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青梅與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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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的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

從敲門聲可以聽出來,來訪者是個家教不錯的人,敲門的聲音控制得恰到好處,不徐不疾,不輕不重,不會給人一種莽撞的覺。而且,這個來訪者或許有著某種強迫症,對“3”這個數字很執著,因為他每敲擊三下門就停頓一次,而在停頓三次後,就不再動手叩門,靜靜地等著門內的人回應,而且,從門外還可以聽到他在等待過程中的踱步聲,三步一轉,很有規律。

綜上所述,此人家教良好,對自身有種近乎於強迫質的控制慾,應該是應邀而來,否則他不會連句“有人在嗎”都不問,看來是確定屋子中有人。

應該是梨子約的客人?

安做出如上判斷後,從沙發上站起來,打開門。

門外面站著一個容貌清秀的少年,年齡大概在15、6歲上下,全身上下透著一股特殊的訓練有素的氣質,一身合體的休閒西裝,扎著一截小領帶。在看到安後,他客氣地問:“請問是木梨子小姐嗎?”木梨子應該也聽到了敲門聲,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那少年把視線從安身上轉開,落到木梨子身上的時候,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看到少年的這個反應,安就放下心來了:這個少年的儀態和談吐都和普通的同齡人不同,說好聽些,是特立獨行,說難聽點,就是格格不入,不過從他看木梨子的眼神可以判斷出來,他內心還是和普通少年一樣,喜歡看美女。

木梨子笑著問少年:“你是高國瑞?汝堯的朋友?”木梨子現階段已經開始需要開始進行一些具體的心理諮詢實踐了,因為還沒取得專業的資格證。她只能先找一些身邊的朋友練練手。林汝堯是木梨子從小的朋友,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他人緣很好,幫木梨子拉了不少人過來諮詢,其中大部分都是他的朋友。

在這兩天裡,安已經見過了四五個來諮詢的人,連她都佩服林汝堯是從哪裡搞來這麼多願意來做心理諮詢的人的。因為在一部分人的認知裡,心理諮詢都是有神經病的人才會來做的,很少會有人坦誠承認自己存在心理方面的疾病。

但是木梨子需要的並不是這樣的友情客戶,因為在一番談之後。木梨子發現有些病情甚至是他們添油加醋編造出來的。林汝堯的用心是好的,但對於木梨子來說,這樣的實踐幾乎等同於無用功。

這個叫高國瑞的少年也是林汝堯找來的。但從他剛才敲門的動作可以判斷出來,這個孩子至少是有點輕微強迫症。

苦於找不到實踐對象的木梨子對於病人已經是來者不拒,所以在把高國瑞到樓上書房的一路上,她始終保持著高漲的熱情和完美的笑靨。

等到樓上書房傳來房門關閉的聲音後。一直窩在沙發裡看雜誌的江瓷才從雜誌裡抬起頭來,看看樓上,小聲對安說:“隊長,你覺不覺得,梨子的表情像是很久沒有客人上門的媽媽桑?”安一下子笑噴了。她對江瓷說:“也理解一下梨子吧,她現在正急缺這種人呢。”

“急缺?”江瓷把手裡的雜誌翻了一頁。說:“那讓她找龍熾唄。”安頓了頓,說:“自己人,太了反而不好開口吧。”江瓷沒應聲。

安知道。江瓷這麼說,其實就是希望木梨子找個機會給龍熾治療,但安同樣很清楚,像這種事情,越是的人。反而越不好介入。

她正琢磨著怎麼把道理給江瓷講明白,但江瓷突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自動轉移了話題:“對了,讓她給修看看唄。隊長你不覺得修有點強迫症嗎?”安笑著搖搖頭說:“那你倒是跟修提提這件事啊。”江瓷把腦袋縮回到雜誌後面,極其乾脆地說:“當我沒說。”安想起來剛才打電話過來,說她要過來一趟。聽她的語氣似乎非常生氣,語速快得嚇人,還沒來得及說清楚是什麼事就把電話掛了。

她抬腕看看手錶,默默想:“大概快到了吧?”從進入書房之後,高國瑞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梨子面前,得筆直,木梨子看他這副樣子,還以為他是緊張,擺擺手示意他可以放鬆下,沒想到高國瑞搖了搖頭,說:“我還是就這樣吧,更自然點兒。”他既然這樣說了,那木梨子也沒必要勉強他。她翻開面前的文件夾,裡面有林汝堯寫給她的關於高國瑞的資料。

高國瑞,15歲,家庭背景強大,父親是倥城直屬省警察廳廳長,母親出身軍人,行事做派受到父母染,很是一板一眼。

他看上去除了有些輕微的強迫症之外,也沒有別的古怪之處,那他想諮詢的會是什麼?

木梨子想按照與前幾個諮詢者的談方式,先閒談,再慢慢引入主題,不料率先打開話匣子的是高國瑞:“我覺得你設計的心理諮詢室標誌很別緻,覺有點兒眼,那是什麼?”高國瑞的視線鎖定在木梨子身後。那裡擺著一尊墨玉雕成的四季鎖,是孔明鎖中的一種造型。這是木梨子的孔明鎖,並不是什麼心理諮詢室標誌,但既然高國瑞這樣講了,她也不介意順水推舟一下,要不然,說不定會打擊他詢問的積極:“孔明鎖,和九連環類似,都屬於智力遊戲的一種。至於眼…它倒是很常見,構造也各有不同,在別的地方見過也是有可能的。”高國瑞點了點頭,說了句:“嗯,說起來我見過的那個跟你的就是有點兒不一樣。”之後,又是一陣沉默,他不再問別的。

不過木梨子注意到。他的喉結上下聳動了一下。

她心下了然,這是他準備問出自己問題的前兆了,而且,看得出來高國瑞對這個問題的態度很謹慎,他也許是個值得研究的諮詢者呢?

高國瑞猶豫了一番後,試探著問道:“我們談話的內容會保密嗎?包括對林汝堯?”木梨子知道他可能會有此一問,她連應對的笑容都準備好了。她模仿著安的面部表情,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示意高國瑞完全可以放心。

高國瑞舒了一口氣,直的背部也略有了些放鬆。他咬咬嘴。問出了他想問的問題:“什麼是愛情?”木梨子從這個問題立刻判斷出來,這傢伙不笨,他拋出這個無比巨大的課題。是想試探一下自己對於愛情的看法,如果自己說出的理念和他的價值觀背道而馳的話,他就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宣之於口了。

現在首要的,是確定他到底想要問些什麼。

木梨子打定這個主意後,神如常。笑答道:“哦,很大的論題啊。能不能細化一下?如果要展開講的話,從現代人的生理結構拓展到心理角度,一直延伸到上古時期的生殖崇拜,涉及人類學、社會學種種學科,心理學只是其中很小的一支。但涉及到的內容也足夠開門學科了。”她採用了打太極的方法,把這個問題又傳回到了高國瑞這邊,目的就在於讓高國瑞自動縮小他問題的範圍。果然。高國瑞冥思苦想了一番,終於抓到了一個新問題:“你怎麼看待青梅竹馬?就是…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那種。”高國瑞雖然外在的氣質已經帶有幾分成年人的硬朗,但講話時的語氣還是那種不成的腔調,他怕自己表意不清,甚至做手勢比劃了幾下。

木梨子沉了一下。問高國瑞:“你知道的吧?我和汝堯就是青梅竹馬。”高國瑞點頭。

在得到高國瑞的肯定回答後,木梨子坦然答道:“那就以我和汝堯舉例吧。什麼叫青梅竹馬?大多數人的概念都很狹隘。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一起長大。基於對彼此極深的瞭解,大約會出現三種情況,有的越來越疏遠,有的越來越親密,有的,就像我和汝堯一樣,瞭解越深,越知道對方的好與壞,越瞭解對方的一舉一動乃至心意相通,就越能夠保持距離,在嚴格保證不成為男女朋友的前提下,成為彼此最優秀的朋友。”

“朋友…嗎?”高國瑞臉上的表情明顯是有點兒失望,木梨子明白他錯重點了,也大致確定了他所煩惱的原因,應該是和他的某個“青梅竹馬”有關。

她決定主動出擊,試探地問:“你喜歡你的青梅竹馬?”高國瑞一怔,臉頓時充血發紅,差點沒坐穩一股摔到地上去。

木梨子看他這個反應,基本上也就能瞭解,他確實是為此而來的。

不過接下來的聊天就沒這麼順利了。高國瑞明顯是由於秘密被說破有些控制不住情緒了,顛三倒四地說了些和他青梅竹馬小時候的事情,木梨子雖然聽得糊里糊塗,大致也能概括出點前因後果來:這兩個人從八歲見面,就開始掐架。

然後就是掐架。

掐架。

在高國瑞的整個敘述中,這兩個人幾乎沒以正常的形式談超過一百句,往往兩句話就能吵翻天,為了搶個遊戲控制器的手柄就能打一架。就在昨天兩個人還剛剛吵完一架,現在正在冷戰期。

木梨子一邊聽一邊琢磨,這是哪家的姑娘,聽起來好像還是塊硬骨頭。

高國瑞煩惱的,大概是怎麼搞定她的問題?

那這就是個很簡單的愛情命題了,沒必要來看心理醫生吧?而且高國瑞之前的態度明明很嚴肅…

木梨子對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剛剛產生了點興趣,高國瑞突然住了嘴,他盯著木梨子書房裡的掛鐘,一下子站了起來。

木梨子正聽得興起,被他這個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

高國瑞應該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他馬上道歉,邏輯也慢慢恢復正常:“那個…木小姐,很抱歉我今天得先走了,我需要給…他們家送點東西,是我父親的世託我轉的,所以很抱歉…不過我會再來的,如果你能幫到我,我會非常你的!”木梨子笑著擺擺手,儘管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高國瑞想要她幫什麼忙。

出於禮節,木梨子堅持要送高國瑞出門。

當走下樓梯的時候,木梨子發現,原先客廳裡的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一個穿著小西裝的人正窩在沙發裡對著安說話,還是一副很親切熱絡的樣子。

她看了好半天,才猶豫著喊出了那人的名字:“?”那穿著小西服的人應聲回頭。果然是。

木梨子剛想打招呼,就發現不對勁了在剛把視線轉過來的時候,臉上還是帶著笑的,但等她把焦點完全集中到自己這裡的時候,臉刷地一下就變黑了。

木梨子先是疑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哪裡不妥,但等她把目光對準站在她身邊的高國瑞時,發現,高國瑞的臉完全變成了鐵青

只聽冷冷地說了一句話,聲音也不同於她往的嬌俏,而是帶著點中的美:“怎麼,高國瑞,你都跟我到這兒了?”木梨子腦子嗡地一下,高國瑞剛才給她講的那個關於掐架的青梅竹馬的故事,在她眼前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得她一陣發暈。

難不成…高國瑞說的那個青梅竹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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