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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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老爺子到了屋子門前,連聲道:“什麼事?什麼事?”屋中那怪人的聲音尖厲:“剛才有人闖進來,那是什麼人?”樂老爺一楞,才雙手亂搖:“唉,請你別…亂疑心,這裡看守嚴密,沒有人會進來的!”屋中怪人怒道:“明明有,進來之後,一聲不出,我一喝問,就不見了!我事情已快成功,可別節外生枝?”那怪人竟然喝問得聲俱厲,一點不留情面。樂老爺等於是黃金屯子的土皇帝,平一呼百應,何等威風神氣,可是這時,卻像是鬥敗了的公雞一樣,點頭哈,就在門口,打躬作揖,連聲道:“不會,不會!”那怪人靜了片刻,聲音聽來不再那麼憤怒,甚至還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想留住我,可是我已經說得再明白也沒有,我不能留。”軍師伏在房上偷看,只見那麼冷的天,樂老爺的額上,甚至在冒著汗,他十分恭敬地道:“你老留不留,我們自然不敢相強,但只盼能把四座金礦中的…金子,運些來…實實在在地運些來,不瞞你說,這些年來,人人都只當樂家養了四條金龍,金子堆積如山,誰知道全是假的,你只消一抬手,樂家就世世代代,享用不盡了!”軍師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此行,竟然聽到了那麼機密的一番對話!

這番對話的內容奇特之極,從那些執著火把的漢子的那種憤然和失望的神情來看,樂家並沒有得到什麼好處,竟是真的──這些漢子能來到這個地方,自然都是樂家的心腹,知道樂家的秘密的人,可以從他們的反應上,判斷事實的真相。

樂家沒有積存金子!軍師若不是身在險地,一定會大聲叫出來:不可能!

他親眼在那個地之中,看到過“金龍”滾滾的情形,如果那不是黃金的溶,怎會發出如此璀璨奪目的黃金光芒?

而且,那種壯觀之極,黃金滾滾的情景,不但是他一個人見過,年叔叔也見過,後來方一甲也見過,那就決不可能是虛假的幻象。

可是這時,樂老爺的情形,卻一點也不像是在作偽!

樂老爺講完之後,他的鬍子眉上,都已經結滿了冰花,樣子看來,又是怪異,又是可憐,他是在向那個怪人求黃金!

軍師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樂老爺父子的對話之中,曾提及那怪人自己用了不少黃金去,所餘無幾,如今看來,金子全給那怪人用光了!

這就更加怪不可言了,那怪人看來終年在這屋子之中不出去,他要用那麼多黃金幹什麼?

只聽得屋子中靜了片刻,才又傳出那怪人的聲音:“你們也真怪,要金子來幹什麼?”樂老爺的面搐了一下,顯然他心中極度憤懣,因為那怪人說的,不是人話。要金子來有什麼用!誰都知道要金子有什麼用!

這時,軍師也看出,樂老爺和那怪人之間要說這番話,算這些帳,都是憋了很久的了,想不到由他的行動來引發。難怪樂老爺一到,並不熱衷於找人,只是對那怪人發話──如果眼下這十幾個人仔細尋找,他也就不能安然無事!

一想到了這一點,軍師不暗叫了一聲“僥倖”!

樂老爺一頓腳:“金子當然有用,連你都要用,我們凡人自然更要用,越多越好!”軍師越聽越奇,樂老爺自稱“凡人”難道那怪人真是神仙?可是樂老爺對怪人的態度,又不是絕對的恭敬,而且很有點有恃無恐的樣子。

屋中怪人又嘆了一聲:“我用金子,用途和你們不同,你們──”說到這裡,只見樂老爺的兒子,氣咻咻走了過來,拉了拉樂老爺的衣袖,道:“爹,算了,何必強人所難,他不肯,就算了!”軍師知道這位大少爺的格,十分恬淡,一點也不像他的父親。可是他這一動,倒給了樂老爺一個發作的機會,樂老爺眼望著他的兒子,伸手指向屋子,扯大了嗓門,顯然就是說給屋子裡的那怪人聽的。他道:“孩子你知道什麼,這位,當年,從一個大坑中爬出來,全身是傷,奄奄一息,要不是恰巧遇上了我,他能活到今天?他再能,那時也死了!這些年來,他行動不便,是得了誰的照顧,那時,他連話也不會說!好,現在他說走就走,留點金子給我們,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樂老爺一口氣數說下來,伏在屋頂的軍師,要張大了口,不住地著寒冷的空氣,才能使頭腦保持清醒。

樂老爺的話,其實並不高深,也不復雜,可是他所說的一切,卻又令人有匪夷所思之

首先,今人到意外的是,那怪人竟然“行動不方便”那他又怎麼有能力把金子煉成熔

而且,他竟然還是樂老爺救活的,難怪樂老爺有恃無恐了。

樂老爺的兒子幾次想阻止他父親說下去,可是並不成功。

後來,他的動作也變得怪不可言,一面拉他父親的衣袖,一面不住伸手指向天!

他的這個怪動作是什麼意思,軍師全然莫名其妙。

可是樂老爺顯然明白之極,也伸手向上指了一指,大聲道:“算他是天上下來的,那又怎麼樣?一定是犯了天條,被玉皇大帝貶下來的,如今他要回去,一點不念我們這些年來對他的情意,說得過去嗎?”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是對著那怪人所住的屋子,大聲叫出來的!

靜了約莫一分鐘左右,才聽得怪人的聲音,自屋子中傳出來:“放心,我盡力就是!”樂老爺一聽,立時換了臉,連連拱手:“謝謝,謝謝,拜託!拜託!”他說著,一揮手,就和他兒子,帶著一干人等,又由暗道,退了開去,剎那之間,四周圍變得寂靜無比,軍師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在上面伏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是再去見那個怪人呢?還是就此離去──他當然不甘心就此離去,因為雖然他聽到了樂老爺和怪人的對話,知道了不少,可是也更加糊了!

他竟然完全無法設想到那怪人的身份是什麼!

樂老爺說他是“天上下來的”又說他奄奄一息,自一個大坑中爬出來,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他伏了很久,思緒紊亂之極,才一側身,自屋頂上翻了下來,輕輕落地。

像軍師這樣的身手,丈把高落下來,自然了無聲息,可是他才一著地,就聽得屋中那怪人道:“你一直沒有走?你進來!”軍師怔了一怔,心想不管是吉是兇,來這裡目的就是要見那怪人,沒有道理在如此這樣的情形下打退堂鼓的!所以他略定了定神,就推門走了進去。

在黑暗中,那人的目光灼灼,好一會沒有出聲。軍師先開口:“剛才的一番對話,我全聽到了!”那怪人發出了一下無可奈何的乾笑聲來,仍然不說什麼。軍師心思慎密,已經有了一定的設想,他十分小心地道:“閣下是天上被謫的仙人?現在淪落凡間,期滿又要重歸天上了?”這是軍師聽了樂老爺的話之後,所得出來的設想──當時,軍師雖然有學問,但是對於鬼神之說,也是深信不疑的。

那怪人又嘆了一聲,問:“你是什麼人?”軍師把自己前來的目的,甚至和方一甲互相商量的計劃,都一口氣說了出來,當時他想的是,對方如果有仙人的身份,自己瞞也瞞不住的。

那怪人聽得發出了幾下驚詫的聲音來,然後道:“用你的話,可以這樣說,我是謫仙,現在要回天上去了!”軍師一時之間,不明白“用你話,可以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那自稱“謫仙”的又道:“再用你的話,也可以這樣說:這些年來,我已經積聚了足夠的…雲霧,可以騰雲駕霧,迴天上去!”軍師的腦筋動得快:“雲霧是由黃金…煉成的?”那怪人“哦”地一聲:“你心思和別人不同,是的,用黃金煉成。”軍師嚮往之極:“真是仙人,不知道能不能渡我為仙?”那怪人立即有了回答;“當然不能,反倒是你需為我做一件事,代我去告訴樂先生,我實在不能留金子給他們,一小塊也不能!”軍師十分不以為然:“何其吝嗇,豈是仙人所為?”那怪人嘆了一聲:“我無法使你們明白,經我提煉過的黃金,都沾有極毒的毒,人手一經碰觸,便會全身潰爛,死得慘不可言,不然,我只是一舉手之勞,有什麼好吝嗇的?”軍師聽得似懂非懂,他搖頭道:“這樣,我可無法代你做到,樂老爺怎肯信我?”那怪人連嘆三聲:“那我就沒有辦法了!”軍師冷冷地道:“黃金會有毒,這話也叫人難以相信,你還是另外找個藉口吧!”那怪人語調悲哀:“你們不懂,其實那也不是毒,叫作──”軍師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望向年輕人和公主,並不出聲,年輕人知道軍師的敘述,已到了緊要關頭,所以忙問:“不是毒,是什麼?”軍師沒有回答,公主用清晰而緩慢的聲音道:“不是毒,是輻!”公主這句話一出口,年輕人直跳了起來,望定了公主。馮念慈也輕輕地“啊”了一聲,神疑惑之極,軍師也盯住了公主看。

公主雖然那樣說了,但顯然她並不是很有信心,所以她的神情,有一剎間的尷尬。而就在這時,軍師開了口:“真了不起,對,是輻。當時,他說了:不是毒,是輻,當然,當時我本聽不懂,不知道什麼是幅!”公主一聽得軍師證實了她的設想,喜上眉梢,發出了一下歡呼聲,身子向上一聳,竟然冉冉向上升了起來。

這在公主來說,已然是習以為常的事了,可是對於軍師和馮念慈來說,卻是絕想不到的奇景。

公主冉冉升高之後,身於在半空之中轉了一個折,黑紗飄飄,姿態美妙之極,然後,又緩緩落了下來,眉開眼笑地望著軍師,軍師以手加額,發出“呵呵”的聲響,他的神情古怪之極,最後籲出了一口氣:“我以為我已經見過所有的一切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年輕人忙道:“會對你詳細說當時,那…怪人說出了‘輻’這個詞?”軍師點頭:“是的,當時我聽不懂,所以牢牢記得了這個詞,後來,自然明白了,現在,誰都知道是甚麼了!”年輕人深深地了一口氣:“他還說了些什麼話?”軍師道:“沒有,他見我連什麼輻都不懂,就沒有再對我說什麼,只是搖頭,又叫我快走,說他離去之前,會勸樂家把整個黃金屯子拆平。所有的人,都要離開,不然,會有大禍臨頭,我見他說得十分認真,也認定了他是一個被謫的仙人,所以對他的話,十分聽從,和他分開之後,第二天就離開了黃金屯子──我至少知道了黃金屯子中並沒有黃金,自然也不會再去實行方一甲提供的計劃,那時,我另外有些事,所以方一甲也沒有再找到我。後來,後來天下大亂,誰也找不到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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