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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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麵人的喝聲仿若銅鈸在耳畔敲起,直要鑽入人心底去。然而羅徹抬頭去看時,發覺他正踏著河畔的枯柳殘枝,其實離得還遠。虎麵人手中一甩,禪杖脫手而飛。杖頭綠光在河面上劃出一道綠痕,仿如冰裂水瀉,有森森鬼氣從幽冥之中漫入人世。圍觀人群一片慌亂,紛紛向外逃開。然而禪杖勢頭將盡卻又突然拔起,如是兩番,就正衝著高臺而來。
“擋住!”使鞭者手上一轉,鞭子便繞得更緊,直陷入薛妃中去。薛妃嘴
略一緊抿,臉白得全無光澤,卻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太妃!”臺上諸人齊喝聲中,羅徹與何飛對了個眼
。羅徹
跨上一步擋在薛與使鞭者之前,何飛高高舉起
鑾劍,屏息以侍。
鑾劍凌空一劈,這一劈全無一絲聲息,好象將風和光都斬破了,劍下是一片混沌的黑暗,禪杖一頭鑽入這黑暗中。何飛的背影似乎瞬間塌縮掉了。禪杖在劍脊上頓了一頓,突然滑溜溜飛轉起來。這一轉,臺上之人眼前無不暈了一暈,彷彿那綠寶石劃到的圈子裡,化作一口深網,將一應的光與聲息都網盡了。
何飛一步步踏下,整張高臺震動起來,每個人腳下都象水般巔簸。
“呔!”他低沉地喝聲中,綠光驟然四散,就象那噬一切地網將整個臺上人一網打盡。
“啊!”執鞭者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人們這才看到那禪杖橫在他足下,血從他矇頭的黑巾下面飆出,噴出十多丈來。在血霧瀰漫之時,一束亮光閃過,劍劈在了執鞭的手上。
杜雪熾清吒一聲,正一斬而斷,然而那腕上竟然生出一股震盪之力,將劍鋒震得滑開三寸。儘管如此,鞭圈卻已然松落,杜雪熾一劍未竟全功,卻也不再理會,趕緊去拉薛妃。羅徹
滑到使鞭之人身後,他手往
間一探,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佩劍已經給了瞿慶。
使鞭人一掌向杜雪熾,杜雪熾反劍刺他手心,衝薛妃喝道:“母妃,快逃!”薛妃含糊著答應了一聲,足下是在往後退去,然而裙袂卻拖在地上,粘扯不動,彷彿上面壓著的那塊玉驟然有了千鈞之重。那人握住了杜雪熾的劍,杜雪熾一驚,劍身猛絞,那人掌中鮮血淋漓,卻絲毫都不放鬆,另一隻手中,鞭子卻又向薛妃揚了起來。
正這時一樣東西扔過來,擊到了鞭身上,是一把胡椅。瞿慶在兩三丈處徘徊著,大喝道:“還不都快上來!”不必他叫嚷,下面諸將校早都往臺上跑來。
“都下去!”突然有一人衝到臺沿將最先上來的幾人撞了下去,卻是黃嘉執著兩支短鐧,凜然喝道。
“這…”瞿慶驚詫了半刻,立即悟過來,下面不知有多少刺客混在兵丁當中,若是擁上來了,混水推魚,更是不妙。然而這時卻有些遲了,後面的人推搡前面的人,一時也收不住腳。混亂中,一道光芒閃過,他悶哼一聲,手按到口上,夾住一柄入
半寸的短劍。他出鐧擊向刺客,然而下面的人
又往上用力地推搡了一把,那人鬆開手,旋即就被人
裹掩得不知去向。場上火把只餘下零落三五枝,弱細的火線全無用處,只是反而攪混了瑩瑩雪光,放眼望去,人、兵刃和聲音皆是灰混
地一片。
黃嘉極力撥開人群,向薛妃那裡去。他聽到何飛的喝殺聲,鏨劍光潑灑去,將人群
得往後退來。羅昭威厲喝道:“誰再上前一步,立斬!”然後便是一蓬鮮血濺出,在劍光之中,象是碧海之上明霞氤氳,便有人倒在了身後兵將的身上。這近在咫尺間的死亡,終於把人們從失常中驚醒,紛紛往後退去。只是何飛卻也只擋得住一邊,另一邊裡,還是有不少人擠了上來。
就在黃嘉殺出殺進的這一小會,杜雪熾己經拉著薛妃跌跌撞撞在在鞭梢前走了好幾個來回。杜雪熾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回上兩劍時,身後勁風暗襲,已抵她間。她大驚躍起,反腿一踢,紫貂厚裘製成的下裾裹住了潛來之劍。那劍刃破衣而出時,杜雪熾身子旋轉了兩圈,半裂的裙裾一繞再繞,似絞索一般,生生將劍奪下。
然而等她再一抬頭,不由將一聲驚呼哽在了喉中。那細細銀鞭又一次地向薛妃頸上套去。
“大公子!”唐瑁這時驟然跳到了薛妃身後,一把扯掉了自己的紗帽,雙眼瞪得似要裂開,長長地吐著舌頭,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
她立即明白唐瑁這是在攪亂刺客心神,抓緊時機連刺使鞭者身後大。然而那人似乎沒有受半點影響,鞭梢已
到了薛妃面孔上。薛妃雙眼無驚亦無懼,彷彿只是兩顆冰珠子嵌在她微微
搐地面孔上。然而就在此刻,一箭輕得象晨時凝結的霜花,從密密匝匝地人隙中悄然而至,
入了那人的頸口。
她乘機跑過去擋到了薛妃身前。這一轉過身來,她看到天空如一片墨藍的琉璃,牆頭收弓時從容的身形象琉璃上的一粒瑕斑,半透明地,隱約難測。杜雪熾這瞬間略有點恍惚,竟有極短的瞬間忘了腳下的使鞭刺客。
那使鞭刺客滾倒在地,眾兵將一擁而上,然而旋即發出數聲驚呼退後。他們退開時,地上已經躺下了一人,腹之間一劍致命。那人從血泊中起來,左手執鞭,右手執劍,劍身上似有磷光飄閃著。
“啊!”突然間,有人跌跪了下去,叫起來:“長庚!是長庚!”眾人一齊注目於他,發覺那是一箇中年都校,他手中抱著方才中劍而亡的同袍,那人傷口中“長庚”兩字熒熒閃爍,仿若將要離體而去地魂魄。他雙翕動,眼神卻象見到什麼鬼物一般飄移著。
“羅貴,起來!”羅昭威的喝聲中,卻也有一絲亂意。
那刺客低沉地吼著,大踏步向著臺東側走去,羅貴頭猛地叩在地上,竟似不敢去看他一眼。這時場中的紛亂驟然一靜,竟有數百人先後跪伏而下,都是軍中中年將校。那人先受禪杖一擊,復領杜雪熾兩劍,項中再中一箭,受傷不輕。他身法跌跌撞撞,黑衣衣角高揚而起,不時飄拂到兵校們身上。然而年長將校都僵跪在地,年輕的兵丁雖然摸不著頭腦,卻也被這一幕驚得呆住了,都不敢妄動。
羅徹想喝令他們攔住,然而那一刻,有莫名的懼意壓在了他的
口,竟讓他無法出聲。那人眼前要從臺上一躍而下,何飛終於趕上,卻驟地有一槍刺向他的腿,正是方才頭一個跪下的羅貴。
“是…是長庚,不可…”他語無倫次,被魘鎮住一般。何飛並不答話,悶著頭往前趕著,那凌亂的槍勢雖被劍光一蕩而開,卻終究還是阻了何飛片刻。那人雙足一蹬,卻己蹈空而起。鏨劍劃去,暴漲的光芒邊緣掠過那人背心,黑衫在泌骨的寒風中裂開,象一張惡意大笑中的嘴。那人的身軀在空中扭折了一下,落在了下面人群當中。
“諸軍後退!”杜延章不知何時卻從臺上跑到了下面,抓住了宋錄,高聲喝道:“神刀都快擋住瀧河岸!”他一眼看出,這“長庚”對羅家舊人影響至鉅,因此這時,反而是神刀都最為可靠。
羅昭威也趕緊叫道:“踏都往左,伏虎都往右,季州兵馬跟在踏
都之後,秋州兵馬…由各隊校都逐一清點!”他一番宣令後,混亂
錯的場中人
漸漸分撥開來。
“啊!”正在清點中的隊伍又有人倒下,引起一番小小騷亂。
“不得停留!”羅昭威再度厲喝而下,歸隊的進程又繼續了下去。混在校場中的刺客們再殺了數人,然而隊形一規整,他們的行動就如同墨濺素紙般清楚。黃嘉一聲喝令,數柄長槍簇刺下,兩名刺客被高高挑起。
方才大亂中,圍觀的百姓己經逃散了大半,只餘下少許膽子極大地還留在校場邊上,魏風嬋就是當中一個,同樣不怕死愛熱鬧的趙痴兒蹲在趕馬的座上陪著她。然而這時兵丁們終於空得出手來對付她了,驅趕起來道:“快走!快走!”
“我…”魏風嬋頗不情願,然而再往臺上瞅了一眼,卻還是下了簾子,命趙痴兒趕車。剛剛走了幾步,趙痴兒突然將馬鞭往上高高地甩起,鞭梢打了兩個結。這是他的暗號,她一怔,然而還是一手握了袖中劍,一手抓緊了車欄。趙痴兒猛然重重下一鞭,前面正有一個極高的雪堆,馬受驚高竄起來,忽拉兒地跳到了雪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