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追魂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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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岔道繞向青龍集的兩個年輕人,一個叫黎耀,另一個叫郝百正,不過平裡大家叫順了口,於是一個被叫成妖,另一個也叫走了音的成了板凳…

匆匆地順著山道往前趕,黎耀對前面走的郝百正道:“喂!板凳,要你看我們的堂口會不會同總堂一樣的被那批王八蛋燒個光?”前面郝百正道:“我看不會。”

“聽口氣,你像是很肯定了?”郝百正道:“妖,你怎的死心眼也不深想,你想想,‘黑虎寨’打的是什麼主意?他們一心對我們趕盡殺絕,然後順理成章的好接收‘百靈堡’的各堂口產業,你想他們會放火燒了以後,然後再花銀子搭蓋?只怕姓鐵的不會那麼驢吧。”黎耀笑笑,道:“你說的是有點道理。不過板凳呀…呀…”猛回頭,郝百正冷冷問道:“怎麼不說了?岔了氣了,妖?”順手前面指,黎耀道:“板凳,你看。”郝百正道:“看什麼?”邊回頭望向前面——於是,二人驚嚇得怔住了。

就在那嵯峨的泛青山壁下的山道上,兩百名青緊身勁裝黑虎寨仁兄們,正低頭“吭哧吭哧”地快趕路,為首一人騎著一匹黑不溜的烏騅馬,馬上是個女的,有個青裝大漢正在馬前面攏著馬韁繩疾走著——形勢非常明顯,馬上的女人準就是黑虎寨主“笑羅剎”鳳依依——這條山道絕對不是去朝陽坡“百靈堡”當然也不是回唐山的黑虎寨,而是直奔百里外的白馬鎮。

一口氣,黎耀低聲對郝百正道:“板凳,走不掉了,聽我的!”郝百正道:“妖,你有什麼主意?”黎耀道:“來不及解說了!”妖的話是不錯,前面是黑虎寨,已有四個大漢撲過來了,是的,這四個兇漢正是“笑羅剎”鳳依依貼身四武士。

沒有回頭跑,更未拔刀抵抗,甚至“妖”還招呼“板凳”二人上前去。

四個青裝大漢見二人過來,其中一人哈哈大笑起來,另外三人也滿面笑意的衝過來——一抱拳,黎耀笑對沖到身邊的四大漢道:“給四位兄臺見禮。”四個大漢錯身已把黎耀與郝百正圍在中央,正面大漢打量著二人,道:“果然是‘百靈堡’漏網之魚。”黎耀立刻搖手,道:“不,過去我們是‘百靈堡’屬下第一分堂弟兄,現在已經不是了。”大漢雙眉一揚,道:“你怎說?”黎耀笑道:“四位兄臺可是黑虎寨的吧。”有個大漢沉喝道:“去你孃的,明知故問。”黎耀涎臉笑道:“既是黑虎寨仁兄,事情就好辦了。”正面大漢冷冷道:“好辦?”黎耀道:“我這裡有口信要送給你們頭兒,四位請帶我們過去見見如何?”正面大漢再細看二人一眼,遂點點頭,道:“跟我來!”幾個人沒有走多遠“笑羅剎”鳳依依已騎馬到了。

前面大漢立刻向鳳依依施禮,道:“二當家,果是‘百靈堡’的人。”鳳依依媚目一亮又笑,笑得雙眉成了一條細縫,蔥般的細手一揮,道:“別耽誤趕路,殺!”可真輕鬆,笑嘻嘻的模樣就要人的命——黎耀忙雙手直搖,道:“殺不得呀!祖。”鳳依依左面梨渦一現,道:“為什麼殺不得?”黎耀忙一口氣,道:“敢問姑,可是打從‘滄州青龍集’來的吧?”鳳依依點點頭,道:“不錯!”

“而且姑你們撲了個空,對吧?”鳳依依笑容立收,沉喝道:“你怎麼知道?”黎耀道:“我不說姑你只怕還不知道,我兄弟二人便是青龍集‘百靈堡’第一分堂的人…”

“呼”地騰身下馬,鳳依依人已站在黎耀二人面前,一張寒氣人的臉上隱現殺機的道:“說,你們的人撤向哪裡了?”黎耀道:“昨已撤到白馬鎮了。”咬著銀牙,鳳依依道:“果然被我料中,準是合著高威的人馬準備同我們大力一拼了。”黎耀忙搖手,道:“不不不,姑,正好相反,我們這兩處分堂已商議好了,決心投效你們‘黑虎寨’了。”忽地仰天一聲笑,鳳依依道:“這麼說來,如今陶勇正在高威那兒了?”黎耀道:“不但我們堂主在,一百多名弟兄全在那兒!”鳳依依突然面一寒,道:“高威同陶勇一向忠於勝英老兒,老孃還不敢相信他二人會投效黑虎寨。”黎耀道:“我們堂主對大夥說過,人要認形勢,識時務方為俊傑,如今‘百靈堡’被滅,大勢所趨,江湖將一統於黑虎寨旗下,再說各處分堂無力與你們相抗衡,不投效只有死路一條,所以…”鳳依依道:“所以就派你二人前來了?”黎耀笑笑,道:“我們一共派出四個弟兄,兩個弟兄持拜貼趕往唐山‘黑虎寨’,我二人是回青龍集,希望能遇上‘黑虎寨’哥們。運氣,半道上碰個正著,真叫人高興。”柳眉緊皺,鳳依依道:“聽起來似真,細細琢磨是假的,我看…”黎耀往前走一步,道:“姑,小子句句實言,不信你只到了白馬鎮便立刻明白了!”冷哼一聲,鳳依依道:“以我看來,高威與陶勇商議妥當之後才派出你二人,目的是誘老孃入陷阱,是不是?”黎耀道:“還真被我們堂主料中了,就怕姑會朝這上面想,所以我們堂主又待,見了黑虎寨哥們以後,只把話傳到,人就留在你們這裡,不必立刻回去了。”沉聲,鳳依依問四個貼身武士,道:“你們看這小子的話是真是假?”有個大漢道:“二當家,這小子的話五五對摺。”另一大漢道:“二當家的,且問問看他們知不知道勝小玲那丫頭下落?如果他們知道,那便證明他二人的話十成可靠了。”鳳依依點點頭,立刻近黎耀,道:“小子,你如果說出勝小玲的下落,見面第一功我便記在你頭上。”涎臉一聲笑,黎耀道:“回姑的話,這事情我是聽堂主提過,實在說,‘百靈堡’走脫幾個人,青龍集同白馬鎮還真的沒人知道,這以後打聽,才知道只活了個勝小玲,可是勝小玲逃往何處?至今沒人知道!”鳳依依卻知道“百靈堡”不但逃走勝小玲,而且還有個保駕的“追魂老六”君不豪,對面這二人沒提君不豪,大概真的不知道“百靈堡”走脫的人物了。

這就是“妖”黎耀的幹練處,他知道對面的鳳依依這批人未曾回到“百靈堡”而是直撲白馬鎮,所以他便裝糊塗的不說“君不豪”三字,因為一旦說出“追魂老六”鳳依依立刻會揭穿他一派謊言,其結果便只有被宰。

鳳依依緩緩移動著腳步——回身,青月刀已拔在手中——黎耀一驚,忙道:“姑,你要殺我二人?”鳳依依冷哼,道:“二位,起始我們的計劃便是滅絕‘百靈堡’,當然包括你們三州七縣十八堂口在內,這就叫淨化我們的陣營,滅絕敵人任何東山再起的野心,二位,對不住了。”青月刀已揚,芒芒的鋒刃閃,黎耀已嘆道:“殺我二人便如同捏死兩隻螞蟻,但自今而後,‘百靈堡’十八堂口弟兄們,必個個奮不顧身的與你們黑虎寨周旋到底,一千多名弟兄所結合的力量,黑虎寨即使戰勝,必也付出相當代價了。”青月刀已架在黎耀脖子上,鳳依依道:“錯了,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各個擊破而不使他們有聯手的機會,其結果你們應該清楚。”一咬牙,黎耀道:“姑既如此說,那就下手吧。”郝百正已憋不住地罵道:“孃的,這算什麼嘛,叫了半天姑擋不住還得挨刀。妖,你的好主意…”

“叭”地一個大嘴巴子,鳳依依怒視郝百正,道:“你找死,敢罵你姑是‘妖’!”郝百正張口吐出嘴裡鮮血,吼罵道:“誰罵你了,我的這位兄弟叫…”

“叭”又是一嘴巴子——黎耀已叫道:“別打了,姑,我便老實對你說吧…”郝百正立刻大怒,道:“妖,你若變得恁般沒有骨氣,我罵你十八代老祖宗了,叫他們殺吧,二十年後,你我還是一條英雄漢。”黎耀怒道:“閉上你的臭嘴,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說出話來惹人厭,何如憋在肚子裡化成一股臭氣從褲襠裡冒出來。”鳳依依緩緩收起青月刀,道:“說吧,你要說什麼實話?”黎耀道:“來的時候白馬鎮那邊已有所準備,如果不見我二人回去,那便表示歸順無望,黑虎寨果然要趕盡殺絕,他們必將戮力一拼了。所以…”鳳依依點點頭,道:“如此說來,姑面前擺著兩條路,一條是手不刃血地接受投降,另一條就是殺下去了?”黎耀道:“不錯,但明智的人當記得一句名言——”鳳依依道:“吆!什麼明言?”黎耀道:“不戰而屈人之兵者,上策也!”鳳依依笑得銀鈴似的道:“小子,看不出你還喝過墨水嘛。”黎耀道:“書沒讀過,江湖上跑了多年,聽來的。”猛旋身,鳳依依高聲道:“拿繩子,先把二人拴牢,我們再往白馬鎮快趕。”黎耀嘆道:“一場拼殺已在所難免了。”一邊郝百正也道:“殺就殺吧,孃的皮!”鳳依依已翻身上馬,聞言一笑,道:“放心,我決定不殺你二人,只等高威與陶勇來降,我會把你二人給他們。”黎耀立刻叫道:“這不行。”鳳依依道:“為什麼?”黎耀道:“從白馬鎮往東五十里內我們已開始佈置埋伏,只要一見到黑虎寨人馬,便立刻衝殺。姑你想想,這後果該多嚴重吧。”四個武士已將二人拴牢,其中一個大漢道:“二當家,以我石鷹看來,不如先放一人趕著前往白馬鎮招降,要他們兩位堂主趕到五十里外來接,人馬只准他們帶五十名,如此一來就不慮他們玩使詐了。”另一大漢也附和著,道:“二當家,白鷹設想周到,我丁泰也如是想。”鳳依依道:“白鷹與路萬里呢?”另兩個大漢齊聲道:“我們也是這麼想。”點點頭,鳳依依道:“既然你四人都如是想,那就先放他一人立刻上路,我們慢慢往白馬鎮走。”四個大漢中,那個雷公嘴高個子叫“飛鴿子”路萬里,四武士中他是老大——原來他四人是秦川大盜,人稱“秦川四煞”不知怎的投效到魯境的“黑虎寨”有傳說這四武士都與鳳依依有一手,真實情況,就沒人敢多言了。

“飛鴿子”路萬里立刻走近郝百正,道:“放你先回去報信,可要陶勇那老小子老實些別打歪主意,儘快趕在五十里外接爺們。”雙肩猛晃,郝百正道:“不,我留下來,放他先回白馬鎮。”那面,黎耀道:“什麼話嘛!放你你就走,我留下來,反正不久我們就會碰上面的,快走。”郝百正雙目似有淚光地道:“不,妖,你出的鎪主意,還是你趕回去。”黎耀還真怕郝百正說溜嘴,立刻大罵道:“板凳,你是要活活氣死我。”郝百正道:“妖,你比我跑得快,還是你去傳遞消息適合。”黎耀急道:“我問你板凳;我二人在堂口誰的資格深?”郝百正道:“你也不過早我三個多月…”黎耀道:“比你多一天你都得聽我的,回去吧,好兄弟,見了堂主他們,可要多說好聽的,叫他們一定要趕到申馬鎮外五十里接人,我可不想死呢。”這是幾句心中瀝血的話,但黎耀說得十分坦蕩,宛如閒話家常,而令郝百正止不住要哭——郝百正沒哭,反而從容一聲乾澀哈哈,道:“好吧,你一向光知道耍嘴皮,跑路幹活你總是站在人後。兄弟,白馬鎮見了。”黎耀哈哈笑道:“好走,好走!等著白馬鎮上我們好先喝一壺,哈…”兩個人全十分清楚,誰留下來誰沒命,因為白馬鎮外雙方人馬一經兜上便是兵刃相見,這光景第一個被殺的便是留下來的人——現在,黎耀留下來了。

哥兒們平裡情投意合,肝膽相照,臨到這種身不由己的抉擇時候,更顯著忠義神。二人雖是小人物,但江湖生涯中能見幾人似他二人這種捨身取義的?

原本是疾趕的“黑虎寨”仁兄們,現在完全心情愉快地緩緩往白馬鎮趕去——黎耀被一繩子拴牢,五花大綁地跟在二百名黑虎寨弟兄們後面,不時的,他還會哼上一段山東大鼓詞,那份愉快,別提多逗人了。

前往白馬鎮的那個三岔口處,郝百正一經繞過去便放開大步直往白馬鎮跑去。

他心中可想得多,但最令郝百正放心不下的,還是如何能及時把黎耀救出來,否則他這輩子也別想過得舒坦自在。

一路奔跑,郝百正看看天已黑下來了,但還是看不到“追魂老六”君不豪與副堂主的人,心中急,也就不管疲累與肚子餓的仍然往前奔。

郝百正也想到,自己與黎耀二人是趕往青龍集堂口去暗中查看“黑虎寨”是否也一把火燒了堂口,當然最重要的是打探黑虎寨的人馬動向。卻萬萬想不到會在此道上碰見“笑羅剎”鳳依依領人直撲白馬鎮,真是天在作人,怎的恁般巧。

三面是高入雲的絕峰,另一面是一條半乾涸的山溪。清月普照下,那小溪不但看來單調可憐,而且隱隱約約還有些“花啦啦”的水滴青石聲,像女人在噎著哀悽似的把山谷得更加淒涼…

現在,郝百正已走到這絕峰下面,往前走,只要翻過前面那個峰,便是白馬鎮地界,如要一口氣趕去,嗯!大約四更天便會趕到白馬鎮。

郝百正的人剛剛走過溪上段,斜刺裡閃出八個大漢,八把錚光閃砍刀湧現的一晃間便把心情沉痛,滿腹悲痛的郝百正圍在中央——月光不亮,但雙方一湊近便發覺是自己人——有個大漢笑道:“是板凳。”郝百正雙目一亮,急急問:“怎的大夥還沒有趕到白馬鎮?”另一人問道:“喂!板凳,你不是同妖回堂口查探去了,怎的一個人趕回頭,有大消息?”郝百正不及回答便立刻問道:“二當家他們呢?快帶我去見他。”只見一個大漢手一揮,道:“你們回去原地守著,我帶板凳去見二當家的!”二人繞過一個斷崖,下面有一大片卵石灘,七十多名“百靈堡”弟兄分臥在這片卵石灘上。這地方也只能安個當地夜宿,有幾堆營火已快熄去,境況是淒涼了些,因為有幾個在“百靈堡”拼戰中受了傷的,偶爾還會哀叫一聲。

近崖下面的那堆火還旺盛,火堆上坐了三個人,他們是“追魂老六”君不豪、“花豹子”任三成、“黑牛”熊霸。

任三成正拿著一支木在挑火,把火苗子挑得“噼啦”響,還在往上面加溼柴枝。

面孔上出空茫落寂的受“追魂老六”君不豪低頭正在沉思——郝百正便在這時一衝上前,叫道:“二當家,副堂主,快救救黎耀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火光下見派往青龍集弟兄只回來一人,且又聽得這話,雙目一厲,旋即見板登凳滿頭大汗,一身溼衣,笑笑,道:“坐過來,先把衣衫烘烘乾,再喝幾口酒,先保住不受寒,完了你慢慢說。”郝百正幾乎是跌在火邊上,他果真是又飢又餓,接過酒袋連喝幾口,著氣,道:“二當家,大事不好了。”

“黑牛”熊霸沉聲道:“別他娘窮嚷嚷,有話你就順理成句地吐出來。”郝百正道:“黑虎寨那個惡婆娘領了二百人正往白馬鎮趕,我…我…”君不豪冷冷道:“你跑得快沒被他們逮住?”郝百正搖頭道:“不…不…不是的。”郝百正想起黎耀自願留下,那種義氣令他難以往下再說。

一邊,熊霸一指頭戳在郝百正腦袋上,罵道:“不好,說話同個娘們似的——”於是,郝百正只得把他們如何遇上“笑羅剎”鳳依依那批人物,仔細的說了一遍…

“追魂老六”君不豪稍作思忖,道:“任副堂主,我們在此歇息多久了?”

“花豹子”任三成道:“快兩個時辰了。”君不豪道:“拔營!”任三成忙問:“可是與敵人頭痛擊?”搖搖頭,君不豪道:“敵人可戰之士三倍於我們,這種陣仗我不會打。”任三成道:“弟兄們在數上是少了一百多,但戮力一拼還是可以重創他們。”君不豪道:“任副堂主,別忘了我們輸不起。”任三成立刻往下面吩咐,道:“拔營,弟兄們上路了。”剎時間,熄去營火,七十多名“百靈堡”弟兄已收拾妥當,其中十幾個受傷的也由人抬著往白馬鎮方向趕去…

翻過高嶺山道,前面盡是小山崗,崗巒起伏中有幾處星火點點。

走在前面的君不豪回頭問任三成,道:“任副堂主,這兒可是回川一帶了?”點點頭,任三成道:“不錯,也叫回龍川,距離白馬鎮尚有五六十里遠了。”君不豪道:“任副堂主,你率領幾人護送傷者趕往白馬鎮外的刁家騾馬棧,見到第二分堂堂主高威,馬上要他召集堂口弟兄們往這兒趕。記住,那個黎耀我還不想讓他死在敵人手中,你負責這件事。”任三成道:“二當家準備在這附近埋伏?”君不豪道:“不錯,留下四十人足夠了。”搖搖頭,任三成道:“我同熊副堂主留下來,由板凳領他們回去,二當家的主意妙,我們給那婆娘一個前後包抄,這一戰準贏定了。”君不豪道:“凡事別太樂觀,黑虎寨的‘笑羅剎’不是一般人物。”一旁“黑牛”熊霸道:“什麼笑羅剎,我看她不夠老子一壓。”任三成怒罵道:“只等照上面,那娘們我來侍候她。”君不豪一想,便點頭同意郝百正率領著三十多名弟兄上路了,其中一大半是受傷的有幾個還得用擔架抬著走。

郝百正當然得走,心中還透著酸楚。

望著一批人走入月夜裡“追魂老六”君不豪立刻對“花豹子”任三成吩咐。

“任副堂主,你給我找個絕佳的掩藏地方,不能被發現,弟兄們還得好生養神呢。”任三成道:“你們候著,我去找找看。”可真快,一盞茶時間“花豹子”任三成已返來,道:“二當家,有一條幹溝,那地方距離地面二丈高,人若窩在那地方,準不會被人撞見。”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走,我們過去。”地方是隱秘,一條幹溝,溝底還長了荒草,黃土溝沿乾裂裂的,人靠在上面閉眼養養神,誰也不會知道這兒會藏著人。

君不豪對大夥道:“儘量給我睡,天亮的時候大家再把肚皮填飽。”

“花豹子”任三成道:“二當家,可要派個兄弟放哨?”君不豪道:“不用,我預料姓鳳的娘們會找地方歇下來,別忘了他們也是啃吃五穀雜糧的人,吃飯睡覺拉屎,他們也同我們一般模樣也不能少。”

“黑牛”熊霸笑道:“是不能少一樣,哈…”君不豪對熊霸道:“熊副堂主,你那個左肩上的傷…”熊霸已呵呵笑道:“放心吧,二當家的,要不要耍一套拳你嚕嚕?”君不豪笑道:“你這麼說,我便放心了,大夥歇著吧。”現在,每個弟兄全沿著溝邊靠著睡,一個挨一個,溝沿上面一溜的芒草蘆花,把這條幹溝可遮掩的密,人若不走到溝底下,便很難看出溝下面會藏著人,而且藏了四十多個大漢。

天尚未見亮,順著這條幹溝六七十隻老烏鴉呱呱叫著往山嶺上飛去,許是烏鴉早就發現這條幹溝有了人,方才天不亮的吵著飛走了——“追魂老六”君不豪便在這時候舉目望著山峰,峰嶺已在剝白,有幾片雲正緩緩的往這邊移動——君不豪立刻把大夥全叫起來,他吩咐任三成馬上派個哨探出去,一有動靜,馬上回報。

這裡,他命大夥取出乾糧來,儘快把肚皮飽——不料就在這時,剛剛派出去的兄弟已急急走回來,君不豪一見忙問道:“來了?”那漢子順著溝邊乾草一下子便滑落下面,道:“不到一里地了,正往這邊走呢。”君不豪立刻喝道:“誰都不準放個出一點聲音我就宰了他。記住,連伸頭看一眼也不許。”四十個弟兄全站直身子靠在乾溝邊,頭上面的蘆花草可真夠密,就算有人往上面看也看不清什麼來著。

一里遠並不算遠,剎時已聽得人聲響動,大隊人馬已來到了附近——這裡是大山與崗巒的接觸點,典型的北國山區便是這個樣子。

也許這些人趕了一陣山路,突然,騎在馬上的“笑羅剎”高聲道:“停下來,趁天剛亮我們先把肚子填飽,完了再趕路,如果姓高的出,今午我們便能大喝一頓了。”一旁“飛鴿子”路萬里遂高聲叫道:“停,路邊歇著啃乾糧吧,一盞茶過後我們上路。”兩百名“黑虎寨”仁兄早東倒西歪的跌坐在路邊。

後面,黎耀已叫道:“喂,鬆鬆綁吧,總不能你們吃叫老子餓肚子吧。”有個仁兄笑道:“先別嚷嚷,如果是真,今午自然有你酒吃,否則,嘿嘿…你也就別他孃的烏龜吃大麥——糟塌糧食了。”黎耀牙齒“格嘣”響,心中大罵一群畜牲…

突然間,跟在“笑羅剎”鳳依依身邊的虯髯大漢白鷹高聲喝罵道:“孃的老皮,拉褲子放屎也遠點去拉,沒看見二當家在場,孃的。”二當家當然指的是鳳依依——白鷹這麼一罵,二十多名要鬆散鬆散肚皮的青勁裝大漢立刻便提著褲子往遠處跑。

遠處有一條幹溝,那地方可是沒人看得見。

面前一排白蘆花,這二十幾個人拉開褲了便拉,可也真夠絕,竟然還有幾個翹起股拉起屎來了——乾溝下面果然沒人?

至少這些“黑虎寨”仁兄們以為溝下面沒人,否則就算他們再憋不住,也不會——嗯,也不敢亮出大股拉。

一連過來三撥人,沿著乾溝邊幾乎得往乾溝水——那面,已聽得一個大漢高聲叫道:“上路了。”於是“黑虎寨”的二百仁兄便在“笑羅剎”鳳依依一馬當先下開拔了——一行走出一里外,乾溝沿下面已開始有了響動——當然也有了罵聲傳來。

四十個貼身在溝沿的“百靈堡”弟兄,沒有一個身上不帶屎的,即使“追魂老六”君不豪,他也沒有幸免的順著頭頂往身上水——“黑牛”熊霸一蹦三尺高的指著遠去的“黑虎寨”那群人高聲罵:“我你們親孃老祖宗,早不拉屎不拉,偏就走這兒拉,等等照上面,老子要你們再拉血。我的兒,你們等著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沉重地道:“弟兄們,所以忍別人所不能忍的方能成大事,受別人不能受的氣才是英雄,別說被這批龜孫子們當頭撒,便跳到糞坑,只要值得,我弟兄們還是照跳不誤。”

“花豹子”任三成苦笑,道:“這他孃的準是老天爺捉人,偏就遇上這種不該有的熊窩囊事情,真倒八輩子黴。”熊霸嘿嘿笑道:“別嚷嚷,咱們馬上否極泰來了,嘿…”四十個全身屎的兄弟就在熊霸的沉笑中,也跟著一齊大笑起來——君不豪便在這時昂的道:“弟兄們,別忘了這一切全是黑虎寨所賜,這種仇、這種恨,我們絕不能忘懷,往後的子裡,我們‘百靈堡’就得同心同力、同仇敵愾,誓血恥辱,消滅黑虎寨。弟兄們,大家切切記住了。”四十個兄弟全振臂吼道:“誓報此仇!”抬頭望望天,君不豪道:“弟兄們,我們慢慢上去。”於是一“追魂老六”君不豪當先越上乾溝,一行從山道往白馬鎮撲去。

青龍集第一分堂的郝百正與三十多名弟兄匆匆的趕到了白馬鎮外,天還未亮。

一行到了“刁家騾馬棧”外,叫了半天門,才見夥計懶洋洋的開了門——那夥計舉著燈往外面瞧,邊問道:“沒帶牲口?”郝百正沉聲道:“夥計,向你打聽個人?”那夥計十分不高興的道:“了半天把我折騰起來只為打聽人呀。老鄉,我三更天才睡下,這時候不過四更吧,你——”一把揪住夥計衣領,郝百正幾乎是把夥計揪出來,他怒目視著夥計,道:“再-嗦,我敲掉你一嘴牙!”夥計點頭,道:“好,好,好,你問吧!”郝百正道:“鎮上山貨行的高掌櫃高威可在這兒?”夥計面一緊,道:“沒…沒有…”郝百正放下夥計,笑道:“告訴你,我們是高掌櫃一夥,他在,你只管帶我去見他…”就在這時候,暗角處轉出幾個人來,其中一人身材高大,一嘴短髭如戟,手中握著一對短銀槍,哈哈笑著走上前來,道:“是自己人到了,快…”他見有傷者,立刻又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郝百正見是白馬鎮第二分堂堂主“白馬將軍”高威,立刻上前見禮,急急道:“高堂主。”夥計見是高威朋友,忙連聲道歉,道:“小子該死,小子不知你老是高爺朋友。”高威已吩咐夥計,道:“快去些吃的送到我房裡去。”郝百正道:“我們是需要吃飽了睡一覺,高堂主,你快把我們堂主及所有兄弟叫起來,能召多少是多少,五更天有得拼的了。”高威見情況如此急,忙問:“第二分堂自接到撤出白馬鎮命令後全都群情憤,大夥誓願一拼!你們堂主與小姐我有安排,二當家…”郝百正道:“此地在五更前你能召集多少人馬?”高威道:“召不到一百也有八十。”郝百正道:“那就快,五更一到,我便同堂主一起上路。”郝百正不再多說,便往店中走去。

高威立刻對一旁幾個弟兄吩咐:“你們分途把人召來,記住要帶上傢伙。”望著幾個弟兄走去,高威也匆匆走入棧房來,見夥計已把桌上擺了幾盤滷菜、幾壺酒還分往各桌上送,這才走到後店陶勇房裡,道:“陶堂主,快隨小弟到前面去。”陶勇與高威到了前面,郝百正忙衝前見禮,且把“黑虎寨”二寨主“笑羅剎”鳳依依率領兩百人趕來這白馬鎮的事說了一遍——“白馬將軍”高威是個火脾氣,聞言罵道:“孃的老皮,來了就幹,詐的什麼降?”陶勇道:“也是二當家策劃,五更天我們上去,大概午時以前定能碰上,只要救出我那弟兄黎耀,然後我們便放手一搏,那時候二當家自敵人後面兜起來幹,高兄,這一仗有得我哥兒們殺的!”高威冷喝道:“為堡主報仇!”陶勇點點頭,道:“高兄,你自去召集弟兄們,我這裡陪他們填了肚皮就要他們去閉閉眼,我們五更天再說。”於是,高威匆匆出棧房而去。

陶勇便在這時命夥計找大夫,因為他見自己弟兄傷了近二十個,怕要儘快醫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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