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姨娘撒潑金蓮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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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探幾句話就將吳心登家的說的啞口無言,訥訥離去。李紈和潘金蓮、林黛玉見賈探這樣行事,便知道她是立意中正行事了,想想也是,她是王夫人的庶女,時時處處都要小心謹慎的,若是因此而得罪了王夫人,王夫人為了自己的慈悲形象,一時或許不會對她怎樣,將來卻遲早要吃虧的。不說別的,這庶女的婚事就是捏在嫡母手心裡的,若是嫡母心狠,也不必在別的事情上頭為難你,只需給你尋個不怎麼樣的親事,到時候你那後半輩子就自己哭去吧。

幾人各懷心思,那頭吳新登家的出得門去,見眾多等著回話的媳婦們都圍了上來,不免又羞又臊,說:“你們可都聽見了,別打量著矇混這一位呢。”說著,拿手指比了個“三”字。眾媳婦們都伸舌頭:“嫂子受委屈了,快些去吧。”吳新登家的說:“你們也都小心著。”一時,又有管事媳婦來回話,眾人親眼見了吳新登家的吃了癟,賈探是一點面子也沒給她留,李紈與潘金蓮、薛寶釵、林黛玉都不發話,想著自己也並不比吳新登家的臉面大,便都存了小心,不敢再糊幾人了。

一時,吳新登家的就將舊賬拿了過來,陪著笑說:“大,姑娘們,賬本拿來了,還請過目。”賈探便說道:“給大看看。”賈探的丫鬟待書便將賬本拿到李紈跟前,李紈搖了搖頭,說:“你們看吧,我聽著呢。”待書便將賬本拿到潘金蓮和賈探面前,兩人看了,姨娘的兄弟們是如何賞賜的,只見兩個家生子都是賞過皆二十兩,兩個外頭的皆賞過四十兩。

賈探便說:“給他二十兩銀子。把這帳留下,我們細看看。”吳新登家的忙應了,往外去了。

卻說吳新登家的管事多年,便是王夫人和王熙鳳也沒有這樣當面給她沒臉,賈探卻這樣申斥自己,還是當著眾多丫鬟媳婦婆子的面,不啻於給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她心裡暗恨,一個家生子出身的小婦腸子裡頭爬出來的,也敢這樣擺主子的款兒,真是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了,老孃不收拾收拾你,你還當老孃是好惹的。便有意要報復賈探,一想,趙姨娘一貫沒腦子,仗著自己給賈政生了一兒一女,便將自己當做賈家的功臣了,恨不得將自己的一點私房都貼補了孃家兄弟。這件事情,剛好又是和趙姨娘相關的,只要自己到趙姨娘那裡說上幾句挑唆的話,依著趙姨娘的炮仗脾氣,不信她不惱賈探,肯定要和賈探鬧上一場。哼,賈探,你不給老孃面子,老孃就讓你親孃不給你面子,她越想越開心,急忙往趙姨娘那裡去了。

自打賈政赴了外任,沒人給自己撐了,王夫人又虎視眈眈,等著抓自己的小辮子,趙姨娘很是低調了一陣,她雖然生了一兒一女,但賈探自小就是王夫人養的,後來又到了賈母身邊,和自己並不親近。賈環卻是養在自己身邊,和自己才是真母子呢,她閒來無事,便找了些布料來,給賈環做鞋子。

吳新登家的到的時候,趙姨娘正在粘鞋面呢,聽說吳新登家的來了,便停了手,問道:“嫂子怎麼來了?”吳新登家的故意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來,說:“姨娘,我真是替你不值。你不知道,今兒我到議事廳裡頭和大、二姑娘、三姑娘、薛姑娘、林姑娘說了你兄弟的事情,大脫口就說前兒花襲人的娘賞了四十兩銀子,如今也該賞四十兩銀子的。誰知道,唉。”她故意不往下說,引著趙姨娘著急。

果然,趙姨娘立即就追問她:“怎麼了?”吳新登家的嘆了口氣,說:“二姑娘還沒說話呢,三姑娘就問我家裡舊例。說按著舊例,就該給二十兩銀子的。我好說歹說,三姑娘也沒鬆口,只肯給二十兩銀子,連我還捱了一通罵呢。”趙姨娘聽說竟然少了一半的銀子,頓時惱了:“我到底生了她,怎麼能如此沒有心肝?她舅舅沒了,就只肯給二十兩銀子?”吳新登家的繼續煽風點火:“就是,就連花襲人這個沒過明路的,都得了四十兩呢。姨娘正經是老爺身邊的人,還給老爺添了兒女的,怎麼就比不過一個外頭來的丫鬟?三姑娘如今當家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竟然如此不管姨娘的體面。”趙姨娘愈發生氣,高聲道:“我這就去問問她,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生母?”吳新登家的火上澆油:“剛巧太太如今也不在家裡。姨娘趕緊過去,沒準兒還能多要二十兩銀子呢。”趙姨娘是家生子奴才,一門子都在賈家,又沒能領上什麼好差事,統共不過那麼一點月例銀子而已,雖然她沒少貼補孃家,可她的月例也少,不過杯水車薪罷了。趙國基家裡沒錢,身後事辦得就不會很體面,若是能多要二十兩銀子,到底還能辦得風光些,再者,這也關係到趙家和自己的面子。趙姨娘聞言,連最後一絲顧忌也沒有了,立即起身,帶了個小丫鬟,往議事廳去了。

趙姨娘腦子不清醒,小丫鬟卻不是個蠢人,心裡知道事情不好,但知道趙姨娘的脾氣,也不敢不去。

吳新登家的見趙姨娘中計,心中十分喜悅,遠遠地跟在後面,看趙姨娘如何撒潑鬧事好給賈探個沒臉。

潘金蓮等人還正說事,就見趙姨娘怒氣衝衝地來了,身後跟著的小丫鬟直衝人使眼。都覺得奇怪,礙於她是賈探的姨娘,便笑著說:“姨娘來了,快坐。”又吩咐丫鬟,“給姨娘上茶。”趙姨娘也不謙讓,大喇喇地坐了,開口就說:“這屋裡的人都踩下我的頭去還罷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該替我出氣才是。”一面說,一面哭了起來,眼淚鼻涕一起往下

趙姨娘年輕的時候,長得也不錯,若是哭將起來,大約也還當得起梨花帶雨這樣的詞語,如今她上了年紀,這樣哭起來,真是美全無,實在是叫人起不了什麼同情心。

潘金蓮心裡明白,一定是吳新登家的去找了趙姨娘說了什麼,趙姨娘這個沒腦子的就來找賈探撒野來了。

就聽賈探問:“姨娘這話說的是誰,我竟全不知道。誰踩姨娘的頭?說出來我替姨娘出氣。”趙姨娘道:“姑娘現踩我,我告訴誰!”賈探聽她這樣說,知道必定是吳新登家的挑撥的,心裡著惱,只是趙姨娘畢竟是她的生母,也不得不站了起來,說:“我哪裡敢踩姨娘。”潘金蓮也笑道:“姨娘想來是糊塗了,三妹妹如何能踩姨娘呢?”李紈等人也附和著。

趙姨娘道:“你們請坐下,聽我說。我服侍了老爺多年,又有你和你兄弟,老爺如今不在家,我這會子竟然連襲人都不如了,我還有什麼臉?連你也沒臉面,別說我了!”賈探便笑道:“原來為這個。我說我並不敢犯法違理。”一邊說,一邊便坐了,叫待書,“將賬本給姨娘看看。賬本上記得清清楚楚,祖宗就是這樣辦的,家裡多少年了,都是這樣辦的。我不過是奉了老太太和太太的話,來看看罷了,哪裡敢改了祖宗的規矩?”趙姨娘聽賈探將舊例都舉了出來,拿了祖宗來當靠山,一時也找不出道理來應對,便說道:“太太疼你,讓你管家,你就該拉扯我們。怎麼連你舅舅都不管了?”這話說的實在誅心,賈探素來最恨自己沒能投個好胎,偏偏投到了姨娘的肚子裡頭,成了個庶女。依著規矩,趙姨娘即便生了自己,那也只能是姨娘,自己的母親是王夫人才對。

潘金蓮心裡嘆息著,若是趙姨娘是個聰明的,就該服服帖帖的聽王夫人的,和賈探保持適當的距離,王夫人礙於要維護自己的賢惠形象,對賈探也不會太差。偏偏趙姨娘是個糊塗的,總是念叨著賈探是自己生的,讓王夫人心裡愈發忌諱,對賈探也不冷不熱的,為了不給賈環製造機會,估計也是不會給賈探尋個好人家的。

賈探聽趙姨娘這樣說,氣得臉白氣噎,咽咽的一面哭,一面問道:“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檢點,那裡又跑出一個舅舅來?誰不知道我是姨娘養的,必要過兩三個月尋出由頭來,徹底來翻騰一陣,生怕人不知道,故意的表白表白。也不知誰給誰沒臉?”李紈早站了起來,勸說賈探和趙姨娘,一邊對賈探說:“三妹妹別生氣了,趙姨娘並不是這個意思。”一邊對趙姨娘說,“姨娘鬧了這麼一出,也該停了才好。何必讓家下人等看三妹妹的笑話?”潘金蓮見外頭等著回事的媳婦都笑嘻嘻地看屋子裡頭的笑話,還時不時指指點點的,便知道她們都存下好心。她也是庶女,碰上這樣的事情,自然要給賈探的,省得這些管事媳婦將自己等人也都給看低了,後不服管教。便叫了繡橘:“出去看看,外頭站著的都是誰,如此沒眼,居然敢擾亂議事。”繡橘便出去將潘金蓮的話說了,眾媳婦便都閉了嘴,只悄悄互相使眼,等著看李紈、潘金蓮等人如何料理趙姨娘。

李紈素就只知道自保,完全不想得罪趙姨娘,只是站著不說話。薛寶釵與王夫人自然是一心的,巴不得看趙姨娘出醜才好,也不肯發話。林黛玉礙於趙姨娘畢竟是自己舅舅的姨娘,也不好說什麼。

趙姨娘猶自嘮叨個沒完沒了,潘金蓮聽得頭都大了,便出聲打斷趙姨娘:“姨娘今可也鬧夠了,就消停了吧。老太太、太太剛命大嫂子和我、三妹妹幾個來管家理事,我們雖然年輕不懂事,卻也知道,祖宗跟隨太祖爺打天下,深受倚重,是何等高明,祖宗立下的規矩自然是有道理的。家裡幾十年來都是照著祖宗的規矩行事,事事妥帖順遂,沒道理到了我們手裡,就不管不顧了。姨娘若是覺得不高興,嫌家裡給的少了,自己添上便是了,到這裡和三妹妹鬧騰什麼。姨娘對著三妹妹說些嫡出庶出的,難道忘了我也是大老爺那邊的姨娘生的,這樣說法到底是給三妹妹沒臉呢,還是給我沒臉呢?知道的說是姨娘嫌銀錢少了,不知道的,還當姨娘對祖宗的規矩不滿意,藉故來鬧事。這話若是傳到老太太、太太耳朵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依我說,姨娘還是趁早回去歇著,也好讓回事的姐姐們接著說事。不然,一時老太太、太太那裡打發人來問我們到底是如何管事的,我們可怎麼說呢?”潘金蓮口舌便給,一串子話說出來,氣都不帶的,趙姨娘幾次想要繼續哭訴,奈何卻無法打斷。這會聽了潘金蓮拿賈家的祖宗說事,要將對祖宗不敬的大帽子扣到自己頭上,一時瞠目結舌,心裡又害怕王夫人回來,得知自己大鬧議事廳,會找自己的麻煩,便收斂了怒,訕訕地又說了幾句,辯解自己對祖宗十分恭敬,絕對沒有對祖宗不敬的意思,便著急忙慌地帶著小丫鬟走了。

潘金蓮回頭見賈探臉上猶自帶著淚珠,便叫丫鬟:“都愣著作什麼,還不服侍三姑娘勻臉?”便有三四個小丫鬟捧了沐盆、巾帕、靶鏡等物來,服侍賈探勻臉。

一時,又有一個管事媳婦來回事:“回姑娘,家學裡支環爺和蘭哥兒的一年公費。”賈探便問道:“環爺和蘭哥兒家學裡這一年的銀子,是做那一項用的?”那媳婦便回說:“一年學裡吃點心或者買紙筆,每位有八兩銀子的使用。”賈探剛受了趙姨娘那一通撒潑,雖然心內有無數話能說服趙姨娘,可礙於她是自己的姨娘,又不便和她較真,只能哭罷了,此時趙姨娘走了,便急需樹立威信,便問道:“凡爺們的使用,都是各屋領了月錢的。環哥的是姨娘領二兩,寶玉的是老太太屋裡襲人領二兩,蘭哥兒的是大屋裡領。怎麼學裡每人又多這八兩?原來上學去的是為這八兩銀子!從今兒起,把這一項蠲了。”這項銀錢若是被裁掉了,那前來回事的媳婦便是斷了一項財路,心內如何捨得,剛才她在外頭聽了半晌,見潘金蓮拿祖宗舊例說事,便也打算沾沾舊例的光,因此笑道:“這項費用也是家裡的舊例了。”賈探聽她不服,便冷笑道:“這事自有我去回太太,你地什麼心?”那媳婦不敢再說話,行了一禮忙忙地走了。

潘金蓮從前就知道賈家的管家媳婦們都是不好相與的,今才真正算是知道了她們的厲害之處。

因為二姑娘和三姑娘聯合起來掃了趙姨娘和賈環、賈蘭的面子,管家媳婦們一時都不敢再製造事端了。

不多時,又聽說薛寶釵丫鬟叫黃金鶯的認了賈寶玉的小廝茗煙之母為乾孃了。潘金蓮暗想,這薛寶釵母女為了籠絡住賈寶玉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這茗煙是賈寶玉的貼身小廝,自然是要為自己的乾妹妹的主人說些好話的。真難為薛寶釵怎麼想得出來這樣的主意,真真是無孔不入。

賈探因為看了賴家的花園,便也想著依著賴家的法子,從園子裡頭的婆子裡挑了幾個本分老誠能知園圃事人,派她們料理收拾將大觀園自己產出的幾樣值錢東西。偏薛寶釵又說讓這些得了好處的人,一年拿出若干貫錢來,分給那些沒能得到好處的人。

到底還是沒手藝的人多,那些婆子們便都謝薛寶釵。潘金蓮見薛寶釵又開始拿著賈家的東西收買人心,便只是吃茶,也懶得說話。

王夫人當晚回來之後,聽周瑞家的說了白天趙姨娘大鬧議事廳,被二姑娘、三姑娘給駁了回去的事情,便哼了一聲,說道:“三丫頭到底在我身邊養了幾年,心裡倒還明白。”周瑞家的奉承道:“太太對三姑娘真是沒話說了,天下的人家都一看,再也尋不到太太這樣賢惠仁善的太太了。三姑娘若是不記得太太的好處,反倒要和趙姨娘好,那真是太太白疼她了。”王夫人便笑了,說:“算她還有幾分良心,知道如何辦事。”又說道,“倒是沒想到二丫頭口齒如此伶俐,竟將趙姨娘說得啞口無言。倒也是個人才,只是可惜了,是大房的女兒。”周瑞家的說道:“憑她怎樣好,也越不過薛姑娘去。如今園子裡頭都正說薛姑娘體貼下人,待下寬厚呢。”王夫人笑道:“她是個會做人的,我倒是沒看走眼。”周瑞家的見王夫人心情好,便笑道:“大姑娘才真正是金尊玉貴的,任憑別的姑娘再好,也比不上大姑娘萬分之一的。”王夫人得意道:“我的元兒是大年初一的生辰,最是尊貴不過。”周瑞家的陪著笑:“大姑娘福氣大,給皇上添個皇子,那就更貴重了。”如今中宮皇后無子,皇帝雖然有幾個兒子,但生母出身都不高,若是賈元能夠生下兒子,就憑著她是貴妃的身份,這個皇子也就是身份最高的皇子了。再加上賈家和王家的支持,不愁自己的外孫當不上太子,將來,自己的女兒就是皇太后了。王夫人只要想一想這美好的將來,就心花怒放,笑得格外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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