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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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呀爬呀,雙腳踩在樓梯鋼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他能到這聲音傳下樓去,沒有人往這扔石頭。
天停車場的汽車看起來像玩具考傑狗似的。風聲呼呼地在他耳邊輕輕吹著,遠處有一隻小鳥在鳴叫,遠處茂密的樹木和廣闊的田野籠罩在一片夢幻般的晨霧中。當他踩著螺旋形鋼梯上去時,他高興地微笑著。
他走到油罐圓形的平面上,他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世界屋脊上,如果他夠得上,真想抓一把藍天上的雲朵。他放下汽油罐和工具箱。極目遠眺,在這兒實際上已能看見加里,因為現在各工廠的煙囪已不再冒煙,視野很寬。芝加哥像海市蜃樓一樣若隱若現,遙遠的北方有一道微弱的藍光,那裡可能是密執安湖。溫馨的空氣,使他聯想起在明亮的廚房裡平靜地吃著早餐。
他放下汽油,拿起工具箱走向油泵,憑著直覺作機器,儘管沒什麼認識的但也沒什麼可思考的,他只是簡單地用眼掃視了一番,雙手就在油泵上迅速地動了起來。
喂,垃圾蟲,你為什麼要燒掉教堂?你為什麼燒掉學校?
五年級時,他在德利附近小鎮的一套無人居住的房子裡玩了一次火,這套房子燒成灰燼,他的繼父格里利司法官想把他關起
閉。
(為什麼?要是不下雨,我們鎮一半都會被燒掉,這放火狂兔崽子真他媽的該死!)格里利一定要薩莉把唐納德送到特雷·霍特那地方去接受試驗。薩莉說,如果他對她唯一的寶貝孩子動手,她就離開他,但格里利不聽薩莉警告,自作決斷,就這樣,垃圾蟲離開了保坦韋爾一段時間——兩年,他母親當年就與司法官離了婚,選民們罷免了司法官,格里利結束司法官生涯,到加里的一條自動水線當工人。薩莉每週去探望垃圾蟲,每次總要痛哭一番。
垃圾蟲低聲咬牙切齒地說:“給你點顏瞧瞧,王八蛋。”然後鬼鬼祟祟地環顧四周是否有人在聽他發的毒誓。當然沒人,他在奇利石油1號貯存罐頂上,除他以外,再也沒有什麼人,除非有鬼。他的上面,只有大朵的白雲在飄動。
油泵裡開始往外噴汽油,口徑足有2英尺多,軟管還在不停地往油罐裡灌著,灌滿了無鉛汽油後,
出來的油像一道閃閃發亮的噴泉。垃圾蟲往回退了幾步,眼睛閃爍著興奮的神情,他扔下手中的扳手和斧子。
他不需要自己帶來的汽油了。他撿起那罐汽油,大喊一聲“投彈完畢1就將它扔了出去。他極有興致地看著罐子落在樓梯上,反彈了幾下,轉了幾圈,終於落在了地上,罐子噴出琥珀的汽油。
他轉回到溢出汽油的管子旁,看著那一坑閃閃發光的汽油。他從貼口袋裡掏出一盒火柴,看了一眼,心裡一陣興奮和
動。火柴盒正面是一個廣告氣球,氣球上寫著“如果在芝加哥拉薩爾通信學校上學,你將受到很好的教育。”我站在一顆炸彈上。
他想。他閉上眼睛,恐懼而又恍惚,全身到了以前那種冷淡的刺
。
哎,垃圾蟲,他媽的,你真是個放火狂!
他13歲時,特雷·霍特把他放了回來,儘管他們並不知道,他是否已經治癒,但特雷·霍特說,他好了。他們需要他住的位,好讓其他幾個小瘋子再呆兩年。垃圾蟲回家了。他在學校做課堂作業似乎抓不住要點,總是不會做。在特雷·霍特那兒,他們給他電擊治療,當他回到保坦韋爾時,他想不起以往的事情,學習時一大半要點都記不住,參加試考時最多能得60分,或40分甚至更低。
儘管,已有一段時間他沒玩火,至少有那麼一段時間,似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殺父親的司法官消失了,他在加里的工廠安裝車燈。他母親後來在保坦韋爾咖啡館工作,一切都很好。當然,奇利石油公司的那些白的油罐,在他想象中經常會乘著火焰騰空而起。他經常想奇利石油公司的油罐會怎樣升上去的,三聲單獨的爆炸聲,聲音大得足以使的耳膜裂成碎片,三團火(兒子,父親還有可怕的殺父親的司法官)的光線強得足以刺瞎眼睛。熊熊大火將會沒
沒夜地燃燒幾個月?或者也許
本不會燃燒?
他發現夏天的微風噗噗地吹滅了他點的頭兩火柴,他將變黑的火柴頭扔掉。右邊油罐頂的邊緣有一圈高欄杆,右邊有一條小蟲在油中掙扎,我就是那條蟲,他憤憤地想,這是什麼世道,上帝不僅要讓我像這條蟲一樣活在一堆粘乎乎亂糟糟的東西中,而且要讓你活著,掙扎幾小時,或許幾天…像他這種情況,或許就要幾年。這是一個應該毀滅的世道,他低頭站著,風平息下來後,他準備點第三
火柴。
他剛回來那會兒,人們都叫他傻瓜,笨蛋,放火狂,只有三年級時的班長卡利·耶茨還記得他叫垃圾蟲,那是唐納德的綽號。16歲時,他經母親許可離開了學校。你希望乾點什麼?在特雷·霍特那兒他們用電擊他。要是我有錢,我就會控告他們。電擊治療,該死的電椅子,我恨它!)去擦洗店工作吧。洗車頭頂燈/洗車門檻板/檢修刮雨器/擦玻璃。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只要他一出現,人們就會從街頭或經過的車裡對他大喊,他們想知道森普爾老太太(已死了4年)在他燒掉她的退休金支票時說了什麼,想知道他燒德利房間時,是否
溼了那張
。他成了人們閒談的話題,他們在糖果店前,或在奧圖爾斯里喝咖啡時總在一起奚落他。垃圾蟲走在路上時,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魔怪的聲音,最難以忍受的是從街角飛出的石頭。有一次,有人從駛過的汽車裡向他扔了一罐半滿的啤酒,砸在他的前額上,疼得他跪了下來。
這就是生活:各種聲音,偶爾飛來的石頭,還有在擦洗店洗車。他在中午休息時,總坐在今天一直坐的地方,吃著母親為他做的燻、萵苣、番茄三明治,看著奇利石油公司的油罐。
不管怎樣這就是生活,直到有一個晚上,他發現自己提著一罐5加侖汽油走進韋理公會教堂,把汽油灑得到處都是,角落那堆讚美詩集上灑得最多。他停下來想了想:這就糟了,也許比那次更糟,簡直是愚蠢,他們會知道是誰做的,即使是別人做的,他們也會以為是我做的,他們會“趕你走”但是他一聞到汽油味,臉上的愁雲就無影無蹤了。他把汽油罐倒了過來,順著中心的過道一直朝前走,汽油噴出來,
淌在通往聖壇的路上。
然後他回到門口,從內衣口袋裡掏出一盒木製火柴,擦著後,把火柴扔到那堆溼淋淋的讚美詩集中,火噼裡啪啦著起來了。第二天他騎車到北印第安納州修正中心,看看燒得只剩下骨架的韋理公會教堂。
只有卡利·耶茨斜靠在擦洗店門口的電線杆旁,幸災樂禍的神掛在他的嘴角,卡利向他高聲喊著告別詞、悼詞,祝福他一路平安。
嘿,垃圾蟲,你為什麼要燒教堂?你為什麼要燒掉這座學校?
他為教堂進監獄時才17歲,18歲時,他們把他轉到州監獄,他在那兒呆了多長時間?誰知道?垃圾蟲肯定不知道,監獄裡沒有人在乎他燒掉了韋理公會教堂。監獄裡的人做的比這更壞,謀殺、弓雖。女幹,有人將圖書管理員老太太的腦袋打裂了。在監獄裡有幾個同獄犯人總對他動手動腳,有些人則喜歡讓他撫摸。他並不在意,那都是熄燈以後。一個禿頭的男人說他愛他。我愛你,唐納德,那肯定比挨飛來的石頭要好得多,有時他想永遠呆在這兒。但有幾個晚上,他夢見了奇利石油公司,夢中石油公司總是孤零零的,打雷似的爆炸聲總是接二連三的3下,聲音聽起來是砰-…砰!砰!大白天他就用錘子重擊薄銅,鎮裡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向北張望,望向加里,望向3個油罐矗立著的地方,3個油罐就像塗過石灰水的大號錫罐。卡利·耶茨正在向一對剛有小孩的年輕夫婦推銷開了兩年的普利茅斯汽車,他也停下了推銷,向油罐看了看。奧圖爾斯和糖果店裡的人紛紛衝出外面,留下了啤酒和巧克力飲料。他母親驚呆在咖啡館裡的收款機旁,新到擦洗店的男孩壞了他一直在擦的車前燈。當那種巨大的不祥的聲音每天從薄銅片中傳出來時,人們總要向北張望。砰!這就是他所做的夢。
當這個奇怪的疾病來臨時,他在監獄成了一個享有特權的犯人,他們將他送到醫務室。幾天前,已沒有更多的病人,因為得病的那些人現在都已死了。其他的要麼死了,要麼跑走了。有一個名叫賈森·戴比斯的年輕警衛,他坐在給犯人取送衣服的卡車後面,對著自己開了槍。
除了家,他能到別的什麼地方呢?
微風輕輕吹拂著他的臉頰,他安詳地死了。
他又劃了一火柴,然後扔了過去。火柴落在一個小汽油池裡,汽油著火了。火焰是藍
的,漸漸地蔓延過去。看著這一切,幾乎使他
戀得目瞪口呆。他跨上油罐頂的樓梯,回頭再看一眼,穿過熱氣騰騰的煙霧,他看見油泵像海市蜃樓似的忽隱忽現。有兩英尺高的藍火焰向油泵蔓延過去,向油管蔓延過去,那條蟲已不再掙扎。除了靜寂什麼也沒有。
我只能讓一切發生。
但是他似乎不想,似乎含含糊糊地,他的生活可能有另一種目標,有些極重要的事情。因此他到害怕。他飛快地跑下樓梯,鞋踩在樓梯上發出丁當聲,手扶著陡峭的生鏽的扶手,飛快地滑了下去。
爬呀爬,繞呀繞,不知道有多長,直到出油管口的煙霧著火了,火的熱量通過管子,進入油罐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