時砰砰劇跳。
儘管經歷過那麼多,在個人專業上進行技術型的大突破,到獨擋一面的境界,這還是頭一次,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會不緊張。
唯一不同的是我會將緊張壓下心底,然後開始埋首工作。
相識不久的莫風逸都能夠對我寄託信任,我如果辜負了他的期望,豈不是太遜了?
另一面我開始通過水逸軒尋找新“客戶”利用我另一強項以接件的形式從各公司接零碎的軟件編程任務,藉以積累這方面的經驗——自然,亦是為了賺外快。要實現買房的目標,掙錢是必須的;而要實現短期買房的目標,掙錢之上就還要附加“拼命”兩字。
***“你認為金錢的價值有多高?”盧纖雲突然問。
盧纖雲此女在歐陽竹若作介紹前我只知她是後者的陪襯“黃葉”被後者冠以暱稱“云云”論姿大概她屬於靠化妝撐臉面的類型,既無真如天然的甜美,又無歐陽竹若那種出乎自然的清麗,彼此遇到過幾次,但從未似這麼直接地向我提問。
我心神從自習室窗外的月兒處收回,看著眼前的黃髮女生,隨口道:“我個人認為‘金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這句話的正確。”五分鐘前我正在此間自習,兩女幽靈般從身後出現,歐陽竹若笑言也是來自習,巧遇而已。我也懶得追問,因知對她怎問也沒有用。近來相遇時這女孩不再撒哪怕一丁點兒謊,卻改變了方式——凡是不願回答真相的問題,均以“不告訴你”回應,還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沒有了撒謊的習慣,所以勿要怪她直接云云…令人哭笑不得。
歐陽竹若今天著了一身淡綠的絨外套,長達際的頭髮中間百分之六十的部分盤起來,兩側留下一綹綹的散發,散披肩前肩後,份外有古典的味道。
因著天冷的關係,整間自習室僅有我們三人在內,說話格外方便。
“那愛情呢?你認為什麼樣的愛情是最完美的?”黃葉盧不留任何反應空隙地追問。
我正想著好久未動過手,身體都有些僵硬和不夠靈活,聞言一呆,反問:“有完美的愛情嗎?”側旁歐陽竹若以肘支桌,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們問答。
乎我意料地盧纖雲竟非在拷問我,而是在藉此作自我表達“金錢與愛情的結合,就是完美的愛情。”我作聲不得,和同樣錯愕的歐陽竹若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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