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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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賀破奴握緊幾乎脫手飛去的長錘,發出一聲狂喝。他在驚躍的馬上盯著那高偉汙蔽之人,血水從那人右眼中淌下,將一縷頭髮緊緊地黏在他面孔上,然後又從髮梢一滴一滴地,落在他手中所執的刀刃上。那刀是毓軍中尋常兵丁配製的環首刀,然而此時爛燦透徹,彷彿在太陽的蕊子裡面生生截取了一塊。上面播散開的一輪輪光圈中,似乎還蘊含著目力耳力都不能見的勢勁,震得他連呼都覺無力。

然而他縱橫一生,從未曾遇敵生怯,想也沒想地再向二十三砸去。在他身後的賊兵們,似乎是一直以來,都慣於跟著首領衝殺蕩決,此時絕不管那人那刀上的絕殺之氣,呼嘯一聲都跟著衝。

賀破奴剛一衝進刀光之中,身軀上血線乍,便如披著無數道長長的紅線。緊跟在他身後的賊兵猛地躍起老高,口齊整整地斷開,頭頸和上往後飛,象在案板上被斫斷的一尾活魚。這詭異的情形卻沒能嚇住那些賊兵,反倒發了他們嗜血之,踏著同伴的屍身衝得更急。

如同許多塊石頭砸入廣邈冰湖,零碎的刀光象冰碴子一般在賊兵中迸。刺入他們的喉嚨、口、小腹、頭頸。然而賊兵們卻衝得更為急切,他們的面孔亢奮之極,象是正進行著一場朝聖之旅。

羅徹將魏風嬋往鞍上放去之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這時,似乎陷入重圍的二十三突然回過頭來。光華中他的面孔極暗,然而那雙眼卻亮得觸目驚心,似乎隔著那麼遠,輕易就攫住了他。

“不用多久,我們還會見面的。”那眼光似乎這麼說。羅徹上馬去時,魏風嬋瑟縮了一下,將頭窩到他的前。他一手策馬,一手握在她頸窩溼漉漉的發上,道:“別怕!我遲早能殺了他!”她也看到了那個眼神,那並不是他一時眼花。

“我不怕他,我只是想他不會放過你。”

“王上,快走!”何飛舉刀繞到他身後。

羅徹一手帶馬,一手卻順著她圓潤的後腦往上去,再用力一扳,將她的面孔託到了自己眼前。許久不曾細看她了,她頰上,沒了往那令人目眩的光澤,略帶著怯意垂下的眼、淡青,卻現出從前不曾有過地、即濛又熾烈的美麗。

“我不怕他,我怕你!你這是做什麼?你當我很閒?”他肅起一張臉,咬牙切齒地道。這語氣中的恨意,竟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真心、還是假裝。

魏風嬋不敢看他,側過臉去,然而又一次被他扳了回來。四目相對之時,她無力動著地上,似乎有不可抗抵的呼喚傳來。羅徹猛地低頭,碾壓了上去。

魏風嬋的瓣那麼冷,冷得帶著一絲苦味。他用力地著,從前這嘴甜密勝火時,他也未曾如此專注。彷彿他生下來,就是被這涼而苦的事物引著的,恨不能再多一些、再深一些地投進去,才能夠燃滅這滿心滿身的焦灼。

魏風嬋似乎猶豫了極短的一會,兩隻手臂便緊緊地繞到了他上,柔軟的手卻有著那麼大的氣力,擁得他一時不過氣來。那指尖上似乎有一點熱,隔著厚厚盔甲,一點點燙到了他的肌膚上,那是她指上的血吧。

許久許久後,羅徹方才鬆開她。她微合的雙眼溼潤潤地,一抹水珠在睫下閃爍,隨著馬背的顫動慢慢地往下滴落。

“我只是不甘心…只是覺得我們不能就這麼完了,總想你不會當真能這麼忘了我,總想…再見你一次!”她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羅徹覺出不對來,叫道:“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謝王上親身犯險救下了我們兄弟!”宋錄向他半屈膝行了一禮,他身後獲救的人眾人一陣一陣地歡呼起來,“謝王上救命之恩!”

“謝王上救命之恩!”羅徹的叫聲被淹沒了,他向神刀都諸人勉強點頭,心中卻己經焦灼若焚。鄂奪玉發覺不對,靠近他身邊道:“怎麼了?”羅徹將魏風嬋往他手中一,急切地道:“帶她去找俞大夫!”鄂奪玉一看就發覺不對了,趕緊抱著她,順便招呼了萎頓不堪的杜樂英一聲,道:“快走!”羅徹的心被那飄飄揚揚的一束秀髮牽走,然而還是得強打神,去與宋錄他們周旋了一番。見他們個個喜氣洋洋,彷彿是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的樣子,不由苦笑。好不容易安撫過,羅徹下令大軍開拔,往黃嘉羅徹同戰之處趕去。

據方才得報,黃嘉眼下是駐在昃州東南十五里的一處遠名淺崗上。那裡本非什麼要津之地,卻不知為何會遇上大部宸軍。黃嘉堵住了宸軍去路,羅徹同一直竭力衝殺,意圖與之匯合。趙德忠的鑠州兵馬,在羅徹本軍東路,離他們較近,也不知他是否接到了羅徹的令箭,在向他們靠近。瞿慶一軍卻在羅徹本軍西路,此時更不知去向。

在起拔時,羅徹喚了何飛來,道:“速去瞿慶去,讓他立即向我靠攏!”

“是!”何飛接過符令就要轉身。

“你等等,”羅徹叫住了他,他回過頭來,羅徹卻側過頭去似是沉思了片刻,然後才慢地放低了聲道:“若他不肯立即從命,你當即斬殺了他!接過他的兵權!”何飛略略一驚,方道:“可王上斬殺節度使…”

“什麼節度使?”羅徹怒喝道:“凌州節度使是我!他不過是我的副使,若不聽調遣,斬之何妨?”

“是!”何飛明白了他的意思,然而還是面有難

“有幾個人,你可以先和他們見見面…以你的身手,不驚動軍中人私下見他們不難。”羅徹瞥了一眼他,又道:“因此我才沒讓你帶兵去,帶去無用,反而容易啟他疑竇。去吧!”

“是!”何飛這一聲,才答得有了點底氣,鞭馬飛奔而去。

料理完這一些,羅徹便趕緊到了輜重營中,張望了一會,看到鄂奪玉守在一乘藍布大車邊上,看神態,也不見緊張、也不見輕鬆,就彷彿是發呆的樣子。他趕過去,隔著老遠就喝道:“她怎樣了?”鄂奪玉不答他,卻向車內道:“俞大夫,王上來了!”

“成了,杜二郎的傷我己經給他處置過了。”內面隔了一會,才傳出俞大夫不緊不慢地聲音。車簾子打開,杜樂英鑽了出來。羅徹見他前被扎得滿滿的,不由問道:“你怎樣了?”

“他肋骨斷了兩,扎傷了肺,我收拾好了,不打緊。”俞大夫在簾下探頭道:“你快進來!”羅徹下馬跳上車,見魏風嬋緊貼著車壁坐著,手裡握緊著一長針對著自己心窩。頭髮蓋下來,將眉眼都掩了去,只出半邊嘴上那麼深的兩道齒印,象是用刀子刻過,再拿靛藍顏料染上去的。

“九娘!你這是…”羅徹大吃一驚,道:“你這是做什麼?你放下!”

“不…不許過來!”魏風嬋的氣息極之孱弱,然而那裡面蘊含著的堅定卻讓他不寒而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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