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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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和賈心中皆中意曾淨溫柔嫻靜子，父母哥哥都是無可挑剔，竟是再妥當不過親事了，賈當即便和林如海商議，然後去了俞家，說道:“今兒來見老夫人，有一件事情求老夫人，還得勞煩老夫人替我們說合。”俞老太太近來大愈，正無所事事，聞言忙問乃是何事，賈便將求娶曾淨一事說了。

文德郡主也是俞老太太看著長大孩子，自居揚州起始，時常見面，亦曾見過曾淨多次，笑道:“這兩個孩子倒是匹配，難為你們怎麼想起來？”賈笑道:“老夫人也覺得好？”俞老太太點頭道:“好！好得很。只是文德郡主雖然是郡主，畢竟北靜王府是異姓王，他們家沒有官職，兒子年紀輕，又沒有功名。再者，曾家雖有些家業，但是多年無人做官，比不得你們家，總要留給兒子多些，將來曾姑娘嫁妝比不得你當初出閣時十里紅妝。”賈失笑道:“難道我們還意那麼一點子嫁妝不成？又不是靠媳婦嫁妝吃飯穿衣。說句不好聽，我們家幾輩子祖宗攢了百年家業，哪裡還意三五萬嫁妝？我知道老夫人擔憂，怕我們將來見了曾姑娘嫁妝，看輕了她，只是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們求親曾家也是有幾節緣故。頭一層，自然是曾姑娘品行才華格，俱是一等一好，二則，曾家雖沒有做官，曾老爺卻和我們老爺好，我和文德郡主年輕時也都是常來往姐妹，彼此情深知，都不是惹是生非，我們家已經握著江南大半權勢，很不必再尋一門顯赫親家，後者人多勢眾，自然良莠不齊，若生事連累了我們，才有後悔時候呢！”除此之外，要緊是曾淨和黛玉林智都十分親密，不是那種調三窩四人物，進了他們家門，不會鬧得闔府不安寧。林如海生豁達，不同於俗，自己自己來之前，夫婦二人都問了林睿意思，林睿雖不曾有傾慕之心必娶之意，卻也覺得曾淨才氣極佳，亦考慮到了曾淨和黛玉好事情，較之別家小姐和他們家契合些。林如海和林睿乃為父子，脾都有些彷彿，都喜歡琴棋書畫都能談得來。

聽了這一番話，俞老太太沉片刻，點頭笑道:“我原說你們是極有見識，果然不錯。等我和文德郡主說了，她必然也是願意。還能挑出比睿哥兒好？”賈喜笑顏開，道:“那就有勞老夫人費心了，等這件事成了，叫睿兒來磕頭謝媒。”俞老太太道:“咱們一家人還說什麼兩家話？這些年，我們託你們福，恆兒才有今前程，近來哥兒倆揚州，都是林大人帶著，我心裡得不得了，能幫你們一點子，我心裡歡喜得很，你再說這些，可就生分了。”賈亦喜俞恆，看著他長大到如今考取了功名，情分非比尋常。

賈忽又道:“還有一件事，好叫老夫人知道，替我們郡主跟前說幾句好話。我們老爺和我商議過了，我們家子孫從此不納妾，若是無子，端看子孫如何，不肯納妾過繼嗣子承繼宗祧，想要兒子年過四十方許。”賈乍然聽林如海說這話時，心中悲喜集，悲者恐子孫單薄，喜者卻是同為女子，自己和林如海夫婦情深，也不願意她們和尋常婦人一樣，陷身於妾之爭、嫡庶之鬥。

俞老太太一臉驚訝，隨即嘆道:“誰做了你們家媳婦，可真是幾輩子修不來福分。”賈笑了笑，神情坦然，道:“擱一二十年前，指不定我也和世人一樣，偏生我們老爺常說己所不勿施於人，行事無愧於人才好，我是得了我們老爺福，才有今，誰不羨慕？我這樣，哪能非得要求媳婦受罪？因此，老夫人只管把我話告訴郡主，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非君子，卻也願意行君子之事呢。”俞老太太笑道:“你放心，我定會一五一十地跟她說。”又嘆道:“我竟是沒有福氣，若是跟前有孫女，我便只想著自己家了，哪裡還會讓給曾家小姑娘？曾家倒是有福，這事必成。”賈撲哧一笑，隨即聽出了俞老太太話裡傷。

俞老太太不是沒有孫女，連重孫女都有了，只不過剩餘兩子都不跟前，俞老太太又看不中那兩家為人處世，不願意讓他們禍害了林家去。

送走賈，俞老太太次便去曾家，說明來意。

彼時文德郡主一身素服，聞言訝然道:“我們才住揚州多少子？我們家沒權沒勢，怎麼就看中了淨兒？楊家那姑娘基門第富貴權勢才貌都比我們淨兒強幾倍。”住揚州，時常有人來拜見，她也出門應酬，從賈處難免知道些消息。

俞老太太道:“你別太自謙了，你們姑娘怎麼就比別人差了？依我看，楊家姐兒可比不得你們家。林家不是那等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看中還不是你們家門風人品格？若是重權勢，憑著睿兒本事，什麼公侯王府女兒娶不得？”說實話，林如海掌管鹽政，現今又加封了尚書銜，既掌地方實權，又有京官清名，林睿眼見就是龍駒鳳雛，目光深遠人多著呢，單是俞老太太知道就有不少人家，連自己兒子都打著林睿主意，何況別人。林家真心實意幫了他們家許多，尤其是太子有今，據太子妃私下說，離不開林如海提點，俞老太太自然一心幫忙。

俞老太太見文德郡主面有躊躇之，遂將賈話都告訴了她。

文德郡主聽完，忍不住有些失態，問道:“林太太當真這麼說？不嫌我們老爺身上無職，也不嫌我們兒子沒有功名，女兒嫁妝單薄？”林睿何等出，人品、容貌、格、才華、門第、富貴、權勢無可挑剔，文德郡主素有耳聞，亦曾親眼所見，心裡也常說這樣孩子非池中之物，早晚扶搖直上，但是她從來沒想到他們家會求娶自己女兒。她有自知之明，公公做到了三品，今已不，曾明只有貢生功名，沒有官職，自己雖有郡主封號，孃家空有爵位無兵權，還不如南安王府西海沿子，而林家則是益繁榮，絕非自己家所能匹配。

俞老太太莞爾道:“她子你不明白？向來說一不二，沒有哄我道理。”文德郡主滿臉動之，急迫之下，竟覺得喉間發癢，連聲咳嗽了三四次，好容易止住，面上仍舊有些紅，道:“林太太這般鄭重其事，許下如此諾言，竟是我們淨兒福氣了，天底下哪裡找出比這好人家？”文德郡主隨著曾明走遍大江南北，膝下唯有一雙兒女，早就憂心兒女婚事了，自己家沒有官職，說親不容易，沒想到竟有這樣緣分。

俞老太太安撫道:“你別急，千里姻緣一線牽，是你們，就是你們，別人奪不走。”文德郡主不嘆了一口氣，道:“說起來，自然是一門極好親事，求都求不來，只是世人講究門當戶對，我們家如此，一沒權，二沒勢，祖宗基業也不比林家豐厚，我卻擔心我們高攀了林家，將來淨兒不好做人。”世人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終究還是講究門當戶對，兩家門第相差不遠，聯姻聯勢，差得太遠，於各家都沒有好處，鮮少有人願意如此。

因此，對於林家求親，文德郡主有些受寵若驚。

俞老太太目讚許，道:“可見你疼女兒，若是別人，早就答應了。我早說過了，林家便是看中了你們家簡單，哪裡會嫌棄你們？你細想想林太太話有道理沒有，他們家風頭正盛，很該避開，不必進一步了。你們家又哪裡差了？原是書香門第，不過就是你們家老爺時運不濟，得罪了小人，不然，未必比林家差。”文德郡主聽了，不沉起來。

俞老太太看向臉凝重她，心中一軟，勸道:“聽我一句話，林家這樣親事，錯過了，可就再也遇不到這樣十全十美了。”文德郡主苦笑，道:“可不是這麼說，我是既想答應，又覺得惶恐。有這樣婆家，我替淨兒歡喜都來不及，但是卻又擔心自己家不好，連累淨兒難以他們家立足。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難免想得多些。”俞老太太道:“理所應當。到底答應不答應，你給個準話罷。”文德郡主已有八分願意了，忽然想起楊茹，皺眉道:“我相信林大人和林太太人品，唯獨擔心是楊家。楊家那邊姻親盤錯節，京城中有權有勢，比我那沒有兵權侄子強幾倍，若是我們答應了林家提親，我怕他們做出什麼事情來，防不勝防。”俞老太太神一凜，隨即眉頭展開，笑道:“你忘了我不成？我做保山，除了宮裡，誰敢說三道四？他們再大權勢，能比得上太子殿下？連一零兒都不如。咱們家雖然都不是仗勢欺人，但是人家欺負到頭上來，咱們也不是軟柿子任由他們拿捏。再說了，結親是結兩姓之好，得罪了林家他們有什麼好處？還是你覺得榮國府不顧女兒家，反顧外人？”文德郡主一聽，也笑了，道:“外頭十幾年，我竟忘了昔，咱們幾家跟著太祖開國立功時候，楊家還不知道哪裡呢。怪我，清靜了十幾年，把從前脾氣都磨沒了。”俞老太太道:“你們外頭逍遙自時候，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你們呢！玉兒那小丫頭常說要是明兒有機會，也要見識見識江山秀，光看畫上總不如見到天然景。你們淨兒和玉兒那樣好，將來又少了姑嫂嫌隙，再沒有比這妥當了。”文德郡主一想不錯，黛玉和林智自己常見，都不是尖酸刻薄人，林智年紀小，也只黛玉身上霸道些，其餘時候都進退有度，不失大家風度，不用擔心他們姑嫂叔叔不和。從林如海夫婦素行事，今言語，文德郡主就不憂心女兒林家處境了。

她想了想，道:“這門親事原是我們高攀了，自然是願意。”曾明和林如海情十分之好，她亦深知，不然曾明不會將他們安置揚州居住，託林如海照應，若定下此親，想必曾明亦是願意。早曾明啟程之前，就說兒女婚事皆由她做主，他只有一個條件，便是親家須得門第基清白正直，首先也要重人品，免得兒女吃苦。

聽她鬆了口，俞老太太大喜，笑道:“好極，明兒我回去向他們家要謝媒錢去！你們答應了，他們立即就請官媒婆上門來提親。”文德郡主想起自己家事情，不覺言又止。

俞老太太一眼看到，問道:“還有什麼不妥？你說。”文德郡主嘆了一口氣，說道:“眼下怕是不能定呢，少不得要往後推遲些時候。”俞老太太奇道:“這是何故？睿哥兒今年十五歲，也是為了避免再有人來叨擾，他們才想著今年就定下來，過幾年再成親，也好叫你們女兒多孝順你們幾年。”文德郡主低聲道:“我哥哥才沒了，淨兒兄妹兩個得守五個月小功。”俞老太太頓時大驚失，道:“北靜王沒了？幾時事兒？我竟然沒有一點兒消息。”她現今邸報也不大看，故不知。

文德郡主道:“我才得了消息，此時想來溶兒已經扶靈回鄉了。我只這麼個哥哥，常常三年五載地見不到，沒想到今竟是陰陽相隔。哥哥喪事我沒等趕回京城，明兒葬入水家祖墳，必然親自過去，因此一時顧不得淨兒親事。若是林家覺得不妥，又急著替睿哥兒說親，便是就此作罷，我也沒有怨言。”俞老太太嗔道:“聽你說，你們循規蹈矩，林家怎能怨你們？便是急著給睿哥兒說親也不一時。我回去問問他們，再打發人告訴你。等到淨兒出了小功，咱們再好好定下來。”文德郡主聽了，不。

俞老太太回去同賈一說，賈嘆息不已，忙來曾家道惱。彼時兩家皆有意，本就是極好情，相見時雖有些不自，但很就過去了。賈見曾淨出來見客時，衣著素雅，舉止嫻靜，進退之間靈慧天成，心裡又添了三分滿意。

曾淨尚不知兩家議親之事，一如平常地拜見賈，又問黛玉，自是不消多記。

除了俞老太太，外人皆不知兩家事。

不久，水溶扶著父親靈柩抵達揚州，文德郡主痛哭涕，各家皆過來，好容易方將北靜王安葬，待事情忙完，已是末夏初時分了。炎夏未過，曾淨便脫了小功，賈迫不及待地請官媒婆上門提親，又因俞老太太主親，她又請了劉太太。

北靜太妃亦隨著北靜王靈柩回來了，姐妹相見，悲喜集，賈倒想請她，可惜北靜王才逝，只有安她，哪敢打攪。她不喜楊茹，倒和劉太太一如既往，也知劉太太亦不滿楊家主意，此時請她，未嘗不是告訴她自己已給林睿挑選好了人家。

劉太太頓時瞭然，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用心替他們打理。

楊茹住他們家這麼久，她愈加抑鬱不已。楊茹年紀輕輕，除了高傲些，本並不壞，只是被孃家教得行事出格，劉太太實是看不下去，然而劉太太非她父母，無法管教。劉太太早盼著林睿定親，然後好送楊茹回京，雖然楊茹舉動不是沒有人揣測，但是知道極少，賈不愛與人說，畢竟也牽扯到林睿身上，知道也只俞老太太和文德郡主，外人猜測到了，也不會多嘴，沒有到明面上事情，背地裡嘀咕兩句便罷了。

劉太太想著楊茹回到京城，那邊沒人知道這邊事情，依靠哥哥權勢，楊茹又確是貌美多才人物，未必不能替她挑一門好親，總比倒貼了林家強。

林、曾兩家定親，江南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悉數納罕非常。

林家前去曾家提親時，可巧曾明外周遊一年，思念兒，便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了，聽說此事，又從子嘴裡知道林家許諾，皆合心意，頓時拍手叫好，極口道:“果然是一門好親，除了他家，別家我哪裡放心？”文德郡主笑道:“前兒俞老夫人還說，幸虧外面不知林家這麼許多好處，不然，怕比之前有許多人家願意。也是天緣，這份福氣落了咱們女兒身上。”曾明道:“這是自然，正經疼愛女兒，誰不願女兒清清靜靜地過子？即便是有萬兩黃金，也不如一個知心知意女婿。不過，淨兒嫁妝如何了？雖然咱們家不如林家，也不能失了顏面，免得淨兒過去沒有底氣。”文德郡主笑道:“淨兒嫁妝從小兒開始攢，攢了十幾年，這些年來外面走動，各處好東西都採買置辦了不少，再加上我嫁妝裡一些東西，老太爺和老太太也留了些好東西，好生打理，到時候添置綾羅綢緞脂粉釵環藥材器具，十里紅妝也是有，只是比不得林太太當出閣時盛況，但咱們家已經是極好了。”曾明自知家中景況，也是幾輩子留下來家業，很夠兒女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